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拓跋野利吸取了教訓。


    他並沒有將黑城的正規軍全部帶來,隻帶了一千五百騎,五百鐵鷂子、五百潑喜軍、五百步跋子,而是將盤踞在蒲類海(巴裏坤湖)一帶、歸附西夏國的兩個部落征調了三千騎。


    這兩個部落一個自稱薛部,實際上就是以前迴鶻人南下後在河西走廊荒漠裏委身的思結部,該部首領原本是姓思結的,後來部落衰微後便改成薛姓。


    另一個則是渾部,並非跟隨迴鶻人南下的那個部落,而是退渾部,實際上就是吐穀渾部,該部首領並非慕容氏,將部落名字改成渾部後,便自稱渾姓,也就是大唐名將渾瑊那個姓氏,顯然是為了掩人耳目。


    此時的蒲類海麵積幾達一千平方公裏,周圍水草豐茂,還是一個妥妥的淡水湖,草場西至蒲類城東側的荒漠,東到後世伊吾縣,北抵後世三塘湖鎮,南達天山北麓,可容納四五千帳牧戶生存。


    拓跋野利從兩部中各抽調了一千五百騎,並將兩部酋長薛靜思、渾不疑都帶來了,兩部在今日已經各進攻了一次,雖然沒有攻克,但阿柴部顯然已經是精疲力盡了。


    再用潑喜軍拋灑一陣石頭後更是死傷慘重,此時再上步跋子,一陣猛攻顯然就拿下了。


    “隆......”


    就在此時,西側傳來了一大陣馬蹄聲!


    這是拓跋野利最怕聽到的動靜,此時他身邊隻有五百尚未出動的鐵鷂子,兩千渾部、薛部部族騎兵,雖然能夠擊退唐古部,但想要趁勢拿下蒲類城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娘的!這些家夥不是在過新年嗎?!”


    不過,當他看到從馬蹄卷起的大片雪花中見到若隱若現的大旗時,心裏不禁一咯噔。


    “律慶!”


    是的,時下律慶但凡出動,必定會讓黑曜都中力大者打著自己那麵“紮兀惕汗”的大旗,一麵紅色的大旗,當中有一個白十字架。


    律獻忠的一千黑雲都像一道黑色的山洪一樣向他的鐵鷂子襲來,拓跋野利麵色如灰,他想都沒想便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他的鐵鷂子顯然早有準備,由渾部、薛部兩部在,加上一直警惕著唐古部,他並未讓鐵鷂子披甲,顯然是打了隨時逃跑的主意。


    當下他帶著五百未披甲的鐵鷂子在前,渾部、薛部居後,此時便苦了已經下馬正準備對蒲類城發動進攻的步跋子,以及同樣下了駱駝的潑喜軍,他們自然成了律慶的俘虜。


    天山北麓,到了冬季地上隻有一層薄雪,但因為地麵是上凍後再落雪的,自然濕滑無比,拓跋野利等就是想跑也跑不快。


    而對於律慶來說則是輕鬆寫意——至此時,他的軍隊已經全部給戰馬釘上了釘套!


    追擊戰開始了。


    拓跋野利心裏還有一絲寄望。


    隻要衝進了蒲類城東側的荒漠裏,那裏的雪層更薄,而且因為地上多是黃沙,便不太濕滑。


    荒漠距離蒲類城隻有十裏,若是在平時他們唿吸間就到了,但眼下卻是險象環生,在律慶軍的追擊下你就是想慢也慢不下來,頓時連番人仰馬翻的景象就出現了。


    律慶軍很快就迫近了他們!


    眼見得敵人人馬並不多,律慶趕緊兵分三路,黑雲都繼續沿著大道追擊,蕭捕奴、韓去病各帶領一千騎繞到敵人兩側,終於在接近荒約莫三裏處完全趕上了!


    “咻......”


    對於一個驚慌失措逃跑狀態下、還沒有著甲的鐵鷂子來說,此時的他們還不如普通部族騎兵,就在剛才的逃跑中便因為馬失前蹄翻倒了至少百騎,不過拓跋野利依舊咬著牙狂奔。


    當他見到前麵隱隱約約的荒漠時就如同渴了幾日的旅人那樣興奮。


    “隻要進入到了荒漠,饒是你律慶戰力再強也奈何我不得!”


    一裏!


    距離荒漠隻有一裏了,不過,這一裏也並不是安然無虞,到了這裏,兩側突然多了一些荒丘,頓時在中間形成了一條狹窄的山穀,除了山穀就是黃沙漫漫的荒漠。


    拓跋野利已經聞到以往他極為討厭的黃沙味道了,當然了,此時這種味道比甘泉還甜。


    “咻.......”


    拓跋野利自然逃在最前麵,當其四百騎全部進入山穀後,一個讓他極為酸爽的聲音出現了。


    響箭!


    在冷兵器時代,響箭往往意味著埋伏。


    “給老子衝!”


    一裏的距離,霎時就衝過去了,然後他就見到了已經封鎖了穀口的劉符離。


    拓跋野利不禁有些天旋地轉。


    “律慶!!!”


    劉符離已經讓人在山穀出口布置了六排拒馬樁,然後站在後麵好整以暇地射擊。


    ......


    日暮時分,並未參與攻擊,已經進入蒲類城的律慶接到了石敢當匯總過來的消息。


    此時的他正在與阿柴部的酋長慕容占堆閑聊。


    “大汗!”


    一聽石敢當這個聲音,律慶便知道這一次收獲很大。


    對於拓跋野利帶過來的千餘騎兵,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既然有這個聲音出現,那就意味著一個可能。


    抓住了拓跋野利!


    果然,隨著石敢當拍拍手,兩名黑曜都士兵將一個人提溜過來了。


    拓跋野利的鐵盔在慌亂中跑掉了,露出了正中剃得精光的腦袋,兩側各垂著一根小辮。


    作為鎮守整個河西走廊的大將,拓跋野利要麵對幾十萬漢人,自然通曉漢話,他倒也硬氣,五花大綁的情形下依舊兀自站著不動。


    “大膽,見了紮兀惕汗還不下跪!”


    石敢當厲聲喝道。


    拓跋野利冷哼一聲,“紮兀惕汗?那是什麽東西,我大夏帝國可沒有這個名號!”


    律慶微微一笑,他顯然從拓跋野利貌似大義凜然的聲音中聽出了端倪。


    他在顫抖。


    “好了,為其鬆綁”


    石敢當自然有些疑惑,律慶笑道:“他一人難道還打得過我與慕容大汗兩人?”


    一旁的慕容占堆年近三十,身材也很高大,但經過了堪比長征的艱難跋涉後早就是形銷骨立,不過其看向拓跋野利的眼神早就充滿了火焰,那顯然是急欲生而啖之的火焰。


    他手裏拿著的並不是刀,而是一把短柄狼牙棒。


    這並非一把普通的狼牙棒,硬木上包裹的並不是木刺,而是鐵刺,上麵不少地方都是暗紅一片,顯然沾染了不少鮮血。


    阿柴部的人也是紮著滿頭小辮,不過經過長途跋涉後有些小辮早就散開了,上麵還占著雜草、樹枝,似乎也有血液,將已經散開的長發黏在一起,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他的麵目也是猙獰的,急欲將拓跋野利生吞活剝的神情躍然而出。


    拓跋野利卻絲毫不懼。


    “律慶,我敗就敗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律慶阻住了慕容占堆準備撲向他的舉動。


    “且慢”


    此前,經過審訊其他俘虜,律慶對於拓跋野利為何對慕容占堆趕盡殺絕的舉動已經有所了解,他心裏頓時有了一個計劃。


    “慕容大汗,你先迴避一下”


    等慕容占堆帶著滿腔怒火不甘地走出這處原本是居努斯客棧的房舍後,律慶讓拓跋野利坐了下來。


    “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沒想到拓跋野利卻率先開口了。


    “哦?”


    “不就是為了那張藏寶圖吧,我可以給你”


    “哈哈”


    此時屋內隻有他兩人,律慶聞言不禁大笑起來。


    “你果然是聰明人,不知此圖可有帶在身上?帝亞斯!”


    此次他出來時自然將帝亞斯也一並帶來了,後者聽到召喚時趕緊走了進來,拓跋野利一見他頓時明白了,還狠狠啐了一口。


    拓跋野利說道:“此圖我一直隨身攜帶,不過我想與你做一個交易”


    律慶笑道:“我現在將你殺死也能拿到,以我的能耐,也能在你毀掉此圖之前拿到手,我倒想聽聽你還有什麽更誘人的條件”


    “不錯,我知道你向來驍勇善戰,不過你拿到此圖容易,後患卻是無窮”


    “哦?”


    “先是細封米超舉族投奔於你,接著我也兩次,加上這次就是三次了,三次敗於你手,我的來曆你顯然是知曉的”


    “那是自然,你有些類似於我大遼藏在拔野古部的契丹人”


    “你既然知道這個,便知道將我殺死的後果”


    “說來聽聽”


    “不瞞你了,我部是我國最後一條退路,若是我死了,我國便會向貴部大舉進攻,我國雖然不比以前了,但依舊能動員十萬精銳騎兵前來”


    “以前還有大宋的掣肘,但時下我國邊境已經與大宋隔開了,還成了大金帝國的屬國,邊境處便無後顧之憂,完全能動員至少五萬精銳前來,不知大汗能否抵擋得住?”


    “如何來?經蒲類海?”


    “不錯,我國可以將大量的糧草囤積在瓜州,然後北上蒲類海,不過才兩三百裏的荒漠而已”


    律慶麵不改色,“眼下的情況是你想不想活下來,貴國在祁連山、賀蘭山一帶遊牧的拓跋氏部族不光是你一個吧”


    “那是自然”


    拓跋野利顯然感受到了後怕,確實,他並非西夏國繼續放在牧場遊牧的唯一酋長。


    “那很好,你我不妨做一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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