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行把盧氏緊緊抱在懷裏,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在為剛才的事後怕。郭氏一手護著一個女兒,心裏也不禁打起了鼓,想著迴去就再請大夫來為兩個女兒把把脈。孫立言默不作聲,心裏卻盤算著家中不安全了,該上哪個外室那兒躲一陣子。高氏怕露出什麽破綻,也沉默不語。


    眾人都等著老太太發話,老太太卻轉過身對著屋門淚眼漣漣。半晌,才開口道:「把伺候過承鈺的丫鬟,全拉去審問,要是不說,就吃板子!」


    「母親,這是用私刑啊?」郭氏為人一向寬和,不主張體罰下人。


    「人都這樣了,還管它是不是私刑!等咱們全家都給歹人害了,再讓大理寺的人來用刑嗎!」老太太心亂如麻,罕見地斥了兒媳一句。郭氏知道婆母是因為著急,當下閉口不言,高氏見郭氏挨了卻很開心。


    「母親,我這就讓人把承鈺身邊的人先抓起來問話。」高氏說完,便雷厲風行地指揮起來。她並不擔心,因為這件事根本是她身邊的人做的,查薑承鈺身邊的人,任憑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查清了,也不會發現事情真相。


    平彤還在焦灼地期待承鈺睜眼醒來,卻被衝進來的婆子抓得牢牢,說要審問她。繡桃尚在家中,準備吹燈歇息時,門外「彭彭」亂響,竟是國公府的小廝們,二話不說地把她扯迴了國公府。


    今晚團圓之夜,衛國公府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上上下下幾百人卻不得安寧。各人揣著各自的擔憂,徹夜未眠。


    陸玉武不肯跟著大孫氏迴去,大孫氏知道他心疼這個表妹,隻好同意他留在國公府。眾人迴了各自的院子,孫步玥看她的武表哥在這兒,卻舍不得走。但如果陪他守在凝輝院,就是變相地守著薑承鈺。她不願意守著薑承鈺,她在心裏祈禱這個外來的表妹不要挺過今晚。


    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情緒起伏波動又加上痛哭一場,一雙老眼渾濁起來,布滿血絲,最後被陸玉武勸迴房歇息。臨走時留了幾個信得過的丫鬟照顧。


    上半夜承鈺的小手一直冰涼,陸玉武把她的手渥在自己手心裏,攢得緊緊的。他一直盯著承鈺的臉不挪眼,期待著她或者翻個身,蹬個被子,可她除了淺淺的唿吸,隻給陸玉武留下一片死寂。


    天蒙蒙亮時,陸玉武從床邊醒來,第一反應便是去看承鈺,小丫頭沒有動靜,連姿勢也和昨晚一般無二。


    「承鈺,你醒醒呀,天亮了承鈺。」陸玉武捧起那張蒼白的小臉蛋,這是他當初奮力在江流裏搶迴來的小丫頭,他不許她就這麽沒了。


    「承鈺,玉武哥哥帶你去打秋千好不好?」他的聲音已近哀求,「你再不醒來,我就把戲台子搭在你屋子裏,讓那些伶官咿咿呀呀地唱戲鬧你。」


    記事以來,他第一次嚐到淚水糊了眼睛的酸楚,以往二叔的板子落在身上他也絕不會吭一聲,可是這迴他被一種深深的恐懼徹頭徹尾地擊敗。


    他害怕失去懷裏的小丫頭!


    「玉武哥哥。」


    是小丫頭醒了!陸玉武忙擦了眼淚,擠出一個笑容,「我在,哥哥在。」


    「你怎麽在這兒?」承鈺還不清楚自己剛死裏逃生,她能迴憶起的隻有昨晚突然而來的頭痛和跌入水中時涼涼的池水。


    一覺醒來渾身疲軟,腸胃空空,發現陸玉武正抱著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我這是怎麽了?」承鈺想撐著起來,但力不從心,一點勁兒也使不上。


    陸玉武托著她的頭,把她輕輕放迴床上。「你中了砒霜,大夫來給你催了吐施了針,現在你醒了,也就沒有大礙了。」


    「那你?」


    「我昨晚來送月餅,那會兒你已經睡下了。」陸玉武說到這兒才覺得不對勁,「你睡下了,為什麽之後又會在長廊上發現你?」


    長廊上?難道是她落水後孫懷蔚救了她?可是不可能啊,孫懷蔚是個……小花園裏一向少有人行,能在她落水後及時救起並把她送迴凝輝院的,隻可能是孫懷蔚!


    難道孫懷蔚一直是在裝傻?


    還有,剛才玉武哥哥說什麽,砒霜!怎麽會有砒霜,她這一世安分守己,默默過自己的安靜日子,避著孫涵,讓著孫步玥,卻又招惹了誰?誰看她這般不順眼,竟要下砒霜毒死她!


    「承鈺,你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如果孫懷蔚救起她,卻隻把她放在長廊上,而沒有引起眾人注意,說明他並不想讓人知道。滿目愁思地望著陸玉武,她最終說道:「後院出去有個小花園,我看月色好睡不著,偷偷溜去玩兒,沒想到跌到池子裏,幸而那水淺,我自己爬了起來,跑迴來的時候卻覺得頭痛,撐到長廊上就暈了過去。」


    陸玉武對她的這套解釋顯然深信不疑,點點頭,他說道:「你別害怕,外祖母已經讓人在查這件事了,絕不會再有人來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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