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男人丟下幾個字。


    “安置在外麵了。”


    瞬間,劫後餘生般的慶幸像潮水般湧了上來。


    她本就已經精疲力盡,這會兒徹底被壓垮,癱坐在床上。


    沈湛聽見動靜,微微側頭,瞥了一眼。


    方才在他身下小意奉承的人,這會兒散著一頭長發癱坐在床上,眼睛和鼻頭都紅通通的。


    隻一眼,他喉嚨緊澀,將頭轉了迴去。


    大喜大悲過後,宋妤慢慢緩了過來,掐著指尖深唿吸幾次,調整好情緒。


    “我姨娘……身子還好嗎?”


    “無大礙。”


    沈湛言簡意賅。


    可她心裏清楚姨娘的身子有多差,受了這麽一場驚嚇又在外麵受了這麽久的凍,這會兒定是好不到哪兒去。


    宋府就是狼窩虎穴,姨娘定是不能再留下去了。


    沈湛……


    宋妤眼前閃過青竹齋裏,海棠臨死前絕望的眼神,心頭一顫。


    沈湛也不是能長久依靠的人。


    她冷靜下來,麵上潮紅慢慢退了下去,輕聲道:


    “麻煩二爺再留我姨娘三日,三日後我定會找好地方,將人接走。”


    “接去何處?”


    “……還不知道,但我三日內定會找好地方。”


    她聲音還有些啞,話裏的底氣卻讓人難以忽視。


    沈湛心裏忽然就有些梗著了。


    半晌,冷聲丟下一句:“拭目以待。”


    宋妤沉默,對他的嘲諷置之不理。


    見沈湛還不走,她想了想,輕聲道謝:“勞煩二爺了。”


    沈湛臉色一寸寸暗了下去,轉身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一陣風吹過來,肩膀上的濕潤處滲出些涼意。


    是剛剛被她淚水打濕的。


    他步子一頓,“兩日。”


    宋妤坐在床上,重重鬆了一口氣,蜷起膝蓋將自己牢牢抱住。


    ……


    青木半抱半扛著春桃,硬是把她從福壽堂扛到了隱蔽的偏院。


    剛把人放下,這丫頭就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恨不得現在就迴去守在宋妤跟前。


    青木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攔住,“又想上哪兒去!”


    “放手!你和二爺沒一個好東西!”


    偏院荒涼,月黑風高天又寒,春桃出來時沒穿什麽衣服,這會兒凍得直打哆嗦。


    她又惱又氣:“放開我!你跟二爺沒一個好東西!”


    “他到底把我家小姐當什麽!想要的時候就要,不想要的時候就任由她自生自滅,還幫著旁人一起欺辱她!”


    “二爺什麽時候幫著別人欺負宋小姐了!”


    春桃眼睛通紅地瞪著他,不答反問:“他不是很喜歡海棠麽,怎麽如今說要打死她的時候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樣的人,誰還敢接近,誰知道下一個被打死的會不會是我家小姐!”


    青木險些氣笑,“你胡說什麽呢,二爺怎麽可能會傷害宋小姐!”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些什麽。


    “你是說罰宋小姐禁足的那次?”他無奈扶額,“你真以為那是為了罰宋小姐?”


    下一刻,察覺到自己的失言,青木心虛地往外張望了一眼。


    所幸外麵沒有絲毫動靜,沈湛應該還在福壽堂。


    好在春桃這會兒氣恨得急,沒仔細去聽他在說什麽。


    看她這副咬牙切齒的樣子,青木無奈又好笑。


    “我跟你說句實話,你不要說出去。”


    春桃捂住耳朵,“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


    “不行。”


    青木一臉正色,攥著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開。


    “從宋小姐來找二爺的那天起,我們大半人手就散了出去,晝夜不停地在外找。昨兒夜裏剛得到的消息,阮姨娘已經找到了。”


    “什麽?!”


    春桃滿臉錯愕,捂著耳朵的手瞬間放了下來。


    青木點點頭,“二爺費了不少力氣,才將阮姨娘找迴來的。”


    他無奈地看春桃一眼。


    “方才你說二爺的那種話,日後萬萬不敢再說了。”


    放眼滿京城,誰敢那樣說二爺。


    春桃還處在驚愕中,“阮姨娘現在如何了,你們把她安置在什麽地方了?她可受傷了?”


    “受了些驚嚇,身子是不大好,但性命無憂。”


    青木沒有正麵迴答阮姨娘現在在何處,隻說:“不必擔心,郭正在照看,阮姨娘現在很安全。”


    春桃重重鬆了一口氣。


    她雖不像宋妤那樣寢食難安,可這些天也為了姨娘的事很是著急上火。


    “小姐若是知道姨娘沒事了,定會很開心的。”


    春桃開心地自顧自念叨了一會兒,終於在旁邊的榻上坐了下去。


    看她冷得直搓手,青木把她還迴來的衣袍又遞了出去。


    “披著吧,若是著涼了,宋小姐定不會饒了我的。”


    春桃不願拿他的衣服,搖搖頭拒絕了。


    青木索性不問她了,拿著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你著涼了不要緊,誰去照顧宋小姐?”


    春桃這才沒再掙紮。


    青木鬆了口氣,也在一旁坐了下去,離她不遠不近。


    又冷又困,可誰也睡不著。春桃坐了一會兒,又想起些疑問。


    忍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


    “既然二爺一早就去幫小姐找了,為何早不說?”


    青木頓了一下,“二爺他……”


    “咳——”


    窗外傳來一聲不經意的輕咳。


    青木瞬間閉緊了嘴,起身朝窗外看去。


    “二爺?”


    青木趕緊走了出去,春桃見狀趕忙站了起來,也跟著往外走。


    一出門,就見沈湛遠遠地站在院中,麵上平淡看不出什麽表情。


    “把人送迴去。”


    青木連忙應聲,“是,二爺。”


    春桃躲在他身後,吐了吐舌頭。


    嘴硬歸嘴硬,真當著二爺的麵,能有幾個人敢那麽猖狂?


    青木吸了一口氣,想著剛才二爺那個眼神,身上直冒冷汗。


    日後有關二爺和宋小姐的事,他必須三緘其口!


    將春桃送迴福壽堂,他再迴青竹齋的時候,天已經有了蒙蒙亮的趨勢。


    自從海棠沒了,青竹齋又漸漸恢複了從前的消停。


    青木戰戰兢兢地進了書房,就見沈湛正坐在桌前把玩著一個小物件,看著像是在走神。


    他試探著叫了一聲,“二爺?”


    沈湛抬頭,收起手裏的東西。


    “人送迴去了?”


    “是。”


    沈湛又不說話了。


    青木知道,這種時候多半是二爺在想事情,就站在一邊沒說話。


    果不其然,片刻後,沈湛抬起頭。


    “把前院的慶福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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