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迴看大姐在用。」孫步琴說道。孫步玥這幾年待在高府,過年才迴來一次,當時她和姐姐步瑤去扶搖院找她,就見她在用這樣的脂粉塗臉,姐姐問她要她不給,說是高麗國的貢品,她舅舅給她的,非常難得。


    「鈺姐兒也該學著倒飭自己了。」大孫氏摸了摸外甥女溜光水滑的頭發,想到她平日裏連一點尋常的脂粉也不沾,若是哪日認真梳妝起來,還不知得美成什麽樣兒呢。


    她想了想,應了姨母一聲「好」。前世嫁給孫涵後,他母親做慣了清苦的寡婦,見不得兒媳整日塗脂抹粉,因此她也漸漸棄了那些脂粉,素麵朝天起來。重生時才隻十歲,更無心打扮,今天經姨母提醒,她才恍然自己已經快八年沒碰過胭脂了。


    這杏子紅好看,不知塗在臉上,他看見了會不會注意到?想到這兒,承鈺抿嘴一笑,決定明天就抹了給他看。


    不過還沒等她第二天擦上,當天晚上孫懷蔚來東廂房時就看到了。


    他今天迴來時特地繞路去買了她愛吃的芝麻南糖,而東廂房的一事一物他再熟悉不過,一進屋就看到了放在金絲楠木梳妝台前的小匣子。


    承鈺順他視線看去,笑著說:「那是姨母給我的生辰禮物。」


    姨母?孫懷蔚眉頭一皺,小丫頭的姨母也就是世安王府的世子夫人,而她的長子就是那位不停給承鈺寄信的世孫。


    從前年開始,宣府來的信他收了不下數十封,每封都在問她安好,每封都在想她訴說邊關生活,每封的字裏行間,在他看來,都是對他的承鈺的覬覦!


    來一封他燒一封,去國子監的那段日子,他就讓管事的送來,他在國子監的舍房裏燒掉。起初小丫頭有寄去宣府的信,無非是些生活瑣碎問候話語,也讓他一一燒掉。他的小丫頭隻能有他一個表哥,而現在,他的承鈺更隻能有他一個人。


    表哥這個身份也得換,至於怎麽換,等四月殿試結束,一切塵埃落定,他自會向祖母提出。到時他有了權勢地位,祖母就算不答應也得答應。


    一時盯著那個精致的粉盒,他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把它扔出去。承鈺卻把盒子捧到他麵前來,笑著問道:「你覺得這顏色好看嗎?」


    「不好看。」沒想到他迴答得這麽幹脆果斷,她倒愣了愣,不經意露出幾絲失落,道:「既然不好看,那我就不用了。」


    說完把它賞給了平彤,平彤知道這盒胭脂名貴,一時還不敢接,直到撞見二少爺冰霜一樣寒冷的眸子,才嚇了一跳,忙接下了粉盒。


    孫懷蔚放下那包芝麻南糖便迴了自己的偏院。容芷估摸著自家少爺迴來的時間,早沏好了他愛喝的普洱茶。不過今日把茶遞到他手裏時,心下卻有些疑惑。


    平日見二少爺從凝輝院迴來,雖然麵上淡淡的沒什麽神情,但她能感覺到他心裏是快樂的,今天卻是怎麽了?麵如冰霜,神色嚴峻,喝了三杯茶,也沒見他眉頭鬆過。


    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忽聽他問道:「你知道哪兒的胭脂最好嗎?」


    二少爺這是在問她女兒家的胭脂嗎?她有點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二少爺怎麽會問這些?難不成……是要給她買?


    不可能,自從上次二少爺因為盼兒想爬床,叫人把她脫光了扔到二門外,偏院裏包括她在內的一眾丫鬟再也不敢起什麽心思,二少爺也從沒流露對她們有什麽欲望。


    那今晚二少爺這麽問……


    「我在問你話。」直到再聽到二少爺冷冰冰的聲音,她才如雷擊了般清醒過來,忙迴道,「奴婢一直在府裏伺候,少有出門,胭脂都是托出門的姐姐帶迴來的。奴婢們用的都是次一等的,二少爺若想要好些的,我聽她們說,還是得杭州那邊的脂粉最好。」


    「杭州?」孫懷蔚喃喃,眉心沉了沉。


    第二日是孫步瑤夫家送來催妝禮的日子,二十四擔催妝禮抬到國公府時,國公府上下張燈結彩,二門外的小斯,二門內的丫鬟婆子,臉上都溢著喜氣,捧著紅紙紅布忙裏忙外。


    衛國公府似乎很多年沒辦過喜事了,上一迴還是三太太盧氏嫁來時掛過紅綢子,大概八九年前的事了。


    承鈺跟著樂了一天,和幾個手巧的丫鬟學著剪出大紅的「喜」字,貼在窗戶上,又教孫步琴給她姐姐打攢心梅花的絡子,到晚上睡覺前,她才想起今天一整日都沒見著孫懷蔚。


    「二少爺今天來過凝輝院嗎?」承鈺躺下了又起身問平彤。


    平彤搖搖頭,「似乎沒看見,倒是大少爺來過。」


    她秀眉微蹙,心裏想著他莫不是有了什麽應酬。自他中了解元後,免不得有許多有意結交之人,去年春他和懷縝表哥帶了她與表姊妹到玄武湖賞桃花,一路行來就有不少書生打扮的青年和他們打招唿,甚至聽他們稱唿,有的竟還是同知大人,寺丞大人。


    一舉成名,天下誰人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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