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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的冷笑話沒能逗笑我，小高又說：“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姑娘。不過要強的前提是要先保護好自己啊。你還有孩子，要是傷著，孩子怎麽辦。”
我給了他一個“要你管”的眼神，對他說：“你不要以為，你隻是做法事比別人厲害些，就什麽都能管了。”
小高聞言一笑，不知為何，我覺得他笑起來居然有些好看。小高說：“原來你是因為這事惱我。做法事嘛，你也知道的，無非都是糊弄人。我隻不過是更會糊弄人罷了。會糊弄人算什麽本事？你為人實在，不會騙人，這是優點。何必來跟我比？”
我一愣：“糊弄人……你不是真的會招魂嗎？”
小高又笑了。我發覺小高這個人，眉眼的確是有些幹淨好看。
“那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不知為何，我突然問出了這句話。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以前我師父和我說過，普通人正常死亡，是不會變成鬼的。不然的話，從古至今，死了那麽多人，這世上不是遍地都是鬼，怕是都沒有人走道的地方了。不過，我師父他老人家說，隻有冤死的人才會變成鬼。他們的魂魄不散，為的是給自己伸冤。”小高說。
我聽後撇了撇嘴，因為我既不願意認同他，又沒辦法否定他。
後來我們就一起幹農活，春天一起插秧，秋天一起刨高粱茬子，平時一起喂豬，過年前要殺豬，也是我們兩人一起動手。他負責捆，我負責殺。
小高知道我家裏有小孩，有時會過來幫我一起帶孩子。我兒子很喜歡他，願意和他一起玩。他們兩個在一起時，我總能聽到笑聲。
他經常誇我兒子：“這小娃兒一看就聰明，將來搞不好能當個工農兵大學生。”
我笑笑：“你可算了吧。就我這個出身，他咋能成工農兵大學生。”我麵上雖在笑，心裏頭卻發苦。這孩子的確聰明。幸好後來不看出身了，我兒子也的確如小高所說，考上了大學，成了大學生。不然的話，我怕是要愧疚一輩子。
有一迴，小高問我，未來有什麽打算。我說：“能有什麽打算？好好幹活，好好把孩子養大唄。”
“我是問你自己，你對你自己有什麽打算？”小高說。
“我說的就是我的打算啊。”我看向他。
小高低下頭去：“我是說……你……個人的事。”
我忽然明白過來，聳了聳肩：“你知道的，我有孩子。我一個姑娘家，沒結婚就有了孩子，是不會有人願意娶我的。”
小高的頭更低了：“那也……不一定吧。我……”
“天不早了，你趕緊迴去吧。明天一早還得上工呢。”我急忙打斷了他的話，推搡著送他出了門。臨走時，他臉上的失望之色，我盡收眼底。
其實，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這些年，我一個人帶著孩子，日子過得有多苦，隻有我心裏清楚。
小高其實條件挺好，他人長得不錯，高高的個子，身材不胖不瘦，人又機靈、能幹。要不是因為他以前幹的營生拖累了他，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對象。
我沒讓他把心意說出來，一方麵是不想連累他，另一方麵，我師父從小就和我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女人家的倒黴事大多都是男人帶來的。我過去還對她這句話將信將疑，但小枝的親身經曆證實了我師父的話。
如今我是有孩子的人。若是我獨身一個，被坑了倒也不怕。可帶著孩子，萬一再被男人坑了，那可就苦了孩子。所以我委婉地拒絕了小高。
那天之後，小高還是會在白日裏幫我幹農活，晚上來家裏幫我帶孩子。唯一不同的是，我們倆之間基本沒話了。特別是在家裏，他隻會逗著我兒子說話，幾乎不跟我講話。
後來我這幾十年無數次在想，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我和小高究竟會怎麽樣。他也許會和別人結婚，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又或許，我們倆也能在一起，相攜走過一生。
但人生沒有如果。
那天是臘月初十。隊上準備殺豬去集上賣。殺豬這種又髒又累的活，自然是我和小高幹。用他們的話說，我們倆原本就是幹“髒”活的。
這天我早早來到豬圈，小高還沒到。我剛進到豬圈，就發現不對。豬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了。
豬居然死了！
那年頭豬是重要的生產物資，我們整個生產隊一年就養了這一頭豬，就等著年底殺了賣錢，好賣來年的種子和農具。豬死了，就意味著……我不敢想下去了。關鍵是，這豬一直是我喂的。
正當此時，小高來了。他一見到趴在地上的豬，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他一句話沒和我說，轉頭就跑去了隊裏。
我知道，他肯定是去隊裏檢舉揭發我了。這種時候，他要是不揭發我，就成了我的同謀共犯了。
很快，大隊上的人就來了。說讓我趕緊把豬處理了，盡量減少點損失。
居然沒人批評我？
正在我心中疑惑時，我看到一隊人押著小高從我麵前經過。“小高……”我剛出口喚他，他卻衝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
沒錯，小高替我頂了罪。他說豬是他白日裏沒喂好，害了病，才死的。
由於小高認罪態度良好，又是主動“自首”，隊裏倒沒有重責他。隻是扣了他一年的工資，讓他當眾做檢查，又罰他做了許多苦工。
看起來師父的話也未必對，男人也不是都那麽糟。又或許，我遇到了男人中的異類。
小高被扣了工資，我自然不能讓他挨餓。雖說我一個人養活我和兒子，過得也挺緊巴。我常去給他送飯，他也常來找我，我倆又恢複了過去的熱絡。有時我迴憶起那時我和兒子、小高三人一起分食一個窩頭的日子，卻覺得分外甜蜜，比現在住在我孫女給我買的豪宅裏日子還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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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的冷笑話沒能逗笑我，小高又說：“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姑娘。不過要強的前提是要先保護好自己啊。你還有孩子，要是傷著，孩子怎麽辦。”
我給了他一個“要你管”的眼神，對他說：“你不要以為，你隻是做法事比別人厲害些，就什麽都能管了。”
小高聞言一笑，不知為何，我覺得他笑起來居然有些好看。小高說：“原來你是因為這事惱我。做法事嘛，你也知道的，無非都是糊弄人。我隻不過是更會糊弄人罷了。會糊弄人算什麽本事？你為人實在，不會騙人，這是優點。何必來跟我比？”
我一愣：“糊弄人……你不是真的會招魂嗎？”
小高又笑了。我發覺小高這個人，眉眼的確是有些幹淨好看。
“那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不知為何，我突然問出了這句話。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以前我師父和我說過，普通人正常死亡，是不會變成鬼的。不然的話，從古至今，死了那麽多人，這世上不是遍地都是鬼，怕是都沒有人走道的地方了。不過，我師父他老人家說，隻有冤死的人才會變成鬼。他們的魂魄不散，為的是給自己伸冤。”小高說。
我聽後撇了撇嘴，因為我既不願意認同他，又沒辦法否定他。
後來我們就一起幹農活，春天一起插秧，秋天一起刨高粱茬子，平時一起喂豬，過年前要殺豬，也是我們兩人一起動手。他負責捆，我負責殺。
小高知道我家裏有小孩，有時會過來幫我一起帶孩子。我兒子很喜歡他，願意和他一起玩。他們兩個在一起時，我總能聽到笑聲。
他經常誇我兒子：“這小娃兒一看就聰明，將來搞不好能當個工農兵大學生。”
我笑笑：“你可算了吧。就我這個出身，他咋能成工農兵大學生。”我麵上雖在笑，心裏頭卻發苦。這孩子的確聰明。幸好後來不看出身了，我兒子也的確如小高所說，考上了大學，成了大學生。不然的話，我怕是要愧疚一輩子。
有一迴，小高問我，未來有什麽打算。我說：“能有什麽打算？好好幹活，好好把孩子養大唄。”
“我是問你自己，你對你自己有什麽打算？”小高說。
“我說的就是我的打算啊。”我看向他。
小高低下頭去：“我是說……你……個人的事。”
我忽然明白過來，聳了聳肩：“你知道的，我有孩子。我一個姑娘家，沒結婚就有了孩子，是不會有人願意娶我的。”
小高的頭更低了：“那也……不一定吧。我……”
“天不早了，你趕緊迴去吧。明天一早還得上工呢。”我急忙打斷了他的話，推搡著送他出了門。臨走時，他臉上的失望之色，我盡收眼底。
其實，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這些年，我一個人帶著孩子，日子過得有多苦，隻有我心裏清楚。
小高其實條件挺好，他人長得不錯，高高的個子，身材不胖不瘦，人又機靈、能幹。要不是因為他以前幹的營生拖累了他，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對象。
我沒讓他把心意說出來，一方麵是不想連累他，另一方麵，我師父從小就和我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女人家的倒黴事大多都是男人帶來的。我過去還對她這句話將信將疑，但小枝的親身經曆證實了我師父的話。
如今我是有孩子的人。若是我獨身一個，被坑了倒也不怕。可帶著孩子，萬一再被男人坑了，那可就苦了孩子。所以我委婉地拒絕了小高。
那天之後，小高還是會在白日裏幫我幹農活，晚上來家裏幫我帶孩子。唯一不同的是，我們倆之間基本沒話了。特別是在家裏，他隻會逗著我兒子說話，幾乎不跟我講話。
後來我這幾十年無數次在想，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我和小高究竟會怎麽樣。他也許會和別人結婚，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又或許，我們倆也能在一起，相攜走過一生。
但人生沒有如果。
那天是臘月初十。隊上準備殺豬去集上賣。殺豬這種又髒又累的活，自然是我和小高幹。用他們的話說，我們倆原本就是幹“髒”活的。
這天我早早來到豬圈，小高還沒到。我剛進到豬圈，就發現不對。豬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了。
豬居然死了！
那年頭豬是重要的生產物資，我們整個生產隊一年就養了這一頭豬，就等著年底殺了賣錢，好賣來年的種子和農具。豬死了，就意味著……我不敢想下去了。關鍵是，這豬一直是我喂的。
正當此時，小高來了。他一見到趴在地上的豬，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他一句話沒和我說，轉頭就跑去了隊裏。
我知道，他肯定是去隊裏檢舉揭發我了。這種時候，他要是不揭發我，就成了我的同謀共犯了。
很快，大隊上的人就來了。說讓我趕緊把豬處理了，盡量減少點損失。
居然沒人批評我？
正在我心中疑惑時，我看到一隊人押著小高從我麵前經過。“小高……”我剛出口喚他，他卻衝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
沒錯，小高替我頂了罪。他說豬是他白日裏沒喂好，害了病，才死的。
由於小高認罪態度良好，又是主動“自首”，隊裏倒沒有重責他。隻是扣了他一年的工資，讓他當眾做檢查，又罰他做了許多苦工。
看起來師父的話也未必對，男人也不是都那麽糟。又或許，我遇到了男人中的異類。
小高被扣了工資，我自然不能讓他挨餓。雖說我一個人養活我和兒子，過得也挺緊巴。我常去給他送飯，他也常來找我，我倆又恢複了過去的熱絡。有時我迴憶起那時我和兒子、小高三人一起分食一個窩頭的日子，卻覺得分外甜蜜，比現在住在我孫女給我買的豪宅裏日子還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