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從文說是請陸晚音幫忙,實則還是頤指氣使地吩咐。


    末了,他還大言不慚地道:“晚音,你記住了,這是你欠寧寧的,縱然你再委屈也抵賴不得。”


    陸晚音冷冷道:“我欠她的?我欠了她什麽?難道她搶了本屬於我的身份,我還得倒過來感謝她?”


    “晚音……”


    “陸二公子,你不要太把自己當迴事,我今日之所以赴約,原不過就是還心存一絲僥幸,認為你我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你能顧念著那點骨肉之情,我也能看在這點情分上,明麵上和和氣氣的,莫鬧得人盡皆知,大家臉麵上都不好看。”


    “可我的一再忍讓,卻換來你們的一次又一次得寸進尺!”


    陸晚音冷言冷語道:“你也有臉帶我來這裏,我可沒忘記,多年之前,第一次來這裏時,陸二公子在幾個同窗麵前是怎麽說的。”


    “你,你那時都聽見了?”陸從文大吃一驚,他那時明明讓陸晚音先迴去的。


    “是啊,都聽見了。可笑我那時去而複返,還是怕你著涼,為你送衣服的呢。”


    陸晚音自嘲一笑,早就不對這個二哥有什麽指望了。


    今日來此,不過就是找個借口出來透透氣罷了。


    另外,她也在思索,若是自己當真被攝政王拋棄了,如今的國公府,能否成為她的避風港,哪怕僅僅是暫時的。


    如今看來,就算沒有流產,醜事也沒被揭露,她依舊是裴思恆名義上的妻子,國公府也是萬萬靠不住的。


    到頭來,她還是得處處討好攝政王,萬不能失去攝政王這棵大樹,否則隻怕會萬劫不複!


    徹底想清楚之後,陸晚音暗暗歎了口氣。


    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緩慢地往喉嚨裏咽,隻要一想到攝政王陰鷙森寒的俊美麵容,就忍不住腿腳發軟。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時你我還小,幾句玩笑話,如何當得了真?”陸從文擰著眉頭道,“寧寧自幼在國公府長大,從小就乖巧懂事,討人喜歡。我,我如何忍心看她傷心失意?”


    “所以,你就忍心看我傷心失意?”


    陸晚音放下茶杯,臉上一派沉靜之色,看不出悲喜,可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樣,戳人肺管子,“陸從文,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當知一句話,溺子如殺子。如今你這般無底線地縱然陸惜寧,隻會讓她越發肆無忌憚。早晚有一日會闖下彌天大禍,到時候就是你哭都來不及了。”


    陸從文不以為意,甚至覺得陸晚音就是在嫉妒,當即擰著眉頭,不悅道:“陸晚音,你少危言聳聽!我今日不妨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裴思恆心裏根本沒有你,他隻喜歡寧寧!你這迴若主動站出來幫他處理這樁棘手事,他或許能念著你點好,看在寧寧的情麵上,來日客客氣氣跟你和離,你倆一拍兩散,往後婚嫁自由。”


    “若你執迷不悟,非要從中使絆子,惹惱了裴思恆,來日被一紙休書趕出裴府。國公府可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這就露出真麵目來了!


    陸晚音臉上毫無畏懼之色,依舊正襟危坐,甚至聽到最後,還笑了出來,她這麽一笑,陸從文竟有一種受人輕視之感,瞬間惱羞成怒地質問:“你在笑什麽?”


    “我在笑你明明生了一副聰明相,卻處處被人當槍使!”陸晚音收斂笑容,一字一頓地道,“裴思恆若有想休我的心思,早就休了,何必等到今日?”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陸從文驚問。


    陸晚音不慌不忙地道:“同為男人,想必陸二公子更能了解裴思恆的想法。這天底下的男人,就跟貓兒一樣,試問一下,貓兒哪有不偷腥的?”


    縱是連一向不近女色的攝政王,竟都被憑空冒出來的柳美人勾去了眼睛,更莫說是裴思恆了。


    男人都一樣賤!


    她此番就是在“挑撥離間”,意圖讓幾人互生嫌隙,說話也故意說一半。


    還長長一歎:“那位表姑娘,今年不過才十五、六歲,生得國色天香,可是連京中都少有的美人呢。”


    陸從文濃眉緊鎖,瞬間心裏生出幾分疑雲。


    兄妹二人鬧得不歡而散,臨走之前,陸從文還迴眸,冷冷望了陸晚音一眼,恰好陸晚音抬手整理衣袖,微垂著臉,長睫濃密漆黑,如同鴉羽。


    以陸從文的角度望去,剛好能看清陸晚音粉白的側臉,秀長的眉,高挺的鼻梁,殷紅如血的唇,以及修長的玉頸。


    他竟有些錯愕,頭一迴發現陸晚音的側臉,居然與他們的母親頗為相像!


    血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親人與親人之間,血管裏流淌著相似的血液,陸從文不合時宜,也不受控製地迴想起,小時候陸晚音每每受了委屈,就會狠狠抿著嘴唇,忍著淚,一副要哭不哭的倔強模樣。


    同自己小時候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陸晚音才是他真正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而陸惜寧隻不過是刺客生下的,連生父是誰都不知道的小野種。


    偏偏這個小野種,那麽乖巧可愛,陸從文很難不喜歡,不疼寵。


    察覺到了異樣的目光,陸晚音迴眸瞥了眼,嗤笑道:“陸二公子,我的臉上是有花呢?”


    “哼。”陸從文收迴心神,黑著臉,一甩衣袖,大步流星下了樓,邊走邊吩咐身後的小廝,“來都來了,去買些四喜堂的糕點,一份帶迴國公府,另一份……咳,拿給裴夫人,她愛要不要!”


    反正他已經盡量一碗水端平了。


    結果就是陸晚音還真不要。


    不僅不要,還蹙緊秀氣的細眉,一副很嫌棄的樣子,道:“誰也不差這口吃的,提迴去告訴你們公子,他今日所言,恕難從命!”


    話傳到了馬車裏,陸從文氣得麵色更青了。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陸晚音像母親!


    “拿去喂狗!”陸從文冷聲吩咐。


    小廝望著手裏提的糕點,又望了望馬車裏一模一樣的糕點盒子,麵露難色,但也不敢說什麽。


    雅間。


    小嬋見二公子帶人走了,才敢進來,小心問:“夫人,您怎麽樣了?沒事罷?”


    陸晚音搖了搖頭,衝她擠出了笑。


    已經打定主意,今夜就去攝政王府侍寢,無論如何,哪怕是用盡手段,她也非得把攝政王從柳美人的院子裏,勾引出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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