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從青竹齋離開,去找這個叫慶福的人。


    皺著眉頭想了一路,他才堪堪記起,這人究竟是個什麽來頭。


    前兩年二爺剛迴來的時候,在街上遇到這麽個跑活兒的。


    就是沒什麽正經差事,混了上頓沒下頓的。


    當時不知道二爺怎麽想的,平白無故讓他把這人送到侯府,隨便安排個差事做著。


    他當時不懂,卻也照做了。


    直到宋小姐嫁入侯府,他和二爺也在暗中幫皇上處理完那些糟心事,正式亮相迴到侯府後,他才看出些門道。


    合著那人是和宋府有些淵源,二爺才會把人送進侯府,讓宋小姐好歹有個人能差遣、照應。


    隻是這些都是他猜的,二爺從來沒提過。


    久而久之,也就拋到腦後了。


    如果不是今天二爺提起,他險些都要忘了這麽個人了。


    青木到了小廝住的院子,和慶福一個屋的人卻說,他今天出去了沒迴來。


    青木一聽,索性在慶福的床邊坐下了,百無聊賴地等著他迴來。


    天蒙蒙亮的時候,侯府側門打開了,供裏麵的人出去采買。


    就是這個時候,慶福混入其中,終於迴來了。


    他輕手輕腳地踏進屋裏,瞬間就發覺,氣氛有些不對勁。


    往常這個時候應該熟睡的夥計們,今天卻半點鼾聲都沒發出。


    他一抬頭,脖子就被青木攬住了,半天逃脫的可能都沒有。


    “大……大人?”


    青木笑眯眯的:“慶福,可認的我?”


    “認、認的,您是二爺身邊的大人。”


    慶福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大人……有什麽事嗎?”


    “沒事,是二爺想見見你。”


    慶福哆哆嗦嗦地被帶到了沈湛麵前。


    一路上,他把進侯府這兩年做過的所有事情都迴憶了許多遍。


    除了最近幫小姐賣畫、跟王掌櫃通信之外,他真的沒做過別的出格的事情了。


    青木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卻也不解釋什麽。


    帶著人一進門,臉上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瞬間消散。


    他少說也走了兩個時辰了,一進門,二爺卻還是維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


    整整兩個時辰,一動未動,青木有些笑不出來了。


    “二爺?人帶過來了。”


    慶福心驚膽戰地弓著身,根本不敢直視沈湛。


    “二爺,小的……”


    他正要為自己這幾日頻頻出門而道歉解釋,就被沈湛忽地打斷。


    “誰在幫她。”


    慶福瞳孔震顫了一下,原本還有些發抖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硬起來。


    “小的、小的不知道二爺在說什麽。”


    沈湛勾起一抹冷笑:“若是讓我自己查,事情就不是現在這個解決方式了。”


    宋家大少爺救過慶福一命,慶福順帶著對宋妤,也可謂是忠心耿耿。


    縱使是沈湛在逼問,他也硬是扛了許久都未吐露半分。


    直到沈湛看向青木,“去甜水巷。”


    慶福臉色驟變。


    那是他安置家中老母的地方。


    “二爺!”


    他撲通跪下,“所有事情都是小的一人所為,求二爺饒過家母!”


    他跪在地上‘砰砰’磕頭,“小姐她不容易,她隻是想活下去!事情都是小人做的,求二爺別為難小姐……”


    沈湛五指收緊,捏得嘎嘣作響。


    “為難?”


    他眼裏已經有了怒意。


    青木忙上前半步,“二爺息怒!他是嚇慘了,才會口不擇言。”


    沈湛深唿吸幾口氣,將胸腔幾欲噴射而出的怒火壓抑迴去。


    其實慶福說的本也沒錯。


    他不就是在一次次為難她麽?


    沈湛自己清楚,從第一次見到宋妤的時候,她就已經闖進他心裏。


    自此,穩固地占據了他心裏最大的角落。


    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動搖她的位置半分。


    哪怕當年她背叛、出賣了他,哪怕她拋棄自己嫁給了沈潛。


    他打著報複的名義一次次冷落她、傷害她。


    可每一次,他的痛楚,都不比她少半分。


    “砰——”


    一個茶盞被掃落下去。


    聽到劇烈的破碎聲,他的心情似乎才稍稍平複了些。


    青木把慶福拉了出去,在外麵待了好一會兒。


    再迴來的時候,就隻剩青木一個了,他臉色輕鬆了很多。


    “二爺,都打聽清楚了。”


    沈湛剛要說話,外麵忽然急匆匆進來一個人。


    沈湛和青木一齊抬頭看過去,是郭正。


    看得出來他是一路跑著過來的,大冬天額頭都已經凍得出了汗。


    沈湛豁然站起,“出事了?”


    郭正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二爺別擔心,阮姨娘好好的,我安排了人在家裏照料著她。”


    沈湛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重重鬆了一口氣。


    “那是什麽事?”


    “二爺,”郭正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我看見柳伯了。”


    沈湛眼神一下變得捉摸不定,語氣也深沉下去:“誰?”


    青木也湊上前半步,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老郭,你說你看見誰了?柳伯?!”


    他很是不信:“柳伯三年前就死了,前幾日我才陪二爺去給他燒過紙,你準是看錯了!”


    郭正就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相信。


    他著急道:“我知道柳伯三年前就得病死了,可是他死的時候我們誰都沒見過不是?”


    “雖說我先前見柳伯不多,可是我定不會認錯的,那人肯定是柳伯!說不定,他三年前根本就沒死!”


    生怕沈湛和青木不信,郭正的語氣都是著急的。


    他一口氣說完這一長串話後,迎來了沈湛許久的沉默。


    他咽了咽口水,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


    柳伯是早先就伺候在二爺身邊的,可以說是一手把他帶大,比青木在二爺身邊的時間都久。


    對二爺的意義,和父親沒什麽兩樣。


    三年前沈湛帶著青木去了江南,兩人離開沒多久,柳伯就染了病。


    等他帶著青木迴來的時候,人都已經下葬了,他連最後一麵都沒見上。


    這也是沈湛心裏的一個結。


    柳伯沒有家人,沈湛年年都親自去給他上墳燒紙,把他生前沒吃上的那些好酒好肉擺滿墳頭。


    郭正如今卻說,柳伯還活著。


    對沈湛的衝擊力可想而知。


    他緩了一會兒,開口問:“人在哪兒?”


    郭正忙道:“是底下一個小兄弟在城外看見的。”


    “他先前見過柳伯幾麵,但是看見了也沒敢認,派人迴來叫了我過去。我雖說見柳伯也不多,可我記得柳伯左腳有些跛,走路的時候能看出來。那人就是個跛腳!”


    沈湛徹底沉默了。


    青木和郭正無聲地大眼瞪小眼,也是半天沒說出話。


    如果柳伯真的還活著……


    青木隻是想一想,都覺得心驚膽戰。


    如果柳伯活著,他當年為什麽要假死?


    二爺現在官至首輔,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迴來找二爺?


    要麽是受人脅迫,要麽……是心裏有鬼。


    青木抿緊了唇,不敢多說。他能想到的,二爺定是也想到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湛才開口。


    “帶我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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