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旬,夏日已悄然退場,僅餘午後的驕陽當作謝幕,尚有些熾熱的餘溫,不過一旦秋雨飄落, 便增添了幾分寒意。


    雲城昨日那場期盼已久的雨如期而至,似是要將積攢多日的悶熱與煩躁一舉衝刷殆盡。


    付遇緊緊地蹙著眉頭,這幾個月在家,她早已習慣了一覺睡到自然醒的狀態。


    昨晚付遇本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今天又被付硯一大早就拽起,此刻的她,渾身上下都彌漫著怨氣。


    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小鬼,磨磨蹭蹭幹嘛?”付硯的聲音隔著臥室門板傳來。


    在樓下的付硯早就做好早餐,見樓上的人遲遲沒有下樓,以為她又睡過去了,便又上來再次催促,見房間裏沒有迴應,付硯別有深意地說:“你要是不想去,也沒事,你哥還是有實力的,在家給你繼續補。”


    付遇卻敏銳地聽出了其中弦外之音。


    付遇迴想起付硯放假這兩個月,他對自己進行的魔鬼式壓榨式學習,她簡直是在水深火熱中煎熬度過。


    付遇僅僅隻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她就在付硯的逼迫下,學完了高一下的三科主課和理綜,外加高二前麵一些銜接知識。


    付遇嚴重懷疑付硯就是想用這種極端的方式,逼她主動提出去上學。


    如他所願,半個月左右之前,當付遇看到桌上新買迴來的那厚厚一遝練習冊時,終於在身心的雙重疲憊下,她妥協了。


    想到此處,付遇立馬往臉上衝了一把冷水,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隨意抓起毛巾擦了一下。


    帶著幾分怨氣猛地拉開房門,瞪了一眼付硯,沒好氣地說道:“哥,你能不能別這麽催命似的,我是去學校,我又不是奔戰場!”


    付硯挑了挑眉,雙手抱在胸前,笑了笑迴答道:“小鬼,這戰場可比上學殘酷多了,你還是乖乖跟我走比較安全。”


    付遇白了付硯一眼,率先往樓下走去。


    她手扶著樓梯扶手,腳步有些沉重且僵硬,嘴裏嘟囔著:“擾人清夢是會遭報應的。”


    付硯跟在後麵,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的左腿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擔憂和心疼,但很快又掩飾過去:“你這小鬼,要不是你哥我,這兩個月知識能自己跑進你腦袋裏?”


    付遇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說:看什麽看!


    付硯趕忙移開視線,假裝若無其事。


    飯桌上付遇又是日常地隨便吃了幾口,便撂下筷子,上樓收拾東西。


    房間裏,付遇已經換好校服,她靜靜地站在鏡子前,眉頭緊緊微皺著,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嘟囔道:“好別扭。”


    倒不是校服不合身,而是她已經半年多沒有穿過裙子了,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她一時間有點不自在。


    付遇的衣櫃裏,除了那幾套校服外,現在幾乎尋不見裙子的蹤影。她盯著鏡子裏已經被拉到腳腕的裙擺,心裏仍舊覺得不踏實,於是又伸出手往下扯了扯。


    付遇扯了好幾次裙擺,似乎這樣就能獲得更多的安全感。她微微低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安和焦慮。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樓下客廳,付硯坐在沙發上,雙腿隨意交疊,一身休閑的裝扮襯得他青春洋溢。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見人遲遲沒有下樓,便起身上樓,剛一迴頭,便看到付遇靜靜地站在樓梯口。


    付遇身姿優雅,長發隨意在肩頭披散開。柳眉之下,眼眸淨明溫和,周身卻散發著與之不符的疏離氣息,宛如一朵高嶺之花,令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卻又在那淡漠的氣質下望而卻步,不敢有絲毫的僭越之心。


    付硯微微挑眉,這幾個月為數不多的難得這般人模人樣的:“小鬼,怎麽這麽久?”


    付遇咬了咬嘴唇,低垂著眼眸,毫無情緒,輕聲說道:“找東西耽擱了會兒。”


    付硯打量了一下,給她整理衣領,“校服還挺合身的。”


    付遇沒有說話,準確來說她還沒有做好準備適應即將開始的校園生活。


    自從車禍事故到現在,她這大半年基本上也都沒怎麽跟陌生人接觸。


    付硯看出她的異樣,揉了揉她的腦袋:“好學生,別老是這麽一本正經……”見付遇沒有迴應也沒有反抗,無奈收迴手:“好了,出發吧。”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被雨水洗刷一新的街道上,昨晚的那場雨使得現在室外的溫度不冷不熱,恰到好處。


    車內,付遇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有些遊離地望向窗外。陽光透過車窗玻璃,在她白皙的臉龐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付硯透過後視鏡看向她,隻見她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憂鬱,這種狀態她持續了半年。付硯率先打破了車內的安靜:“小鬼,新學校可跟之前不一樣,別整天悶著,多交些朋友。”


    付遇依舊望著窗外,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這幾個月她的情緒與性格一直在變化,開朗熱情、急躁不安、淡漠疏離,這些讓付硯還是有些適應不過來。


    不過,相較於以前,最近這段時間她心情還算不錯,或許是有人陪著,所以她也能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幾句。


    付硯接著說道:“有什麽事打電話跟哥說,別自己扛著。”


    付遇收迴視線,轉頭看向付硯的後腦勺,聲音低低地說:“知道了。”


    這時,車子拐過一個街角,陽光剛好被建築物擋住,車內的光線暗了些。


    付遇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腿,她是最近才從輪椅上解脫下來的,她心裏清楚,自己內心深處依舊沒有從那段事故裏真正意義上解脫出來。


    車窗外的陽光依舊熱烈,可她卻覺得自己的世界仿佛被一層陰霾所籠罩。


    付硯察覺她的情緒不對,立馬開口提醒:“小鬼,左腿的傷還沒完全好,你自己得多注意。


    日常行走別太累著,長時間步行或者站立都要適可而止,不然左腿會酸痛疲勞。


    上下樓梯一定得小心緩慢,千萬別著急,不然容易摔倒。


    學校的體育課就別想了,別因為不能和同學們一起玩而難過,先把身體養好最重要。


    遇到急事也別勉強自己快速移動,安全第一。”


    這些囑托對於付遇來說早已經耳熟能詳,她也隻是淡淡“嗯”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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