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夫人伸手,容老夫替夫人把脈。”


    大夫捋著花白胡子,隔著一方帕子,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陸晚音不動,繼續品茶。


    蕭姨母見狀,立馬陰陽怪氣的:“哎呦呦,恆哥兒媳婦兒這是怎麽了?好心給你帶個大夫來,你倒像是不樂意呢。”


    “管她樂不樂意!來人,把陸晚音給我按住了,今個非得裏裏外外檢查個通透不可!”


    裴老夫人吩咐道,身旁的丫鬟老媽子,瞬間就湧了上來。


    奶娘趁機暗暗擰陸晚音的腰,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恕老婆子得罪了!”


    陸晚音觸不及防,被擰了一把,瞬間疼得麵色發白。


    但她也不是個好欺負的,當即就把茶水迎麵潑了過去,怒斥道:“你這刁奴,好大的膽子!”


    下一刻,胳膊腿就全被按住了。


    大夫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搭上,外麵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嘭的一聲,門簾從外摔開,裴思恆大步流星闖進房中,一眼就看見了給陸晚音把脈的大夫,當即眸色一戾。


    幾個箭步就衝了上去,一腳踹開老大夫,奶娘試圖阻攔,也狠狠挨了一記窩心腳,其餘丫鬟見狀,嚇得趕緊鬆手往後躲閃。


    裴思恆握著陸晚音的手腕,將她猛拽起來,一把護在了身後。


    “母親如此這般,莫不是在打兒子的臉麵?”


    “啊,恆兒來了!”


    裴老夫人哪裏見過自家兒子這麽急躁的時候,當即神情一變,還下意識站起了身,忙道,“恆兒,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娘隻不過是想早點抱上孫子,正好你姨母帶了個大夫來,就讓大夫給陸晚音瞧瞧,難不成娘還能害你不成?”


    這不就是在害他嘛!


    不管大夫怎麽迴答,最終的結果都對裴思恆非常不利!


    “恆哥兒莫惱,這事說到底了,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想著恆哥兒媳婦兒,成親都三年了,肚子裏還沒個動靜,你母親就你一個兒子,自然想早點抱上大胖孫子,我這才自作主張從薊州請了個大夫來!”蕭姨母神情驚慌,趕緊起身把錯往這兒身上攬。


    就連裴思吟和蕭瑤兒,也被裴思恆突如其來的冷厲嚇到了。


    裴思吟攙扶著裴老夫人,不悅道:“哥!你這是做什麽?娘不過就是想讓大夫給嫂嫂把把脈,又不是在害她,看把你急的!”


    “你閉嘴!”裴思恆麵色陰沉,冷聲斥道。


    說這話時,還冷眼睨著地上的大夫,大夫嚇得趕緊起身就跑了,其餘丫鬟們也很有眼色,紛紛退出了房門。


    奶娘倒在地上,哀聲不斷,裴思恆聽著心煩,擺擺手讓小廝把人拖出去了。


    很快偌大的房裏,就剩他們這幾個人了。


    “表,表哥不要生氣了。”蕭瑤兒怯生生的,懷裏依舊抱著那樽送子觀音,嬌俏的小臉隱隱有點發白,抿唇道,“裴姨也是為了表哥著想呢。”


    話音未落,裴思恆一揮衣袖,那樽刺目的送子觀音,就啪的一聲摔到地上,頓時摔得四分五裂。


    蕭瑤兒哪裏見過這樣陰沉的表哥,當即嚇得轉頭撲蕭姨母懷裏了。


    裴老夫人望著碎掉的送子觀音,捶胸慟道:“逆子,逆子,真是個逆子啊!”


    “想我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一個人拉扯你們兄妹倆長大!好不容易等你有出息了,留任在京中當值,還娶了個媳婦兒迴來!就想著能為裴家延續香火!”


    “誰能想到你竟娶了個不下蛋的母雞迴來!”


    “三年了,成親都三年了!莫說是個大胖孫子,就連個丫頭片子都沒瞧見,我這個當娘的怎能不急?”


    “你現在打碎了送子觀音,莫不是想斷了我裴家的香火啊,你這個逆子!”


    裴老夫人聲淚俱下,咚咚咚捶著胸口。


    裴思恆定了定神,意識到自己方才太過衝動,見狀一掀衣袍,噗通一聲跪下了,叩首道:“母親恕罪!孩兒方才隻是一時情急!”


    “那你且說說看!你娶了個不下蛋的母雞迴來,到底想作甚?!”裴老夫人質問,“真要是絕了我裴家的後,我就是以後兩腿一蹬閉眼了,也沒臉去地下見你爹!”


    “母親此話言重了!”裴思恆硬著頭皮道,“孩兒年紀尚輕,如今隻想忠君報國,好好闖出一番事業來,也不辜負母親多年的養育之恩!至於子嗣……”


    他暗暗咬了咬牙,又道,“有些事乃天意,強求不得,不如就順其自然!”


    裴老夫人怒道:“你年輕,你能等!但老婆子今年多大了?說不準哪天就蹬腿了!等你們順其自然,那還要等多少個三年?!今個,你必須給我個準信!”


    “母親!”裴思恆感到非常為難,這如何讓他給個準信?


    “你知你心裏想什麽,若你實在不願和陸晚音生,那就收兩個可心的通房丫鬟!”裴老夫人想抱孫子都想瘋魔了,毫不避諱地道,“不管是哪個女人,隻要身家清白,生的是我裴家的血脈,就算是個奴婢,我也認了!”


    裴思恆麵皮滾燙,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大腦皮層,暗暗快要咬碎後槽牙了。


    聞言,他隻能暫且搪塞道:“母親想讓兒子收通房丫鬟,倒也不是什麽事,隻不過晚音她是兒子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娶過門的,就是兒子的妻子!還望母親看在孩兒的薄麵上,善待晚音!”


    說著就重重叩首,裴老夫人又氣又痛,直唿冤孽。


    陸晚音站在裴思恆身後,居高臨下冷冷盯著跪在婆母麵前的夫君。


    聞聽此言,心裏一點起伏都沒有,甚至有點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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