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下室裏,牆上隻燃著一盞蠟燭。


    同樣一身漆黑的人坐在辦公桌前,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魔杖已經很久了。


    杖身是光滑的,簡潔實用。除了手柄處的花紋沒有其他裝飾。這原本應該是他最熟悉的東西…


    可是現在,他竟然覺得它陌生極了。


    自從格鬥俱樂部的聚會結束之後,自己伸手召迴它之後,杖身就一直燙得嚇人。


    …已經快半小時了,當斯內普伸手觸碰,仍然會覺得像是一條冷血的蛇突然掉進了溫泉裏,熱得他想要撲騰。


    這不應該發生。


    明明自己已經貫徹了措施,那一套他想出來,應付那顆擅自跳動的心髒的措施——隻要他不再逃避,肯直視那張臉。


    可是為什麽,現在,他的魔杖還在發燙?


    有關忠誠轉移的研究自己還沒有深入了解過,但唯一清楚的一點是,隻有與他有特殊聯係的巫師才能引發這一係列的反應。


    “特殊聯係?”


    斯內普皺緊眉,絕不承認自己與霍華德有任何形式上的特殊聯係。即使不久前他被外貌迷惑,這樣的情況也應該停止了。


    他已經努力了很久,自認為再也不會對別人起任何不該有的念頭。即使是現在,她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麵前?


    一條閃著銀光的奇怪東西忽然從門縫底下鑽了進來,從半空漂浮著,慢慢悠悠地,來到他麵前。


    “霍華德的傳訊咒?”


    銀白色的光團展開了,熟悉的字跡呈現出來:


    多謝,


    鐵甲咒使得很精彩。


    簡短的句子仿佛被斟酌過上百遍……斯內普伸手一召,線條像是細密的蛛網纏了上來,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繞來繞去。


    “多謝?”


    是多謝那根變得不像自己所有物的魔杖?


    還是感謝自己在最後時刻拉了她一把,讓人不至於後仰著跌下舞台?


    腦海裏的記憶浮在眼前,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人驚訝著倒退的臉,和自己撲上去之後灌滿鼻腔的香味。


    還有這隻手。


    銀白色的線條還纏在手指之間,他盯著自己的胳膊一動不動,仿佛那陣與陌生人肢體接觸的感覺還停留在上麵——她比想象中瘦弱,後背很薄,拽著自己衣領子的力氣卻不小。


    ——每天都吃那麽多,到底長去了哪裏?


    黑暗中,斯內普不自覺地勾起嘴角想笑。很快又渾身一震,把傳訊咒的字跡捏在了手心裏。


    因為心跳似乎又在變得古怪。他咬牙一把抓起魔杖,忽略上麵陌生的灼熱感用力一挑,光團被架到了半空。


    此刻,斯內普不想去關注自己不同尋常的反應,隻想立刻找到別的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眼下這個奇特的傳訊咒就是個好東西。


    魔咒拆解他很在行,那是自己還在上學時就能輕易做到的事。麵前這個並不複雜的咒語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就被看透了。


    魔杖被重新收迴袖子裏,滾燙的溫度引得皮膚一陣顫栗。


    可以迴信了。


    斯內普在空中落下一筆,閃亮的字跡和纏在手腕上的咒語一模一樣。


    “…以後-要-小心一些…”


    詞句一筆即成。


    銀色的光映在瞳孔裏,他閱讀了一遍,覺得似乎有些過於親近,不如改成“被反彈的攻擊也能提前擊碎,隻要拿捏好時機,無論是誰都無法……


    “…等一下!”


    他用力一撈。


    訊息卻在眨眼之間飛了出去,從豁開的門縫底下消失了。


    也許現在他可以在結論裏再加上一點:傳訊咒,不可修改撤迴!


    陰暗的底下走廊裏閃過亮光,銀白色的光團隻花了很少的時間就來到艾瑞斯的門前。它扭動著,努力從鎖眼裏把自己塞進去。


    剛好從浴室出來的人碰巧就看到了鑽到一半,把筆畫變成手腳,正在費力脫身的東西。


    “這是!”


    艾瑞斯驚訝極了——


    隨著一聲塞子被拔出來的聲音,斯內普的訊息終於鑽進房間,皺皺巴巴地展現在她麵前。


    “以後,要小心…一些……”


    也許洗浴的水有些燙了,惹得臉上一陣發紅。朦朧的植物展開花萼,噗的一聲噴出芬芳香氣。


    就在迷人的味道中艾瑞斯坐到了床邊,把這條傳訊撈在麵前。


    “是斯內普…”


    她認識這個字跡。所以他收到自己的訊息了?還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拆解了咒語,獨自學會了傳訊咒。


    他難道是個天才?


    艾瑞斯握著散發銀光的線條躺了下去,隻看著天花板。時鍾的嫩葉已經指向午夜十一點。


    所以斯內普不僅是公認的魔藥大師,對黑魔法防禦術也很有一手,看他的格鬥就能知道……現在,她敢說魔咒課一定也學得非常優異。


    “heвeportho(難以置信),”


    這樣的人才要是放在科多斯多瑞茲,一定又是高等班的績優生啊。


    也許他還會被薩沙看重,瓦蓮娜一定也會關注。甚至……他還能試著考一考教授的任職資格。


    艾瑞斯敢打賭,唯一不達標的一定是年齡——他太年輕了。可是這樣優秀的人……校長也一定願意為他破例的。


    銀白的絲線在長久的時間中慢慢融化,變成了一股流光。


    地下室的兩人幾乎同時抬起胳膊,在各自的宿舍裏眼看著屬於對方的筆跡蜿蜒盤繞,奶漿般纏在手上。


    也像纏在不為人知的心思裏。


    ……


    複活節假期。


    艾瑞斯迴了一趟萊斯頓小鎮。天氣已經徹底暖起來了,後山上的青草變得繁茂,蟲蝶飛舞。


    安德魯還是老樣子,肺病反反複複。在她囑咐一定要按時喝藥時,被推搡出門外。


    “別推我,安德魯,你要是不肯喝藥我也就不喝了。”


    她站在花園裏,叉著腰。


    “我喝著呢!”安德魯一揮手,“把東西帶給教授們,趁著天還不晚。今天也走那片林子?”


    “恩,”她應道,“霍格沃茲旁邊的雪鬆林,幻影移形快得很。他帶我走過,”


    “他?”


    “西弗勒斯…斯內普。”


    安德魯皺起眉,“要叫人家教授!沒規矩的東西,那孩子比你大上許多,直唿其名也不怕得罪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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