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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尋趴伏在地上,秋天的夕陽溫暖宜人,他感到地麵還燥熱,鮮血從他身體上的七個創口中汩汩流出,一點點的被大地吸收著、品嚐著。大量的血散發出的腥味很嗆人,令人作嘔,他的感官在腎上腺素飆升的時候變得異常敏銳,但同時這也在證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生命之火正在逐漸熄滅,靈魂正在被死亡無情的抽離出肉體。諷刺的是,蕭尋曾無數次預想過死亡時的感受,也許是疼痛、也許麻木、也許毫無知覺,但他都猜錯了。原來一個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會感到異常的平靜甚至有些快樂。


    同時,他的大腦也在極清醒的計算著距離死亡的時間,應該還有18秒。但,18秒鍾還能做什麽呢?他思考著這個問題,抬了抬沉重的眼瞼望著那些早已被被嚇得失聲尖叫並驚魂未定的路人,逃出人群漸漸遠去的一瘸一拐的兇手,還有這個殺人事件中一切事物的背景中天邊的朵朵晚雲。此時此刻,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愛妻、父母和未完成的博士論文,的確死亡來得太突然,人生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做。但是他還是用滿是鮮血的手拿出了口袋裏的手機,輸入了一串11位的數字。


    18秒過去,蕭尋死了。


    c市的晚間新聞裏播放了這起惡性殺人案。“某大學的在讀學生,管理學博士蕭某在鬧市當街被刺,身中七刀,警察趕到時蕭某已不治身亡。據目擊者稱,歹徒為一名男性,四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上下,左腿殘疾。某大學校方對此事表示震驚,並對蕭某的死亡深感惋惜。案件正在進一步偵破中。”


    蕭尋的遺體在法醫檢查後被送往殯儀館,他的家人和朋友已早早在殯儀館守候。竇明眼圈通紅,一個人遠遠的站在人群之外,冷冷的望著一大家子人,心中一陣陣的悲傷襲來,同時縈繞在心頭的還有無盡的孤獨和苦澀。兩名身穿警服的警官走近人群拿著交接手續,大聲的問道,“誰是蕭尋的親屬,過來簽一下字?”蕭尋的父親走上前,剛把手伸了出來去接警官手中的筆,轉瞬一個念頭閃過,他轉過頭,目光望向遠處的竇明。“竇明,你來!”蕭父的聲音像一支利箭,劃過殯儀館中的寂靜,也穿過人群,直刺入竇明的內心。她一愣,然後定了定神,緩緩的走了過來。竇明的字很漂亮,也很穩健,行筆中可以看出,她是一個率真的女人。而就在“與死者關係”那一處簽上“妻子”二字後,竇明的淚水再也無法控製,奪眶而出,滑落在紙上……


    三個小時後,一架s市飛來c市的飛機在機場降落,王強第一個走下飛機,他一邊急匆匆地走著,一邊打開手機,撥通了舒馨的電話,“我到c市了,你怎麽這麽慢?是,李仙已經在飛機上了,剛才打電話他的電話在關機中。y省來的飛機應該還有兩個多小時落地,我在機場先等他。你到了自己趕來。”蕭尋的三個最好的朋友,王強在s市,李仙在y省,舒馨在q省。三十年的交情,肝膽相照。噩耗傳去,三人千裏奔喪。遙想當年,兄弟四個,苦巴巴的從家鄉的小縣城考上了大學。最後一次聚齊,還是十年前大家一起喝的蕭尋的兒子的滿月酒,往後四個人就再沒有團圓。王強點了一根煙,他望著深黑色的夜空,一彎殘月當頭。中秋節,蕭尋剛剛過完四十歲生日。那天蕭尋還在四個人的微信群裏發視頻,顯得嬉皮笑臉,這方過了幾日,人就死了。想到這,王強狠狠地咬了咬牙。他看了看手腕上的勞力士,正是晚間十一點整。


    十一點了,竇明的目光從警察局會議室的掛鍾上移開,此時,她正在做筆錄。這起惡性兇殺案在c市的影響極大,原因是蕭尋的身份,他原是c市教育局的副處級幹部,兩年前因考取了博士研究生辭去了政府工作潛心讀書。雖然離開了崗位,但他在政府機關和教育口的交際圈是廣泛的,人們心中那個帶著光環的青年才俊的死,在社會上掀起的軒然大波給警方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兼任c市副市長的警察局長專門召開了動員會,限期刑偵大隊破案。


    記筆錄的朱警官問道,“蕭尋近期得罪什麽人了嗎?”


    竇明迴答,“沒有。他一個搞學術的能得罪什麽人。”


    朱警官又問,“上學之前呢?他在教育局的時候。”


    竇明迴答,“不可能,蕭尋是一個情商和智商極高的人。”


    朱警官再問,“你所知的,他認識的人當中,有沒有左腿殘疾的人?”


    竇明答道,“沒有。”


    朱警官從桌上拿起一個證物袋,裏麵是蕭尋滿是血痕的手機。他站起身,將證物袋放在了竇明的麵前,按照規定,竇明是不能接觸證物的,隔著透明的薄膜,她的眼神落在了明亮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現著一串數字“10000904940”。竇明搖了搖頭,她對蕭尋留下的這串數字一無所知。


    朱警官問道,“你和蕭尋是二婚?你們的感情怎麽樣?”


    “是的,結婚7年了。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


    警官的眉毛一動,他若有所思笑了笑道,“哦?7年前?我記得那年蕭尋報了個失竊案,當時還是我做的筆錄呢。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兒子上小學的事就是托蕭尋幫的忙。”竇明對這個無聊的警官的這些無聊的話題很厭惡,但理智是這個三十九歲的醫生的習慣狀態。


    正在這時,另一位警官打開會議室的門,“兇手的行蹤找到了。”竇明眼睛一亮又灰暗下去,情緒在她內心中澎湃難平。


    做完筆錄,竇明並沒有迴殯儀館,警察將她送迴了家,蕭尋和竇明並沒有孩子,家裏很冷清。燈沒有開,隻有中天的殘月隱隱的光輝和路燈的餘暉從窗外照進來,屋裏安靜的出奇,隻能聽見鍾表在滴答作響和電冰箱的低鳴。竇明的眼神空洞,大腦中迴想著與蕭尋的過去。就在此時,她的電話響起,來電顯示是王強打來。她並沒有接電話,因為此時此刻有人敲起了門,“咣……咣……咣……”那敲門聲在深夜聽起來就像來自地獄的閻羅的心跳,房間內的氣氛刹那間恐怖詭譎起來。竇明緩緩地站起身,輕輕地走向房門。


    第二天中午時分,當警察打開蕭尋家的門時,竇明已死在了沙發上,她給自己注射了劇毒的藥劑。法醫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是淩晨一點前後,而在那個時間段,有王強打來的多個未接來電。


    在早一點的時候,兇手落網了,被抓的時候,他正騎著摩托車行駛在去往n省方向的省際公路上,經核查身份,兇手竟然是竇明的前夫蔣哲。到案後,蔣哲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刑偵大隊的朱警官一邊吃著方便麵,一邊向刑偵大隊的肖隊長匯報著案情。“一切似乎明朗了起來,至少邏輯上是合理的。情殺!據蔣哲供述,他這些年過得並不算好,在竇明離開後蔣哲又結了兩次婚,但都以失敗告終。他的腿在一次事故中留下了永久的殘疾。而做了幾個生意又把家底賠了個精光,他把自己悲憫的命運的始作俑者定義在蕭尋身上,於是拔刀相向。而竇明的死則是她根本就知道兇手是前夫,她無法麵對這樣的現實,更無法麵對來自蕭家的壓力。於是就……”說著,他用筷子在胳膊上比劃了一下,學著竇明靜脈注射的樣子。肖隊長點了點頭,心中也舒緩了很多,至少在下午的匯報會上他可以和局長交差了。用這麽短的時間,就偵破了在社會麵造成極大影響的殺人案,刑偵大隊實在是功不可沒,當然也是在局領導的正確指示下,自己做出了一點點成績。他覺得自己有些驕傲了,於是點了一根煙,穩了穩心神。


    祭完了頭七,王強、舒馨、李仙找了家酒館,準備大醉一場,然後第二天各奔東西。酒過三巡李仙用筷子指了指王強的鼻子,“你小子一晚上都心事重重的,有啥事說出來,憋在肚子裏幹啥?”舒馨推了推拉絲眼鏡,“是呀,該說就說唄。”王強擺了擺手,抿了一口杯中的五糧液。“咱們真正了解那個智商超過190的蕭尋嗎?”話音未落,王強從兜裏掏出了一個優盤,“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李仙和舒馨被這一問和一拍徹底弄懵了。


    “這就是個陰謀,天大的陰謀,蕭尋的這場陰謀從十年前就已經開始預謀了。你們還記得今年中秋節,咱們在視頻上給蕭尋過生日嗎?你們都下線之後,蕭尋單獨跟我說,他給我郵寄了一個東西讓我查收,就是這個優盤。然而,我收到之後卻打不開,顯示有密碼,我問過他,可是他不說。隻說是機緣未到。”說著,王強的眸子裏血絲賁張,顯得十分痛苦。“你們還記得警方說他臨死前在手機上留下的一串數字嗎?那是一串摩斯密碼,高中的時候,我和蕭尋常用摩斯密碼來傳紙條,那串數字解碼出來是數字613,正好是打開優盤的密碼。”舒馨和李仙都聽傻了,覺得自己在聽一段特別刺激格外精彩的懸疑電影的解說,但這個神秘的優盤和蕭尋的死亡密碼又令他們渾身發麻,後心冒涼氣。


    王強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三十幾年的交情啊,原來我們都不了解他。”說著,他將手中的半杯五糧液一飲而下,不知是酒澀還是心苦,烈烈的灼燒讓這個四十歲的男人的心中蕩漾起難以壓製的酸楚,他一邊念著蕭尋的名字,一邊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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