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夫人的事也不全是奴婢說的,羅姨娘自己也有所猜忌。自夫人嫁到泉州來,陸二爺就來找過夫人兩迴,老爺不知道,但到底院兒裏近身伺候的人知曉,也都是想著和主子一損俱損,才守住嘴沒說。又正好,每迴陸二爺走,夫人都診出有了身孕……」


    「胡說!」承鈺氣得跳起來,眼裏氣出淚花,「你們怎麽能這樣編派母親!你們!你……」


    慎珠嚇得也從床沿跳下來,跪伏在地上。


    承鈺從未打過下人,此時看著慎珠,卻很想揚一個嘴巴子上去,但還是努力平息下來。現在把她千刀萬剮也沒用,還得靠她還母親一個清白。


    「姑娘息怒,那都是不知道的人嚼舌根,但奴婢是清楚的,每迴夫人和陸二爺見麵,奴婢都在場,他們二人清清白白,絕不會有肌膚之親!隻是,隻是那羅姨娘,話到了她的嘴裏,沒的也說成有的了,不怪老爺當年會發了這麽大的火。」


    屋裏寂靜良久,剛才那番話,連平彤都聽得心驚,半晌,慎珠抬頭,發現承鈺巴掌大的臉上早布滿了淚水,正一股一股地往地上滾落。


    承鈺心痛,她原以為父親隻是誤會母親嫁給他後,心裏還藏著別的人,沒想到,母親是蒙了這麽大的冤屈。


    「姑娘莫要傷心了。」慎珠也哭道,「奴婢迴了金陵,找到了表弟,才知道夫人是對的,那渾人確是靠不住,他騙了奴婢的積蓄,還找了個年輕貌美的來氣奴婢,奴婢既後悔又羞愧,這些年一個人帶著兒子在街上賣些東西討生活。想見見姑娘,又實在沒臉來見,如今姑娘把我找來了,我就願意隨姑娘去薑府走一遭,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釋給老爺聽,證明夫人的清白。」


    「今天有些晚了,姑姑也累了,就好好在這裏歇上一晚,明天父親休沐,我再叫了人來接你。」承鈺麵色蒼白,語意淡淡的,又和四兒囑咐了兩句,便迴了府。


    離薑府還有些距離,承鈺聽得前麵似有男人的叫罵聲,揭了車簾遠遠一望,隻見一個五短身材,麵目黝黑的男子在自家門前叫喚,揮手舞足的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麽,氣焰甚是囂張。


    「那是誰?」承鈺皺眉道。


    趕車的小廝迴道:「二小姐不知,那人已來了幾迴,自稱是表姑娘的未婚夫婿,每次都嚷著要見見表姑娘。」


    「就算是沈姐姐的未婚夫婿,成日在門口大喊大鬧,怎麽也沒人管管?」承鈺看大門口站著的兩個人,都懶懶的樣子,不去搭理男人。


    「進去通知了羅姨娘的,姨娘事忙,說不用理會。」小廝又答。


    承鈺下車進府的當兒,男人安靜了會兒,一雙髒兮兮的眼睛從黑黢黢的臉上射出兩道光,隻是盯著承鈺和平彤看。


    主仆二人都覺得渾身不自在,忙忙地進了府,卻發現裏邊角落裏對牆站著個人,穿著鵝黃的襖兒,雪白的裙,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搭,隱隱有啜泣之聲。


    承鈺一眼認了出來,她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試探地問道:「沈姐姐?」


    沈令茹一驚,忙拂淨了淚水,換了笑臉,方才迴轉過身來。見是承鈺,一張臉不防備地又垮下來,說不盡的淒楚酸澀。


    「沈姐姐在這風口做什麽,仔細別吹涼了。」承鈺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拉著沈令茹迴了自己的屋子。


    沈令茹一路無話,到了屋裏和承鈺在炕上一處坐了,平彤沏了杯牛乳茶,她連喝三杯,氣色才漸漸恢複過來,隻是一雙圓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核桃似的。


    「好妹妹,雖然你年紀小,但我知道你是個知書達理,明白是非的。姐姐在這裏勸你一句,雖然咱們內院女子不應插手外邊的事,但好歹有事無事,多勸勸自己的父親兄弟,行事做人要謹慎,千萬別想姐姐的父親一樣,犯了事,連累妻女。」


    沈令茹說著,眼淚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承鈺想起外邊那個形容猥瑣,舉止粗鄙的男人,一時很替沈令茹惋惜。


    「聽說那人好歹是個秀才……」承鈺也不知該怎麽安慰沈令茹,訕訕地挑了好處來說。


    誰知沈令茹啐了一口,恨道:「虧他還是秀才,真真丟了讀書人的臉麵!」


    正說話間,源兒從外麵掀起簾子,一個清瘦高挑的身影進屋來,承鈺一看,原來是薑徹,笑著起身行禮,「父親。」


    薑徹溫柔一笑,他剛從衙門迴來,換了件家常的鴉青色杭綢直裰,舉手投足間一股儒雅風流的書卷氣。沈令茹忙用絹子擦幹了淚水,慌亂中又理了理碎發。


    「你說給你沈姐姐選首飾去,選到了些什麽?」薑徹擰了擰承鈺的小臉蛋。


    「哎呀,承鈺光顧著看外麵的風光,給忘了。」承鈺吐吐舌頭。


    薑徹敲了敲她的腦袋,「就知道你是拿買首飾當幌子,出去玩兒了。你表哥來帶野了你,玩得你收不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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