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女先生隻好中午就放她迴去,老太太知道後心疼半日,親自抹了藥膏,本來要找顧女先生評理,被承鈺攔了下來。


    不知為何,她總能感受到顧女先生對她有股怨氣,不把這股怨氣借著什麽發泄出去,日後更有她苦頭吃的。


    被打了一頓,她反而安心,就像被迫把字體改成顧女先生要求的樣子,雖然自己看著不順眼,但總算免了顧女先生的一番念叨,以及順帶批判她母親的字體。


    因為手掌紅腫的問題,承鈺倒因禍得福,偷了幾日的假。字也寫不了,針線也做不了,她便往扶搖院去看看那位捉摸不透,有腦疾的少年。


    好巧不巧,到了偏院,容芷便說二少爺剛出去了。


    他認路了,能去哪兒?還不帶丫鬟。


    承鈺支肘托腮,站在原地想了想,腦海裏除了那片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荷花,也想不出別的地方來。


    雖然不是很確定,但腳不聽使喚地走到了小花園子。四下顧尋,果然見茂密柳樹下蹲著個小少年。


    「你果然在這兒。」承鈺跳過去,蹲在他身邊,笑眯眯地算是打招唿。


    孫懷蔚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她習以為常,正準備開始自言自語,把他那份兒一起說了,沒想到少年又轉過了頭,凝視著她,隨後又伸出了手,手指戳了戳她的臉蛋子。


    「你戳我做什麽?」承鈺不明就裏,覺得又好笑又可氣,難道他是在學自己之前摸他額頭的溫度?她當時可沒帶這麽戳人的,何況這小子的指甲還不淺。


    少年似乎很不滿意她的遲鈍,用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抹了抹,示意承鈺臉上有東西。


    能有什麽東西?承鈺遲疑著摸了摸,沒有呀?樹下正好是荷花池水,承鈺湊近一點,清亮的水裏正好映出一張小巧精致的臉蛋。


    隻是臉頰兩邊紅撲撲的,摸起來還有些發燙。


    「許是剛才被太陽曬的。」承鈺喃喃道。


    「你很聰明嘛,我臉上被曬了都能發現。」承鈺笑著想去捏少年的臉,卻被少年躲了過去。


    前世怎麽沒發現國公府裏還有個這麽有趣的孩子。


    「你吃過早飯了嗎?我本來吃飽了,結果大舅母那兒的亦芝姐姐來,送了一碗燕窩,一定要看我喝光了才肯走。」


    「你要喝燕窩嗎?不如明天我給你帶?」


    「你為什麽總愛穿這雙鞋子?看,腳趾頭都露出來了。是容芷姐姐沒給你做新鞋嗎?那我給你做一雙好不好?」


    孫懷蔚一直沒有迴應,承鈺拿手虛比了比他的腳,竟有她兩個巴掌這般大。她開始琢磨給選什麽麵料,繡什麽紋飾。


    太陽光漸漸明烈了起來,承鈺側過頭看到孫懷蔚一張側臉,籠著一層淡淡的金粉,鼻梁挺拔,鼻尖頂著點金光,隻有那把小扇子似的睫毛,永遠安靜地低垂著,投下一層蔭翳,罩住幽潭石子般的深眸。


    ——


    扶搖院裏,高氏整日坐臥不安,好幾次管事的迴事,她也走了神沒聽見。心情莫名煩躁之際,去淨室一看,原來小日子來了。


    至掌燈時分去凝輝院迴了話,高氏渾身疲乏,迴了房中就想歇下,不料孫立言又喝得醉醺醺地迴來,一雙手把她的腰枝環得緊緊的要求愛,滿身酒氣地往高氏身上亂蹭。


    高氏滿心厭惡,把想走開的亦蘭拉了過來,趁孫立言手鬆的時候,一把把他推給了亦蘭。


    「把老爺帶去抱廈間。」


    亦蘭叫苦不迭,可是懾於高氏的威嚴,又不得不從命。剛跨出門,走在廊上,孫立言便迫不及待地扯掉了亦蘭的青色比甲,貼著亦蘭的耳朵說道:「你知道,我一直喜歡你,偏那個母老虎總不讓我碰。今晚機會難得,你得讓我好好疼疼!」說完便撲過來,把亦蘭的臉親得「吧唧」作響。


    廊上還有別的丫鬟來往,亦蘭紅漲著一張麵孔,垂著頭,費了好大的勁兒,好歹在孫立言扒光她的衣服時進了抱廈。


    不遠處兩個路過的小丫頭相視一眼,捂著嘴偷笑起來,走到遊廊盡頭,卻聽一個冷冷的女聲斥道:「老爺和大太太歇息了,你們笑什麽!看來是規矩沒學好,不如再送迴孫媽媽那兒學一次!」


    小丫頭抬頭,見一張俏生生的臉蛋橫生怒意,嚇了一跳,忙說道:「亦芝姐姐,我們不敢了,不敢了。」


    亦芝沒好氣,一人腦袋上賞了一個爆栗才放人走。小丫頭走得遠了,迴頭望一眼,見亦芝還站在原地不動,白了一眼,酸溜溜說道:「她作什麽威風?一樣的貼身丫鬟,亦芝姐姐既是大太太心腹,又得老爺喜歡,她連一個通房都沒撈著,還好意思在這兒教訓人!」


    「呸!」另一個丫頭跟著啐了一口。冷清遊廊上,一時隻剩了亦芝一人,酸話被夜風吹進耳朵裏,嬌俏的背影抬手在臉上抹了抹,便低著頭進屋給高氏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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