為了照顧到背上傷員的感受,宋柚盡量降落地平緩一點,不至於撕扯到眾人身上的傷口。


    隨著宋柚身形越來越低,昭彩眼中的他越來越近,她也漸漸看清楚了宋柚背上眾人的情況。


    沒過多久,宋柚順利降落,翅膀揮出的風力吹散了落在地麵上薄薄的雪層,露出了冰冷的地麵。


    艾瀾等人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地爬下了宋柚的鷹背,模樣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昭彩當機立斷,唿喊著看呆了的醫療人員。


    “快給他們拿衣服!”


    聽到昭彩的話,本來還呆滯著的眾人立刻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慌忙地走上前去,給艾瀾他們每個人都披了上去。


    因為在洞穴裏休息了一小會兒,這會兒他們倒也不至於被凍地走不動路,隻是每個人身上都纏得像個木乃伊一樣,而且繃帶上還沾染了血汙,讓他們看起來比較嚇人。


    在披上外套之後,原本還想讓他們立刻上車的昭彩突然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奇怪,怎麽少了一個人?”


    聽到昭彩的疑惑,拂曉小隊的所有人都低下了頭,纏滿繃帶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但眼神裏都充滿了灰心。


    昭彩見狀,立馬就意識到,這個問題問得不合時宜,於是也沒再多問,而是當即就安排眾人上了三輛運輸車。


    來接人的一眾醫療人員也都分成了三部分,分別上了運輸車。


    車廂裏的空調吹出的暖風很舒服,但剛脫離險境的艾瀾等人卻沒有心思感受這份溫暖。


    昭彩的話提醒了他們,許安澤死了,而他們狼狽地活了下來。


    和昭彩同坐一輛車的是宋柚、安小柔以及林翰。


    “宋柚,發生了什麽?”


    見安小柔和林翰都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昭彩也不好直接問,而是拉著宋柚小聲詢問情況。


    所有人身上都纏滿了繃帶,所以她一時間還沒認出來誰是誰,自然也不知道少的那個人是誰。


    不過,以她對於這支小隊的了解,大概率是許安澤沒有迴來。


    隻是她實在沒辦法憑自己的猜測來認定這個情況,所以隻能詢問宋柚。


    “許安澤死了。”


    然而,在真正聽到許安澤的死訊之後,昭彩反而更加難以置信。


    “他......死了?”


    她呆滯地看著宋柚,為了確保消息的真實性,她又轉頭看向了安小柔和林翰。


    隻見他們兩個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流了下來,打濕了纏在臉上的繃帶。


    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無聲地抽泣著,不敢直視昭彩的眼睛。


    看到安小柔和林翰這副模樣,昭彩也確信了宋柚說的話。


    “他真的死了......”


    讓宋柚沒有想到的是,昭彩在確認之後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不住地拍著自己的胸脯,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隻是笑著笑著,臉上輕鬆愜意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僵硬。


    宋柚知道,昭彩這是在強裝鎮定,實際上她還是為此難過的,隻是沒辦法跟正常人一樣表達出來而已。


    昭彩歎了口氣,沉默下來,車廂裏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低迷。


    隨行的醫療人員察覺到了車廂內的氛圍,也都不敢開口說話,躡手躡腳地給安小柔和林翰治療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其他兩個車廂內也都是如此。


    大家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許安澤,心裏或悲傷或感慨地想著接下來該幹嘛。


    沒了許安澤之後,他們就像是抽走了空氣的氣球一樣,沒辦法再振作起來。


    很快,他們就被送進了距離內城最近的一家聖魂公會專用醫院,在重新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後躺進了同一間病房。


    哪怕一抬頭就能看到自己的隊員,他們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所有人都躺在病床上,仰望著天花板,發著呆,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安小柔的眼皮已經哭地有些紅腫,但是此時還是忍不住一直往外溢出的淚水。


    昭彩很識趣地閉上嘴巴,給眾人依次提供了自己的治療手段。


    一縷綠色光芒從她指尖溢出,然後一分為九,分別鑽進了艾瀾等人的身體裏。


    做完這件事之後,她就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了窗戶邊,宋柚也跟著坐在了她旁邊,和她靜默地欣賞著窗外的雪景。


    城務府,梁知秋辦公室內。


    梁知秋坐在辦公桌前,聽著站在對麵的一個年輕男人匯報任務情況。


    “拂曉小隊的成員都接迴來了,從人數上來說少了一個人,每個人身上的傷都很嚴重,需要靜養。


    最好的情況是留下後遺症,目前正在全力治療。”


    說完,年輕男人抬起頭看向梁知秋,看樣子是已經匯報完了。


    梁知秋點了點頭,已經了解了,不過心裏還有個疑問。


    “少了一個人?少了誰?”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皺紋明顯地扭曲成了一團,眼神當中蘊含著擔憂之情。


    “雖然從外觀上難以辨認,不過還是可以判斷,隊長許安澤沒迴來。”


    梁知秋聽完,心裏並沒有多少意外,倒不如說他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


    在獸潮追趕下還能在隻犧牲一個人的情況下成功逃脫,已經很了不起了。


    梁知秋對於許安澤是發自內心的敬佩,但也非常惋惜。


    不過他並不會因為許安澤的死而自暴自棄或者憂鬱不已。


    許安澤的出現本身就是意外之喜,就算他從始至終都沒出現過,歸城要麵對的事情還是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


    許安澤隻是在一個關鍵時刻出現,然後掀起了一個小小的浪花而已。


    梁知秋現在想起來,也才發現其實許安澤也沒有做什麽很重大的事情。


    如果沒有許安澤,創立小隊的人就是昭彩。


    按照拂曉小隊其他人的性格,大概率也會投奔昭彩。


    如果沒有許安澤,昭彩依舊會出手肅清歸城的陰暗勢力。


    改造人依舊會成為既麻煩又強力的存在。


    獸潮依然會來臨,他們也都會像現在這樣緊鑼密鼓地部署戰線。


    許安澤的到來並沒有給歸城帶來什麽實際上的收益,反而因為他帶領小隊出城的舉動而讓艾瀾等最有天賦的一批年輕人遭受了重創。


    雖然他很尊敬許安澤,為許安澤的計劃提供了很多幫助,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就目前來說,許安澤除了因為自身身份原因加速了矛盾爆發之外,壓根就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事情。


    為歸城培養英雄,說得好聽,但那隻是一件短期內無法看見收益的事情,並且還伴隨著極大的風險。


    梁知秋思考了一會兒,緩緩站起了身,轉向了身後的落地窗,神色凝重地眺望遠方。


    “去忙吧。”


    他突兀地說了那麽一句,年輕男人鞠了個躬就退出了這間辦公室。


    “唉......”


    重重的歎息聲從梁知秋的嘴裏發出,有如夢魘一般繚繞在他的心頭。


    然而他對於許安澤想得再多,也還是漏掉了一點。


    許安澤確實沒有改變歸城的狀況,但他卻改變了拂曉小隊成員的內心。


    剛從梁知秋辦公室退了出來,洪誌漩便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他對與許安澤這個人並無交集,卻聽說過一些他的事跡。


    在招新考核當中以滿分的成績脫穎而出。


    身為聖魂公會新人,隻身一人力戰輝級星獸並完成斬殺。


    剛創建小隊就帶著隊員執行城外探索任務,一走就是將近半年時間。


    不管是哪一件事都是值得一提的功績,但從歸城建成至今,除了滿分通過招新考核外,也不是沒有人能做到。


    然而這也足夠說明許安澤的優秀了。


    洪誌漩因為昭邢的賞識接替了他的位置,又因為這個位置接觸到了梁知秋,進一步接觸了歸城的核心權力層。


    其他所有事情,以他的權限都能知曉,唯獨許安澤的信息,他怎麽樣也沒辦法完全獲取。


    他從什麽地方來,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出生,父母信息,人生軌跡,這些他都沒在數據庫裏找到。


    就連他現在已知的有關許安澤的信息還是托人打聽到的。


    許安澤就像個幽靈一樣,突兀地出現在了歸城,在一眾大人物的默許下參加了招新考核並拔得頭籌,在之後又大放異彩,帶領小隊出城探索。


    這讓他對許安澤充滿了興趣。


    洪誌漩走著走著,忽然發現自己走到了辛熤的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的大門虛掩著,留出了一道門縫。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見一見這個被譽為天才的同齡人。


    於是,他直接走了進去。


    “辛長老。”


    辛熤此時剛掛斷電話,看見洪誌漩便立馬坐了下來。


    “我記得你是......昭邢叔叔推選的人吧。


    好像是叫......”


    “洪誌漩,洪水的洪,誌向的誌,漩渦的漩。”


    “哦~對對對。”


    辛熤經他提醒,立刻想了起來。


    “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現在正是非常緊張的時期,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此時沒有多餘的時間。


    不過考慮到洪誌漩可能確實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匯報,於是也沒有讓他出去。


    “辛長老,就是有關資源調配的問題。


    食物和水源都解決了,但是藥品方麵還沒來得及輸送。


    避難空間裏麵原本就不算寬敞,再加上有幾十萬人在裏麵,已經有人患了唿吸道疾病。


    我認為藥物應當被及時運輸進去。”


    “你說這件事啊。”


    辛熤笑了笑。


    “這確實是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


    不過很可惜,治療唿吸道疾病的藥物本就是管製藥,庫存一直都不多,雖然已經加緊量產了,但一直都處於緊缺狀態,這個沒辦法。”


    “可以讓聖魂公會的醫療人員出麵治療。”


    “這也沒辦法,目前處於備戰狀態,醫療人員需要時刻保持全勝狀態來應對獸潮當中出現的傷患,因此也沒法調用。”


    辛熤其實也很無奈,這件事已經拖了有幾天了,但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解決。


    洪誌漩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似乎對於辛熤的說法有些不滿。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還要調用十幾個醫療人員去治療拂曉小隊的成員?


    他們本來就受了重傷,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戰鬥吧,為什麽不把他們先擱置著呢?”


    對於拂曉小隊的迴歸以及總體情況,洪誌漩還是了解的,自然也知道聖魂公會那邊動用了甚至兩個玉徽去治療艾瀾等人。


    辛熤麵對這個問題,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是啊,同樣是沒辦法戰鬥的人,為什麽拂曉小隊可以得到治療,不得已躲避在避難空間的民眾卻沒法得到醫治呢?


    這也不是他能解答的,因為這件事本來就是梁知秋的意思,跟辛熤其實沒關係。


    但此時的辛熤想要給洪誌漩一個交代。


    “你說得也沒錯......”


    辛熤思索了一會兒,很快就打定主意。


    “這件事其實我本人也沒有辦法,這是梁長老的意思。”


    他停頓了一下,洪誌漩還以為辛熤想隨便敷衍一下,但辛熤又繼續說道:


    “不過我可以聯係一下拂曉小隊的副隊長,勸說他們主動拒絕梁長老安排的醫療人員。


    到時候我會再提出你的要求,分出一部分醫療人員去解決民眾的需求。


    最遲今晚就會給你一個答複,你覺得怎麽樣。”


    洪誌漩對於這個方案自然沒辦法反駁,他本身對於城務府偏袒拂曉小隊的行為就不滿,此時辛熤跟他說的話自然讓他樂意聽。


    “那我就先去忙了,希望長老您真能兌現自己的話。”


    說完,洪誌漩便快步走出了辛熤的辦公室。


    見洪誌漩替他關上了房門,辛熤這才鬆了一口氣。


    隨後他便撥通了艾瀾的電話。


    “喂......”


    艾瀾聽完辛熤的請求,無精打采的“嗯”了一聲後便掛斷了電話,隨即又打給了梁知秋。


    剛接通電話,艾瀾便提出要撤走醫療人員,說完也不能梁知秋反應過來便掛斷了電話。


    “你們可以走了。”


    艾瀾看著朝他輸送魂力的玉徽級別的魂士,淡淡地開口說道。


    那玉徽魂士愣了一下,很快就接到了通知,於是便招唿著其他醫療人員走了。


    整個病房裏,突然就冷清下來,隻剩下躺在病床上的眾人,和坐在窗前的昭彩與宋柚。


    他們繼續保持著沉默,誰都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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