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過後,一掃往日的陰雨連綿,天完全放晴,陽光明媚。


    最後一批豆芽賣完,向棗兒便不打算再賣,一是賺錢不多,二是大集上現在有三四個攤位都賣豆芽,價格極低,沒必要去湊這個熱鬧,豬皮凍也不用天天做。


    趁著天氣好,向棗兒和宋春蘭約好進山采木耳。


    木耳的價錢高,可比賣豆芽和豬皮凍好賺。


    兩人吃過早食便出發了。


    這次宋春蘭要帶她去往常村裏人采木耳的地方。


    山中濕氣大,走了沒一會兒,兩人的鞋子和褲腳便被打濕,好在溫度沒前幾天那麽低,倒不覺得冷。


    “我和春菊姐老去那裏割木耳,運氣好能割上小半筐呢。”


    宋春菊是她娘家的堂姐,嫁給了村正趙順才。


    “春蘭嬸,那裏木耳很多嗎?”


    “多的很呢,不過人也多,所以要早些去才成。農閑時男人們都去城裏找活幹,婦人就出來割木耳,給家裏多個進項。”


    “哦。”


    “咱們得走快些,去晚了怕是啥也摸不著。”


    兩人不再聊天加快腳步,約莫兩刻鍾後,來到一個堆放著很多枯樹的地方。


    起碼得有二十來根。


    此時已經有幾位婦人在圍著割木耳。


    “春蘭妹子,你也來割木耳啊。”一個大臉盤矮個子的婦人和她打招唿。


    “哎,胡嫂子,來的挺早啊。”宋春蘭應聲。


    胡嫂子?


    姓胡,難不成是劉阿奶說的那個胡氏金花?


    應該錯不了,荷花村唯有一胡姓人家。


    據說她是帶個兒子二嫁到荷花村的,男人也姓胡,常年在縣城的酒樓幫工,隻有逢年過節才迴來。


    她為人尖酸刻薄,喜歡嚼舌根。


    胡氏瞧見向棗兒,立馬小跑著過來,一邊圍著她上下打量,一邊語帶驚喜誇道:“哎呦,小娘子這模樣長得真俊,可惜瘦了點,屁股小了點,你是誰家的?”


    那眼神讓向棗兒心中很不舒服,感覺自己像是一塊砧板上的肉供她挑揀。


    宋春蘭拽著向棗兒往另一邊走,迴道:“沒誰家的,這人多,我們往那邊走走木耳多些。”


    “春蘭妹子,別走呀,正好一塊嘮嘮嗑。”胡氏緊跟在她們身後。


    說是要和宋春蘭嘮嗑,卻一直追著向棗兒問個不停,“小娘子你叫啥?我瞧著你麵生得很,是剛來咱村不?多大了?可定親了?”


    還不等向棗兒迴答,宋春蘭忙道:“胡嫂子,你再不去割木耳,你那塊地都被別人占了。”


    胡氏聞言忙迴頭去看,隻見剛才她割木耳的地方此時又來了幾個人,急得再也顧不上別的,大喊著跑了迴去,“哎,那是我的位置,你們都不許占。”


    見春蘭嬸表情有些不對,向棗兒問道:“嬸兒,怎麽了?”


    “矮個大臉盤子那個,就剛才和你搭話的婦人叫胡金花,以後見著了躲著點走。”宋春蘭小聲說。


    “為啥?”向棗兒疑惑不已。


    宋春蘭聲音更小了,“聽說她男人胡大去年在縣城掙了錢,她就想給大兒子尋個媳婦,看見誰家閨女都要琢磨半天。”


    向棗兒輕笑,春蘭嬸這是擔心胡氏看上她吧。


    這不以為意的笑惹得宋春蘭直皺眉,然後直截了當道:“她那大兒子是個傻的,不然以他家的家底,怎麽可能二十五了還娶不上媳婦。”說完又和她耳語道:“村裏傳她男人在外麵養了小的,她自己也和村裏的老光棍不清不楚,亂哩。就算兒子不傻,誰願意把姑娘嫁進這樣的人家。”


    “哦,這樣啊。”向棗兒沒想到割個木耳還能聽到這麽勁爆的八卦。


    宋春蘭再接再厲,“你看她剛才看你那眼神,絕對沒憋著啥好屁,警醒著點知道不?”


    明白了她的意思,向棗兒忙點頭應聲。


    聽夠了八卦她又好奇起來,“嬸兒,這麽多樹是有人特意砍的嗎?”


    “咳,這是趙富貴家伐的樹,本來要蓋新房用,後來兒子中了秀才,全家搬去了縣城,這些樹便一直放在這裏,正好成了咱們割木耳的地方。”接著又道:“你們現在住的那個屋子就是趙富貴家的。”


    原來如此。


    “那院子還出過秀才,看來風水不錯。”向棗兒誇道。


    “可不是麽,你們那院子風水老好了。”


    突然,背後傳來胡氏的聲音,將兩人嚇了一跳,忙迴頭去看。


    便見到胡氏此刻正站在她們身後,也不知聽了多久。


    “我說胡嫂子,你走路咋沒點動靜,嚇死人了。”宋春蘭拍著胸口埋怨。


    “怎麽沒有,是你們聊得太高興沒聽見罷了。”胡氏說完擠到向棗兒身邊,笑眯眯地問:“我聽她們說你是來福家的大丫頭?”


    向棗兒點頭。


    “剛迴咱們村的,今年十四,還沒有定親?”


    向棗兒再點頭。


    胡氏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那我給你說門親咋樣?保準你滿意。”


    向棗兒慣性的想再點頭,突然發現不對,怎麽就要給她說親了,連忙擺手婉拒:“不用了,胡伯娘,我暫時還不想成親。”


    “胡嫂子,你省省吧,你能說啥好親事。”宋春蘭打斷她,將向棗兒扯到自己身後。


    “咋的啦,胡家可是有家底的人家,怎麽不算好親事。”胡氏不服氣。


    向棗兒傻了眼,還真被春蘭嬸說著了,這人就是想打她的主意,讓她嫁她那傻兒子。


    “拉倒吧,傻兒子你自己寶貝就好,別禍害我們棗兒。”宋春蘭語氣不滿。


    “宋春蘭,你說誰兒子傻。”胡氏怒斥。


    “誰接話誰兒子傻。”向棗兒有口無心接了一句。


    噗嗤——


    周圍人都忍不住笑出聲。


    “好樣的,棗兒。”宋春蘭不嫌事大,還誇獎她。


    “你......虧我覺得你是個好的,沒想到是個蔫壞的。”胡氏氣得拿手指著向棗兒。


    其實向棗兒有口無心,沒經過大腦就順口接了一句。


    就像有人在你麵前來一句:宮廷玉液酒,誰能忍住不接下一句。


    胡氏被人瞧了笑話,一甩頭氣哼哼走了。


    “她呀,最是寶貝那個大兒子,棗兒,你這是戳到她的心窩子上了。”宋春蘭拍著她的肩膀解釋。


    向棗兒心下了然,怪不得那麽生氣,再傻也是人家的親生兒子。


    兩人不再閑聊,圍著枯樹堆割起木耳來。


    期間又過來幾人,其中還包括蘇氏和杜氏。


    蘇氏比之前更沉默,杜氏依舊拿鼻孔看人。


    忙忙碌碌一上午,還真割了小半筐的木耳。


    之後,向棗兒又帶著宋春蘭去上次她割木耳的地方尋了一圈。


    木耳沒多少,但這裏榆樹長得最好,如今嫩嫩的榆錢已掛上枝頭。


    正是吃榆錢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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