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戲下場,這一局無輸無贏。


    寧絕沒能救出聞卿竹,陶杌也無法立刻定了他的罪,最終各退一步,以聞卿竹下獄待審而暫停,各自爭取到了一些喘息的時間。


    離開大理寺後,寧絕帶著天乾前往太尉府。


    燕江樓之事已然沸沸揚揚,一路上,多的是人竊竊私語。


    如今城中輿論對聞卿竹十分不利,許多人都在說是他單方麵動手把許長羿打成了殘廢,更有甚者,不明真相,不管起因,不論對錯,直接把聞卿竹塑造成了粗蠻無禮、仗勢欺人、下手狠毒之人。


    雖然知道部分百姓人雲亦雲,但傳言之快,要說無人散播引導,寧絕是不信的。


    馬車一路行駛到了太尉府外,寧絕下車,看著莊重威嚴的青磚紅瓦,他正要上前,便見那朱紅大門裏走出來幾人,為首的,正是陸亦澤。


    他一臉疲態,揉著太陽穴,與四五個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一同跨出門。


    來往的人們打著招唿,不複以往的熟絡,陸亦澤敷衍的應和著,偶然抬頭,他看見了不遠處的少年,一時訝異,他低頭跟旁邊幾人說了兩句,而後越過眾人,快步往寧絕的方向跑去。


    上前,兩人目光交匯,眼中是不言而喻的默契。


    坐進馬車裏,陸亦澤才問:“你怎麽來了這裏?”


    “本想進去看看情況,正巧就見你出來了。”寧絕邊說邊給他倒茶。


    天乾在外駕著馬車慢慢行走,陸亦澤接過茶水,歎道:“早間天剛亮我就來了,本來我是打算先去將軍府的,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裏的消息比較重要,所以就先來這裏了。”


    “所以,許長羿怎麽樣?他的腿……真的廢了嗎?”


    “嗯。”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陸亦澤還是無奈點頭:“宮裏的禦醫親自來看,雖堪堪保住了一條命,但左腿傷勢太重,日後怕是很難再站起來了。”


    誰也沒想到,一個意外能造成這樣的後果,二十幾歲的少年,失了一條腿,日後再無緣仕途,這簡直比直接殺了他還讓人難以接受。


    寧絕問:“那許太尉呢,他是什麽態度?”


    陸亦澤搖著頭說:“明麵上他是說公事公辦,一切交由大理寺做主,可從他對兩位將軍的避而不見,和拒絕將軍府的賠禮來看,隻怕他沒那麽容易放過清宴。”


    畢竟那是他的親兒子,一輩子都被毀了,這事放在任何一個父親身上,都無法輕易釋懷。


    早有預料的結果,倒也沒多少意外,寧絕問道:“兩位將軍都去了太尉府?”


    “嗯,一大早就去了,但許太尉拒絕見人,隻讓管家傳了兩句話就把人請出了府。”


    同朝數十載,將軍府和太尉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關係雖談不上親密,至少也沒有多疏遠,而曆經這一遭事,日後隻怕再也無法心平氣和的相互來往了。


    馬車慢悠悠駛到了中心街,得知陸亦澤還沒用早膳,寧絕帶著他進了一間酒樓。


    兩人在車上交換了消息,陸亦澤得知了大理寺發生的事情,寧絕也知道了,他在太尉府被許廣儒冷眼相待、厲聲質問的過程。


    作為其中見證者,他們雖未動手,但以他們與聞卿竹的關係來看,許廣儒自然而然就把他們歸結到了聞卿竹這一方。


    所以,在其他人都沒影的情況下,陸亦澤到了他麵前,難免就會成為出氣筒,被嚴詞教訓幾句。


    當然,陸亦澤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會遭刁難,但依舊不顧慮的去了,為的就是讓許太尉出氣,並且說清楚事情前因後果,以免他們不明真相,隻一味的針對聞卿竹,忽視了許長羿的錯處。


    而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沒錯。


    許廣儒在得知是許長羿先口不擇言,故意挑起對方的怒火後,他也確實清醒了兩分,最起碼,沒有如開始那般氣惱,非要喊著廢了聞卿竹一條腿的話了。


    “大將軍為人正直,在明知清宴做錯的前提下,定不會徇私包庇,許太尉也是太了解他這性子,才敢無所顧忌的追責,半點不怕得罪了將軍府。”


    坐在桌前,陸亦澤看著滿桌飯菜,一時無味;“有太尉府撐腰,陶杌肯定不會心慈手軟,清宴這一遭,怕是要受不少罪。”


    夾起一筷子米飯送進嘴裏,寧絕邊嚼邊說;“正過則迂,如果將軍府不下場,那以清宴的性子,隻怕沒兩日就被人引導著畫押認了罪。”


    從大理寺那一場辯論來看,陶杌善於言詞誘導,無論真假如何,他三兩句就能把對方往溝裏帶,尤其是像聞卿竹這種直腸子,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一旦聞卿竹簽字畫押認了罪,那他們做再多都隻是無用功,保不齊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陸亦澤深知這一點,這也是他最為擔憂的。


    “我會讓遠秋告誡他,不過……你有法子把他弄出來嗎?”


    許長羿傷得太重,如果大將軍不插手,許太尉不諒解,陶杌還有意偏袒的話,那聞卿竹少不得坐幾年牢,名聲、仕途也會受到不小影響。


    作為至交,他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好友受罪。


    寧絕垂眸淺思,其實要救人也很簡單,但這樣做會牽連不少人,也會徹底得罪太尉府。


    他不確定有沒有人願意為此站出來承受許太尉的怒火,所以……


    “我們等會兒去拜訪一下大將軍吧,我想知道他的想法。”


    寧絕說著,快速填飽了肚子。


    片刻後,兩人離開酒樓,坐上馬車去了鎮國大將軍府。


    因為聞卿竹下獄一事,將軍府關門閉戶,謝絕了一切往來。


    空無一人的大門前,陸亦澤砰砰敲了好幾聲,過了半刻鍾才有侍衛從裏麵拉開了一個小縫隙。


    因著時常走動,將軍府裏的侍衛大多都認得陸亦澤,所以這會兒見到他,也沒有多意外,急忙拉開大門,行了禮後就把人請進了府裏。


    “少將軍出門了,小陸公子若是不急,不妨在堂中稍等片刻。”


    侍衛端來茶水,聞卿竹被扣在了大理寺,他們自然而然就以為陸亦澤是來找聞卿至商量對策的。


    陸亦澤擺手拒絕了遞到麵前的茶杯,直接問:“大將軍在嗎?”


    大將軍?


    侍衛聞言有些意外,直愣愣點頭:“呃……在,在書房。”


    “有勞通報一聲,說陸亦澤和寧絕求見。”


    “好。”


    侍衛應和著,下意識瞥了陸亦澤身後的人一眼,隨後低頭彎腰,轉身去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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