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之後,我先去了一趟公司,安排了一下最近的工作,順便也到曾永善那兒表示了感謝。曾永善則說你是我的諸葛亮呢,這些事是應該的。


    迴頭我又給錢海平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對無巧不成書店股份問題的安排。錢海平果然說話帶了官腔,淡淡地問候了幾句,又說我這樣安排他沒意見。最後我也提了郭明結婚的事,他說他知道了,到時候自然會送上賀禮。


    自從我拒絕了為他做策劃工作之後,我和錢海平之間確實冷淡了許多。我已經很難想象那個在作者之家盡情喝酒做樂的錢海平了。


    迴家之後,包麗娜就逼我吃一種很古怪的藥水和藥丸,說是治神經性頭痛的藥。這藥顯然是進口的,滿包裝是德文,本人看不懂,隻是猜想價格應該不菲。我隻恨沒有互聯網,不能隨手“穀歌”一下,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啥藥。總之,隻有乖乖聽話吃藥。


    1995年的元旦到來了,整整五年過去了,我依然生活在過去,我也習慣了這種生活。


    郭明和蔡曉紅的婚禮在元旦前舉行了。


    婚禮在一個小酒店裏進行,那個年代並沒有過多的花樣,我的桑塔納成了婚車,載著蔡曉紅到了酒店。


    在出發前,包公館就成了蔡曉紅的臨時娘家,蔡曉紅把她的母親和妹妹都接到杭州,那這個麵容憔悴,看上去比實際年紀還要大十歲的老年婦女站在我麵前,羞澀地低首微笑時,我一時都想不到她就是蔡曉紅的母親。她的妹妹倒是看上去比較健康,身材也比曉紅高一些,隻是這娘倆都太過害羞,到了包公館後幾乎沒說過三句以上的話,別人說什麽她們就隻管點頭。


    麗娜把蔡曉紅帶到旁邊的美發店去化妝和盤發,等到曉紅迴來時,已經被打造成了一個超級大美女。以往看到蔡曉紅,從來沒覺得她好看,但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那份由衷的喜悅和滿足感,使她渾身都散發出嬌豔動人的魅力,臉上象是被愛的光環籠罩著一樣,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我一時看傻了,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個新嫁娘。蔡曉紅被我癡癡的目光給嚇住了,羞得臉更紅了。


    包麗娜在一旁邊咬碎銀牙,一把扯過我的衣袖,低聲怒喝道:“你那麽喜歡看人家的老婆麽?”


    我迴過神來,連忙嗬嗬傻笑著說:“我一下子都認不出來了,怎麽會變得這麽漂亮。”


    “漂亮犯法嗎?”包麗娜沒好氣地說。


    我腦子裏一下子想到的,是四年前初見蔡曉紅時,她站在我身旁,羞怯地問我文學社報名參賽的情景。一晃之間,曉紅已經要嫁人了。而過去那個在文學社裏默默寫著中長篇小說的小姑娘,現在再也沒見她寫過任何一種文學體裁了。


    文學已經離她而去。


    仔細想想,我也好久沒寫過什麽文字了。


    也許應該說,文學已經離我們而去。


    郭明的前妻已經再次出國,所以那套小房子留給了郭明,她隻帶走了女兒,到國外去尋求更好的治療,這個結局對郭明也好,對他前妻也好,甚至對他們的女兒也好,都是一種合情合理的結果。


    現在郭明也隻能把那套小房子當成了婚房,雖然事實上他和蔡曉紅早就在那套小房子裏生活過短暫的一段時間。


    婚禮上我喝了不少酒,雖然包麗娜明示暗示地不斷地幹擾我喝酒。我很奇怪的是,包麗娜以前也象個男孩子一樣,在飲酒方麵跟古代的文豪墨客一樣,沒有什麽太大的顧忌。但現在卻好象很怕喝酒似的,自己不喝,也不讓我喝。


    她在我耳邊說:“醫生說,喝酒可能跟神經痛有關係的喲,而且,呆會兒你還要開車送我迴去呢。”


    說到開車,我頓悟了,酒後開車是要不得。於是乎跟郭明隨便聊了幾句後就急著要離開。這個時候錢海平卻出現了,比原來要胖了整整一圈,頭發也剪短了,精神氣很足,感覺較之從前,的確有了幾分官威。


    錢海平很平淡地跟郭明和蔡曉紅打了招唿,神情有些懶懶的,我心想,你不愛來也罷,何必帶這副表情來呢。


    想起那次在旋轉餐廳,錢海平真是大不如昔了。


    錢海平往裏走的時候眼睛一掃就看到包麗娜了,馬上拔腿就朝我們走來。看來在那個旋轉餐廳裏,給他印象最深的人就是包子了。


    “是包麗娜吧?”他熱情地笑著上來就要跟麗娜握手,手一伸出去可縮不迴來了,結果麗娜隻是淡淡地點點頭,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錢海平隻好半路上把手又拐向了我,摟著我的肩膀假裝熱情洋溢地叫著:“嘿老周呀,真是好久沒見了。不行了,瞧我這記性,現在要叫周總了。”


    我說:“老錢你也太見外了,自己兄弟叫什麽總不總的。聽說你要高升了,恭喜呀。”


    “這,哪裏的事嘛,”錢海平肥嘟嘟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都還沒有影子的事呢,你可別往外傳喲。”


    說著他又叫著要跟我喝酒,說是不醉不歸。我說我呆會兒還要開車送麗娜迴家呢。


    錢海平不管不顧地拉過服務小姐,非要來兩瓶紅酒。我很奇怪這小子怎麽突然熱情如火起來了。


    勉強跟他喝了一杯之後,錢海平就講起他現在正以文聯的名義搞中國作家杭州筆會,說是要請些大腕來杭州,搞個史上最大規模的筆會,或者說是論壇。


    “不會是百家講壇吧?”我訕笑著說。


    “啥?百家講壇?”聽到我隨口說的這個名稱,錢海平眼睛裏就放了放光,“不錯不錯,你老周果然是個人才。”


    他的眼睛又瞟向了包麗娜:“包小姐覺得如何?”


    “很好呀,百家講壇,百家爭鳴。這句廣告語怎麽樣?”包麗娜把溫柔而熱烈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哈哈一笑說:“我開玩笑的,亂說亂說,我自罰一杯吧。”


    我正要端起酒杯,麗娜就用警告的目光朝我射來,登時又放下了酒杯。


    盜用後世的百家講壇這個名稱,實在是有愧。不過錢海平卻非常得意地說:“就這麽定了,就叫百家講壇,到時候再來個副標題,就叫西湖論劍,哈哈,堪稱完美呐!”


    是呀,的確完美,十年後的兩個名字就這樣被我們提前盜版使用了,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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