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與賈蘭、賈琮同乘一車,轆轆的車輪聲襯得車內愈發靜謐。


    賈琮眉間緊鎖,滿臉的憂色仿若凝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恰似被陰雲長久籠罩,散不去那鬱鬱寡歡之氣。


    賈環瞧在眼裏,心下知曉他為何煩悶,伸出手去,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賈琮肩頭,嘴角噙著一抹打趣的笑意,開口道:


    “琮哥兒,瞧你這模樣,苦大仇深的,好似肩頭壓著千鈞重擔,任誰見了,都得被你這臉色唬上一跳。


    剛在那樓裏的姑娘,怕是單瞧你這神色,便要怯生生躲遠嘍,還當是招惹上哪路煞神了。”


    賈琮比賈環虛長一歲,卻因自幼沒承幾分寵愛,性子養得內斂又沉悶。


    此刻聽了賈環這般打趣,嘴角勉強扯出一絲苦笑,那笑意仿若浮在湖麵的薄冰,未及眼底便消散了,隻剩眼底的一抹黯然。


    賈赦和賈璉身陷牢獄,消息仿若一記重錘,砸得賈家上下人心惶惶。


    雖說平日裏,這二人待賈琮不算親厚,可到底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連著筋。賈琮悶聲歎道:


    “環弟,大老爺和璉二哥此番遭際,瞧著是兇多吉少。


    我夜裏翻來覆去,橫豎都睡不著,滿心滿眼隻尋思這事,卻實在摸不著頭腦,不知該如何是好。


    上頭那些人,擺明了要整治咱賈家,保不齊還要牽連多少旁人,往後的日子,黑漆漆的,瞧不見光亮。”


    賈環嘴角微微一撇,大手瀟灑地擺了擺,朗聲道:


    “琮哥兒,你也別在這兒瞎操心、幹發愁了。


    既然眼下你尚有機會參加鄉試,便安安心心的,把全副心思都撲到課業上頭去。


    大伯和璉二哥的事,自有我去周全、周旋,哪怕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發配到那塞外草原。


    真到那時候,你跟著一道去,反倒能曆練曆練筋骨,瞧瞧塞外的壯闊風光,說不準還是樁難得的際遇,未必全是壞事。”


    賈琮與賈蘭對視一眼,眸中隱隱透著幾分笑意,朝賈環拱手笑道:


    “環哥兒所言極是,咱們也是這般思量的。


    隻可惜此次鄉試,咱們怕是無望了,這些時日,家裏接二連三出變故,心思紛亂如麻,那策論更是沒準備妥帖。


    若大老爺和璉二哥當真落得發配的局麵,咱們跟著同去塞外,一來能近身照料一二,盡盡孝心;


    二來塞外風土人情別具一格,往後寫文賦詩,也能多攢些別樣素材,添幾分風骨。”


    賈蘭與賈環自幼一處廝混長大,此刻說話沒了太多顧忌,直言快語道:


    “三叔,聽聞瀚海和狼胥山如今都已劃入我大周疆域,咱們心裏癢癢的,也想去見識見識那塞外風光,開開眼界。”


    西府裏頭,寶玉整日價隻在女兒堆裏廝混,沉溺於那些風花雪月,大事上頭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賈蘭和賈琮年歲漸長,行事愈發沉穩,也能扛得起家中諸事了。


    賈環聽得,欣慰之色溢於言表,笑道:“你們能有這般想法,不枉我平日多番督促、苦口婆心。


    塞外可不是什麽溫柔鄉,風沙漫天、苦寒凜冽,卻最能曆練人的筋骨,開闊人的眼界。


    往後的人生路還長著呢,多些見識總歸沒壞處。


    你們往後隻要肚子裏有真本事,官場上我自會替你們周全打點,隻是千萬莫要丟我的臉。”


    賈蘭、賈琮皆是鄭重點頭,把這話牢牢銘記於心。


    馬車緩緩前行,不多時便到了寧國府門口。


    賈環剛下馬車,與二人拱手辭別,正欲抬腳進門,忽見後頭又來了一輛馬車。


    他心下好奇,這大半夜的,會是哪家貴人登門造訪?


    遂駐足立定,定睛細看。


    隻見那馬車車簾輕輕一掀,下來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一襲素錦衣裳,隨風輕拂,仿若雲間仙子臨世。


    她麵上覆著一層薄紗,瞧不清容貌,可那惹眼的身段,嫋嫋婷婷,舉手投足間散發的淡雅氣質,卻仿若春日拂過湖麵的微風,熟悉非常。


    賈環正怔愣間,女子蓮步輕移,嫋嫋婷婷地朝他走來,微風拂過,衣袂飄飄,周身散發的淡雅氣息,仿若春日拂過湖麵的微風,熟悉非常。


    待走近了,她輕抬玉手,緩緩取下麵紗,微微俯身行禮,聲若銀鈴,輕笑道:


    “環兄弟,許久不見。”


    賈環這才迴過神來,看清來人,亦是展顏一笑,心下暗道:


    這般珠圓玉潤,除了寶姐姐還能是誰?


    當下拱手還禮,眼中笑意愈濃,打趣道:“寶姐姐,果真是你!這黑燈瞎火的,你孤身一人,嬌滴滴的人兒,也不怕被哪路莽撞鬼衝撞了去?


    大半夜的,怎獨自跑來寧國府,可是有急事?”


    薛寶釵直起身來,輕抿朱唇,麵上掛著溫婉淺笑,不急不緩說道:


    “環兄弟說笑了,倒也沒甚急事,隻是我明日休沐,便想著過來陪陪母親。”


    薛姨媽、寶琴娘、柳嬤嬤和趙姨娘素日裏常湊在一處,組成了寧國府的麻將四巨頭。


    隻是自柳強被封爵賜府後,作為幹娘的柳嬤嬤地位水漲船高,蒙聖恩被封了三品誥授淑人,如今已被接去了忠勇伯府享清福。


    寶琴娘也被薛蝌接去大同重新安家了,眼下還在府內的,也就薛姨媽和趙姨娘了。


    按理說,薛寶釵如今身為永樂公主的得力助手,憑她的本事與手段,要在外麵為薛姨媽置辦一處宅院,並非難事。


    可不知為何,薛寶釵卻遲遲未做此事,依舊讓薛姨媽長居寧國府。


    賈環對這事倒是挺樂意的,畢竟一來薛姨媽可以陪趙姨娘說說話解解悶,二來,薛寶釵常常來串門,看著也挺養眼的。


    薛寶釵對於賈環毫不避諱的在她身上打量也不介意,反倒是與他又貼近了幾分。


    兩人並肩在前院緩緩踱步,肩膀時不時輕觸,寶釵微微側眸,瞥了賈環一眼,含笑道:


    “環兄弟一戰封侯,還是分量極重的冠軍侯,可謂年少有為,風光無限了。


    我哥哥自入了環兄弟帳下後,出息了許多,對我娘也孝順得緊,我心裏自是感激不盡的。


    往日裏,我哥哥行事莽撞,沒個沉穩樣子,多虧環兄弟悉心提點、照拂,才漸漸有了幾分規矩,往後還望環兄弟莫要厭煩,再多管教他些。”


    寶釵說著,微微垂首,手中的帕子輕搭在腕間,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悠,盡顯溫婉之態。


    賈環搖了搖頭,笑道:“說實話,我之前對薛蟠確實有幾分成見,行事莽撞、惹是生非,京城裏誰沒聽過他的‘大名’?


    可此次北伐,他看來是真的改過自新了。


    雖說能力上還有些欠缺,但勝在肯吃苦、聽號令,戰場上倒沒掉鏈子,往後再磨煉磨煉,前程總歸差不了。


    寶姐姐放心,我既收了他入麾下,自會一視同仁,該提點時絕不含糊。”


    賈環說得誠懇,目光坦蕩蕩望向寶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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