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一場密議,眨眼之間就成了眾人合力立山頭。


    趙繼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提議這個山頭的名字該叫天策府,而在場的其他人好像也都沒有反對。


    這件事到這裏算是暫時起了個頭,因為按照中土臨淵學宮的規製,立起一座在品的仙家山門,需要經過一大串的規製禮儀,不是隨隨便便說成就能成的。


    在此之後,這些從四麵八方而來的少年人們,又在各自身後護道人的陪同下分赴四方,並未在長安城內久留。


    到了最後,好像就隻剩了楚元宵和師父李乘仙兩人並不著急,在長安城內晃悠了幾天才準備離開。


    城內某座酒肆之中,師徒二人相對而坐。


    桌上擺著酒菜,白衣大劍仙好像是對酒家端上來的上好美酒不怎麽感興趣,還是提著自己那隻銀質酒壺緩緩飲酒。


    楚元宵同樣也沒什麽喝酒吃菜的興致,隻是看了眼窗外界麵上又重新熱鬧起來的街景,怔怔發呆。


    李乘仙喝了兩口酒,側頭瞥了眼徒弟的表情,突然一笑道:“這是要離開長安城,所以不太舍得?”


    楚元宵聞言迴神,頗有些無奈道:“咱就是說您就不能好好當個正經師父?”


    李乘仙哈哈一樂,理所當然道:“為師怎麽就是不正經了?要說師父對待徒弟,你現在就捫心自問一番,看看你這三個師父到底是誰幫你的忙更多?”


    這話倒是說得也沒毛病,少年人一路上總共擺了三個師父,雖然人人都是神出鬼沒,可真要說同行最久的,當然還是眼前這位白衣大劍仙。


    崔先生從小鎮開始就去了四海邊城,直到後來少年人走到石磯洲那座桃林邊,他才又現身一次,之後就又去了邊城;蘇三載出現的時候倒是稍微多一些,但一樣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自興和洲巴山渡口露了一次麵之後就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又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楚元宵聽著大劍仙如此說,再次有些無奈歎了一口氣,隨後想了想之後認真道:“那位道門三掌教為何會有那樣的手段,他的本尊還在昆侖墟?”


    楚元宵先前的城頭一劍,小鎮北靈觀的那位小道長白生用一張字據埋了一手春秋筆法,恰如當初北海渡船的那一手借境,都是同一個手段,而遠在龍池洲的那位白雲劍山祖師爺,則是直接將整座劍山積攢下來的劍氣全部傾囊相授。


    後麵的這一手,早在楚元宵當初在劍山下登山而上的那一刻,就已經埋好了後手,隻是當初的木劍開天之舉,其實並未明確後麵這一手劍氣相贈究竟會用到什麽地方,算是一手無的放矢的提前伏筆。


    白生與白首都是那位道門三掌教的分身這件事,在那二位遙遙萬裏出手相助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瞞不住了。


    楚元宵此刻倒是更好奇,那位狡兔三窟的三掌教本尊究竟在何處。


    李乘仙挑眉看了眼少年人,笑道:“說起來這件事,我倒是也想問一句,你到底是對那位有什麽怨氣?當著人家的麵都能說話那麽硬氣,怎麽不講究你們儒門的禮儀了?”


    楚元宵坐在桌邊聳了聳肩,淡淡道:“倒也不是有什麽怨氣,就是一想起那家夥騙我銅錢說是要給我算卦,結果明明是兇卦,他還要騙我是吉卦,當初給了我一張字據,到後來發現那是他提前算好的要針對北海龍王的殺招,到了如今又是一手跨洲借劍氣,就他這種鬼鬼祟祟的手段,我都生怕他哪天再來一手算計,保不齊直接把我給賣了。”


    李乘仙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徒弟,笑道:“會算卦的人確實都不太好惹,道門那幾位掌教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本事,有人是專精,有人是兼修,但都是得了道門那位祖師爺的真傳的。”


    說著,白衣大劍仙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事,笑看著對麵的少年人,道:“你一路走江湖,帶迴去那麽三個同行的朋友,難不成是真準備開個飯莊?”


    楚元宵也沒有在意師父故意岔開話題,聞言想了想之後淡淡道:“很早之前,蘇先生曾在小鎮跟我說過,說是如果我願意,他教我當個廚子都成,所以我現在就覺得其實開個飯莊掙錢也不錯。”


    李乘仙挑眉笑了笑,“你還真覺得他是要教你當廚子?”


    楚元宵隨意擺了擺手,淡淡道:“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這話我倒是知道的,而且原本按照最開始的道爭安排,我應該是要在那三座帝國之中選其一謀一個官身的,但是如今既然道爭這件事被我們改了,那麽治不治國倒是也不重要,不過我覺得開個飯莊做點小買賣還是可以的,很早之前像這樣的事,都是我求不到的好差事嘞。”


    說起來道爭一事被這幫少年人三言兩語改成了立山頭,李乘仙倒是好像又來了幾分興趣,側頭看了眼徒弟,笑道:“你們這樣隨隨便便擅作主張,我估計臨淵學宮那幫人又該跳腳罵娘了。”


    ……


    中土神洲,臨淵學宮。


    禮官洲承雲王朝那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學宮之中,諸子百家留守學宮的這幫聖人最開始先是一陣愕然,隨後就真如李乘仙猜測的一樣,確實是一片嘩然。


    各位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很多年的各家聖人,千算萬算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這幫老神仙定下來的謀劃,會被幾個乳臭未幹的少年人簡簡單單三句話就給改了進程。


    道爭這件事是諸子大事,在有些人眼中甚至要比天下危亡還要來得更重要,過往數千萬年間,臨淵學宮那座碑林之內坐而論道的場麵數以萬計,很多氣象驚人的論道場麵還能見諸青史,是實打實的諸子盛事。


    讀書人立言立功立德是三大愛好,各家道統還要借此傳到天下,提一提自家山門在諸子之中的位次順序,可不曾想他們籌劃許久的一場天下道爭,竟然因為一座三品王朝的皇權之爭,然後就被那幫兔崽子改了下文,這樣的事不僅是駁了他們這幫老神仙的麵子,更是打亂了諸子心心念念的傳道機會,當真說一句罪大惡極,其心可誅都不為過。


    那位先前提著雀頭拐杖在學宮碑林大打出手,將道門三掌教陸春秋座下的道門天君暴揍一頓的老人,如今已經被那位祁先生下了嚴令,甲子之內不得再靠近學宮碑林一步,所以此刻群情洶湧,老人也就不好再衝進碑林中去護犢子了。


    祁老頭鎮守臨淵學宮,很多時候就連三教那三位祖師爺都不太好直接跟那老頭放對,仲老頭即便再如何的耍賴皮,也確實不能三番五次在人家的地盤上撒野。


    不過,今日這一場諸子暴怒的碑林吵架,出人意料迎來了一個很多年都不曾來過學宮的人物,正是少年人的三師之一,那位喜歡滿九洲亂跑,到處講道理的大神仙,蘇三載。


    這個一身黑衫的年輕人,並不像他那張俊臉顯露出來歲數一樣年輕,其實也是個活了數千年的老怪物,隻是這家夥很多時候都像是更喜歡某些古怪刁鑽的惡趣味,一點也不在乎什麽江湖前輩的威嚴莊重,所以看起來才不像是一個長了數千歲的老怪物。


    蘇三載有很多年都沒來過臨淵學宮,今日踏入學宮那座恢宏大氣的山門前,他還特意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著山門上那氣象萬千的“臨淵學宮”四個大字,一邊摩挲著下巴,一邊輕笑著念叨了兩句話。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那位鎮守臨淵的祁先生此時已然閃身出現在山門前,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這位稀客,挑眉輕笑道:“老夫呆在這學宮也有萬年了,稀客兩個字很少用在什麽人身上,但是今日在這山門前見到你,倒是真就能用上了。”


    黑衣年輕人朝那位山羊胡老人躬身行了一禮,隨後抬起頭來看著老人笑道:“晚輩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跑到這破學宮來串門,還能有幸驚動大名鼎鼎的祁先生親自出門相迎,這可是祖墳冒黑煙的大事了,臉上貼金嘞!”


    山羊胡老頭看著這個笑眯眯的家夥,對於他一開口就是這種聽起來不像好話的好話,似乎也是見怪不怪習慣了,隻是微微笑了笑,淡淡道:“老夫倒是也不太願意出門相迎,就是怕你這個家夥打著守法的名號,把這座破學宮給拆個稀巴爛,到時候沒了容身之地,老夫那些珍藏多年的美酒就要無家可歸了。”


    提起來祁先生的那些美酒,蘇三載好像是突然就被勾動了酒蟲,一閃身直接出現在山羊胡老頭身邊,搓著手笑眯眯道:“跟老頭子商量件事唄?”


    祁先生沒好氣瞥了眼身邊這個不懷好意的家夥,嗤笑道:“少他娘的打老夫那些酒的主意,你個混賬玩意兒每一迴進了老夫的院子,我那酒窖就得空一半,姓仲的那個老家夥都沒你這麽狠!”


    蘇三載聞言直接聳了聳肩,淡淡道:“你這老頭說話可真不講究,我多少年才來一迴你這一畝三分地,能跟那位仲先生比?他都恨不得一個月來十八趟,你說是他狠還是我狠?”


    山羊胡老頭冷嗤了一聲,斜瞥著蘇三載罵道:“你們這兩個混賬就是大哥莫說二哥,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蘇三載也不反駁,反而是突然有些愁苦般唉聲歎氣道:“老頭子你可是不知道,我收進門的那個徒弟,如今有個比我還能喝酒的師父,而且人家酒壺裏裝的可是從元脩那家夥手裏搶來的半壺酒,來頭大的不得了,我這個同樣是當師父的,就因為這個,都不敢在徒弟麵前說我也是酒中仙了!”


    說這話,蘇三載再次嘿嘿笑著搓搓手,滿臉討好看著山羊胡老頭,道:“所幸今日碰上你這位釀酒的行家,咱不得多借幾件壓箱底來撐撐場麵?也好在徒弟麵前揚眉吐氣一迴不是?”


    山羊胡老頭看著身旁這個家夥,甚至都有些好奇,他是怎麽把這種爭強好勝的勁頭都放在這種奇奇怪怪事上的,“合著你們這群家夥全是一家人,就盯著老夫的那座酒窖禍禍是吧?”


    仲老頭是楚元宵那位崔先生的先生,眼前這家夥也是楚元宵的師父,而李乘仙手裏的那半壺酒,最早的出處其實也是來自祁老頭的酒窖,他當年將之給了元脩,結果轉頭來又被那位白衣大劍仙搶了半壺去,所以還真就是一家人全盯著一座酒窖禍禍,這話半點都不是虛言。


    蘇三載聽著老頭的話也不反駁,隻是笑眯眯道:“老頭子你看啊,這個事他是這麽個事,我們三個人收了同一個徒弟,這是不是就像那王朝皇宮裏的後宮爭寵,一個皇帝翻牌子,是不是誰長得好看就翻誰?”


    “我這個當先生的要是拿不出來幾件好東西,猴年馬月才能等到徒弟翻一迴我這個先生的牌子不是?”


    山羊胡老頭被蘇三載這句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比方給說得有些惡心,抬起手來毫不客氣一巴掌扇在這家夥後腦勺上,將之扇了個趔趄也沒在意,隻是罵罵咧咧道:“滾滾滾,你個惡心玩意兒趕緊給老夫滾,少在這裏礙老夫的眼!”


    說著,老人又像是有些不解氣一樣瞪了眼年輕人,繼續罵道:“不過老夫得提前說好,你個狗東西跟人吵架可以,要是出手打人的話,下場也跟那姓仲的一樣,但你要是敢拆學宮,哪怕是蹭掉了一點牆皮,老夫也絕對出手打死你個王八蛋!”


    蘇三載眼見自己被放行,趕忙一溜煙從山羊胡老頭身邊消失,朝著那座吵吵嚷嚷的碑林那邊撒腿就跑,隻遙遙留了一句話在老頭耳畔,像是沒夠一樣翻來覆去地來迴響起。


    “老頭子趕緊迴去準備一下,等我跟那幫老東西抄完了架,我就去你的酒窖打劫,你記得先把你那些不值錢的劣酒都藏起來,等我打劫完了再搬出來撐場麵。”


    ……


    學宮碑林這邊。


    蘇三載跑到院牆外時,就聽到裏麵一大堆諸子各家的聖人在裏麵群情沸騰!


    一幫毛都沒長齊的江湖後來人,竟然敢大逆不道篡改諸子決議,如此大不敬之舉,置諸子顏麵於何地?置臨淵規製於何地?


    後來人不敬前輩,隻想著標新立異博人眼球,此風絕不可長!那幾個敢擅改決議的年輕人,還有明明是負責護道,卻偏偏聽之任之的四大劍宗,全部都該被押到學宮來問責!


    雖然也有人覺得那幾個少年人是想多做些有益於九洲的大事,這本身是個很好的出發點,可這樣的聲音實在太少,根本說不上幾句就立刻會被身旁人怒氣衝衝一頓數落,實在是成不了什麽太大的氣候。


    蘇三載站在門口聽著這幫家夥吵吵嚷嚷,一瞬間就是一大串的白眼翻了出來,嘴歪眼斜一頓鬼臉,滿臉的不屑一顧。


    這個黑衣年輕人已經有很多年都沒來過這座學宮,甚至連天下最大的中土陸地都很少踏足,就是覺得這幫隻會吵吵嚷嚷的家夥全是一群烏煙瘴氣的王八蛋,多靠近一分就要少吃三天的飯。


    隻是如今他不想來也得來了,自家徒弟還等著弄一個三品仙門出來當彩禮娶媳婦呢,這幫老東西說什麽都行,就是不能影響了徒弟跟人家那個小姑娘成雙成對!


    再說了,那兩個小家夥被湊在一起這件事,他這個當先生的還是媒人之一嘞,可不就得更上心幾分?


    “你們這幫老東西這都多少年了,怎麽還是這麽一副死性不改的惡心做派,多幹幾件有用的事不好嗎?”


    蘇三載剛踏入碑林的大門,張口就是這麽一句指著鼻子罵人的挑釁言辭,像是深怕院中這些人聽不見一樣,還有意放大了嗓門,甚至帶上了仙家傳音,保證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場麵在這一刻驟然一靜,所有人如受指引一樣齊齊迴頭看向碑林院門的方向。


    蘇三載站在門內,一臉睥睨看著這些前一刻還吵吵嚷嚷的諸子聖人,見他們都轉過頭來看向自己,他這才抬起手來打招唿一樣朝著這些人擺了擺手,笑道:“諸位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多年不曾吵架,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有個人叫蘇三載?”


    這一刻,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圈坐在碑林中那塊巨大空地上的諸子聖人,人人臉色驚奇看著這個多年不曾見麵的法家聖人,滿眼都是意外。


    這家夥在很多年前曾經吵遍碑林無敵手,甚至一度跟儒門那位亞聖之間,都有正麵放對不落下風的氣勢,隻是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這家夥突然就離開了臨淵學宮,甚至直接離開了中土,很多年間都是四處亂串不幹正事,直到後來諸子道爭時,他才接了法家一脈的安排決議,成了那個小鎮少年人的先生之一。


    如今又見這人進了碑林的門,在場所有人第一反應當然是驚訝,但隻在轉瞬間就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這家夥怕不是跟當初那位仲先生一樣,又是來這裏護犢子的!


    蘇三載也確實沒讓他們失望,下一刻就笑眯眯道:“各位猜得不錯,蘇某之所以要捏著鼻子來你們這烏煙瘴氣的破地方,就是來替我那兩個徒弟吵架的!你們要是覺得他們幾個少年人輩分不夠,那蘇某就想問問諸位,不知道我蘇三載的輩分夠不夠?”


    碑林中,那些氣勢洶洶的各家聖人,此刻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不知道是有人忘了他吵架的本事,還是真就多年不見所以不信邪,反正眼見蘇三載一副囂張跋扈的做派,立刻就有人反唇相譏道:“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一群混賬之所以敢大逆不道,恐怕就跟你們這幫持心不正的‘上梁’有莫大的關係!”


    蘇三載聞言笑了笑,看了眼說話的那個名家一脈聖人,還好心情替他拍了拍手算是鼓掌,接著才道:“劉先生這話說得倒是不錯,上梁下梁的這個比方也打得恰到好處,果然是說話的一張好嘴!”


    “不過劉先生今日倒是也提醒了蘇某,我以前老覺得如今的天下九洲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放在今日就是恍然大悟了,這既然同樣都是領路人,那九洲這個爛攤子,是不是也跟在座的諸位‘上梁’關係匪淺嘞?”


    那位名家聖人劉先生被蘇三載這話給懟得語氣一滯,在座的諸子聖人更是齊齊臉色一變,有人立刻勃然大怒,暴喝一聲,“放肆!”


    黑衣年輕人聽著對方這中氣十足的兩個字,挑了挑眉笑道:“姓薑的,你到底是聖人當慣了,還是覺得能坐在臨淵學宮就是頭頂王冠天下無敵了?”


    他腳步隨意走到人群邊緣處,嘲諷道:“跟我說放肆?誰他娘的還不是個聖人了?你們有誰真夠格跟蘇某掰一掰手腕子,咱們不如出門去單挑?”


    那位被直勾勾問了一句單挑的儒門薑聖人,此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最後還是沒能真的站起來出門去單挑,這個蘇三載可是敢跟亞聖吵架的人物,他這樣一個隻能在大成殿裏敬陪末座的陪祀聖人,哪裏敢出門去跟人單挑?


    蘇三載也不在乎這些人的臉色有多差勁,罵完了人之後又瞬間改成一臉的笑意,瞥了眼那個滿臉憋屈的薑姓聖人,這才又環視了一圈在座的諸位,笑道:“我聽說前些日子儒門的那位仲先生才剛在這裏打了人,你們好歹也是諸子各家的聖人大神仙,記性已經這麽差了?忘了仲先生當時是怎麽打了你們臉的?”


    黑衣年輕人可沒有崔覺那樣還要講禮儀規矩的說法,此刻直接一臉不屑地嘲諷道:“一群隻敢坐在這裏說些沒屁用的廢話的家夥,挨了訓還不知道收斂幾分,又開始大放厥詞了?那幾個少年人都知道坐而論道對如今的天下大事無益,還不如合在一處幹點有用的事,你們這幫家夥還是聖人呢?就隻知道在這裏計較他們是不是拂逆了你們所謂的聖人決議?”


    先前那個被蘇三載罵了一頓的薑姓聖人此刻仍舊不願意認輸,聽著蘇三載說出來那麽一堆,他立刻反駁道:“禮不可輕廢!”


    蘇三載直接嗤笑一聲,淡淡道:“可不是?禮確實不可輕廢,你們要不要問問如今都準備掀棺材底的海妖一族,問問他們能不能也體諒一下那幫入了土的老祖宗,別做什麽刨祖墳的大逆不道事了?”


    “你們要不要也問問北海的羅酆山,問問那位鬼族共主,還有他手底下那位第一謀主,看看他們能不能不把接下來西海和南海兩位龍王之死,都嫁禍到人族身上?”


    蘇三載一句話驚得在場眾人魂飛天外,他自己反倒風輕雲淡笑著說了一句,“畢竟背刺盟友,還有嫁禍於人這種事,同樣也不是什麽光明事,同樣也於禮不合不是嗎?”


    遠在酆都城的那些鬼族高位們大概怎麽都不會想到,他們剛剛做完的密議,竟然會這麽快就已經跑到了臨淵學宮諸子吵架的場麵上,而且還是被清清楚楚一字不差說了出來…


    此刻的碑林之內,人人麵露驚異看著那個站在場中舌戰群雄的黑衣年輕人,他們甚至都顧不上計較什麽諸子決議被改的事了,道門某位天君眯眼看著蘇三載,語氣凝重道:“姓蘇的,你這話能不能做準?”


    蘇三載聞言聳了聳肩,無所謂般淡淡道:“我這話做不做準,你們大可派人去東海之東的海龍祖地門前看看,要是本事夠大的話,當然也可以闖進東海龍宮去瞧一瞧,看看那兩頭蠢龍死了之後,這個鍋是不是扣在人族頭上?”


    那位道門天君聞言突然冷笑了一聲,“東海之東,東海龍宮,你拿著我們驗證不了的事情來這裏說事,我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有意替你那兩個徒弟開脫?”


    蘇三載聞言直接毫無顧忌翻了個白眼,“果然人家仲先生說你們這幫家夥隻會耍嘴皮子是一點都沒說錯,不能驗證就不能驗證唄,海妖一族那群棺材底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兩軍陣前來,你們到時候再問他們也不遲。”


    他此刻表情有些古怪,輕飄飄說了一句,“隻是不知道那個時候,對麵那幫老妖怪們還能不能好好迴答你們的問題?”


    說罷,這個僅憑一張嘴把這群諸子聖人一頓臭罵,隨後又丟了一根大悶棍把這幫家夥砸暈的年輕人,也不再理會他們滿臉凝重的表情反應,轉過身施施然走出了碑林,誌得意滿,得勝還師!


    黑衣年輕人昂首闊步走出碑林,一臉囂張半分不改,就這麽昂著一顆頭顱溜達到了學宮西側,停步在那個山羊胡老頭的院門口,隨後左右張望了一下,眼見無人跟蹤,這才一瞬間竄進了祁老頭的院子裏。


    開門進門,轉身關門,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做完了這些事的蘇三載這才來得及抬手拍了拍心口,長舒了一口氣,滿臉後怕喃喃道:“好家夥,老子一個小年輕,三言兩語鎮住幾十個諸子聖人,這麽大的場麵可是不容易嘞,果然姓蘇的都不是簡單人物!”


    年輕人此刻麵朝關上的院門,好像也沒注意到已經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山羊胡老頭,還在那裏自說自話,“這麽大的本事,以後見到徒弟,這就又有了談資了嘛!”


    山羊胡祁老頭看著這個裝模作樣的家夥,有些不忍直視一樣微微搖了搖頭,“那不知道你這姓蘇的要是被丟出了臨淵學宮,以後還有沒有臉也跟徒弟吹噓吹噓?”


    蘇三載在這一刻一蹦老高,轉過身來手腕顫抖指著那老頭,好片刻後才抖抖索索道:“我說老頭子,你這麽嚇人是能嚇死人的!”


    說著,他又像之前一樣滿臉後怕拍了拍心口,隨後直接開始撒潑打滾,“不行不行,你可嚇死我這小年輕了,你得賠償,賠大償!”


    祁老頭聞言笑了笑,眯眼看著蘇三載笑問道:“那你覺得,老夫該怎麽賠償才能讓你滿意?”


    蘇三載立刻一臉笑意,嘿嘿笑道:“不多不多,接下來我就不打劫了,反正你那一酒窖的酒都歸我了!”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秋王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下一壺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下一壺酒並收藏春秋王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