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賈環離了瀟湘館後,一路匆匆便往秋爽齋而去。


    行至中途,隻見香菱和幾個丫頭於溪邊草地上正鬥草耍玩,他便悄無聲息地湊近了去。


    鬥草此般遊戲,在民間甚是常見,分作文鬥與武鬥兩類。


    文鬥之時,各自采擷花草,一人道出自己手中草之名,其餘人則需以手中之草迴應。


    倘若一人報出草名,旁人卻無法應對,此人便算作勝出。


    武鬥相較而言,則顯得簡單粗暴許多,乃是較量草之韌性,將草莖相互交結,兩人各自奮力拉扯,不斷者為勝。


    此時正值金秋,溪邊之草雖不比春夏時節那般繁茂蔥鬱,卻也自有一番堅韌之態。


    香菱於這一眾小丫頭當中,尤為惹人注目,她年長些許,身子也已經長開。


    賈環於其後觀之,竟覺此景恰似幼兒園之師帶著一眾幼童郊遊一般。


    幾人所玩乃是文鬥,一小丫頭亮出手中的姐妹花,香菱則以手中的夫妻蕙相迎,怎奈其餘人皆搖頭,表示聞所未聞。


    香菱當下正色解釋道:“一箭一花乃為蘭,一箭數花則稱蕙。但凡蕙有兩枝,上下結花者名曰兄弟蕙,並頭結花者稱作夫妻蕙,我這並頭兩枝,如何不是?”


    賈環在其身後聞得,不由得失笑,出聲道:“香菱你這丫頭,若想夫妻了,便迴東府尋我,在此胡言什麽夫妻蕙。”


    眾丫頭見是賈環,皆唬了一跳,忙不迭行禮。


    賈環微微頷首,遞與一個稍大些的丫頭一兩銀子,言道:“帶著她們去買些糖食吃。”


    那丫頭接過銀子,又驚又喜,趕忙拉著其他小丫頭向賈環謝恩,歡歡喜喜、蹦蹦跳跳地往遠處去了。


    待她們行得遠了,香菱迫不及待地撲入賈環懷中,嬌聲問道:“爺,您怎的來了?”


    賈環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佯作惱怒道:“家中姨娘未歸,我怎能不來尋尋,莫要被那拐子拐了去。”


    香菱赧然地吐了吐舌頭,這些時日她一直留在探春處。


    每日與姑娘們、丫頭們一處,或讀書,或寫字,或彈琴下棋、作畫吟詩,乃至描鸞刺鳳、鬥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諸般皆有,好不快樂,確是將賈環拋在了腦後。


    香菱抱著賈環的胳膊撒嬌道:“爺莫要惱我,我這便收拾東西迴去伺候爺。”


    賈環挑起她的下巴親了一口,攬著她的腰肢於溪邊緩緩走著,搖頭說道:


    “倒也無需迴去,今夜咱們在精武堂將就一宿便是。


    過幾日我便要往北方去了,你仍留在三姐姐處便好。”


    香菱乖巧地點頭應道:“精武堂我每日都使人打掃,姑娘們也常去那邊遊玩,還在沁芳橋旁的樹林下埋了好些剛釀好的酒。


    我也給爺釀了一壇桂花酒,就埋在爺和林姑娘常去的那個秋千旁的大樹底下。”


    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少女那嬌憨的笑容,賈環亦不由得笑了。


    前世讀那《紅樓夢》時,他最為憐惜的便是這個身世堪憐卻又天真無邪的香菱。


    他輕撫香菱的秀發,溫聲說道:“你這番心意,我自會好好珍惜。


    待我從北方歸來,咱們定要在那秋千旁共飲此酒。”


    香菱眼中閃爍著光芒,仿若已然瞧見那美妙之景,言道:“爺,您此去北方,路途迢迢,千萬要小心在意,香菱會在這府裏每日為爺祈福。”


    兩人行至路口,香菱自行往精武堂去整理床鋪並一應物件,賈環則繼續往秋爽齋趕去。


    自探春從王熙鳳手中分得了部分園子裏的管家之權後,如今愈發顯得精明幹練且頗有主見。


    賈環走進秋爽齋,隻見探春正在院子裏與幾個婆子核對著賬目,神情專注,他便在一旁靜靜等候。


    探春忙完,抬眼瞧見是賈環,伸了個懶腰,笑道:“難得你來看我這一迴,我還當是有了林姐姐、雲姐姐,就把我這親姐姐給忘卻了。”


    賈環一邊幫她捏著肩,一邊打趣道:“三姐姐如今管著園子,恰似那鳳凰立在高枝之上,威風赫赫,我哪裏敢輕易前來攪擾,唯恐被姐姐拿去立了規矩。”


    探春抓住賈環的手,在他手心仔細摩挲,蹙眉說道:“就你這張嘴沒個正經!我即便威風,難道還能管到你頭上來?


    瞧瞧你這雙手,細皮嫩肉的,一點兒老繭皆無,哪有半分馬弓手的模樣?


    今兒個早上的邸報我也瞧過了,你都要上戰場了,還這般沒個正形?


    那戰場上可是刀槍無眼,你若依舊這般懈怠,如何是好?”


    賈環抽迴手,接著幫她捏著肩膀,笑道:


    “姐姐這可是偏見,在姐姐眼中,厲害的馬弓手就得長得膀大腰圓、滿臉橫肉不成?


    那趙雲、馬超,哪個不是英姿颯爽、麵如冠玉?


    人家靠的是真能耐,並非手上有無老繭。”


    探春被他逗得笑了,站起身來拉著他進屋:“行行行,依我看,你呀,堪比那狄青、蘭陵王,皆是憑真本事,而非靠這副皮囊。”


    瞧著她嘻嘻哈哈的模樣,賈環攬住她的肩膀,不滿道:


    “我這都要去抗擊羌胡了,此去不知能否歸來,姐姐就不能為我落幾滴淚麽?


    這般嬉皮笑臉的,倒顯得咱們姐弟不親了。”


    探春拉著他在爐子邊坐下,又讓侍書去取來燙酒的器具和幾個精巧的小酒杯。


    從櫃子裏取出一壇新釀的桂花酒,一邊給賈環燙酒,一邊從容說道:


    “我原本是憂心忡忡的,可從邸報上知曉此次出征的主將乃是我大周名將陳靖將軍,後勤總管是忠順親王,我這心才算安定了些。”


    探春一雙秀眉朝賈環挑了挑,笑道:“這打仗呀,最為要緊的便是後勤保障與將領的指揮。


    你和忠順親王素來交好,他定然不會坑害於你,說不得還會給你些其他將領沒有的好處。


    陳靖將軍久經沙場,有他在前方衝鋒陷陣、排兵布陣,你這毛頭小子跟著學學本事,平安歸來應是不難之事。”


    說著,酒已燙好,她將那溫熱的桂花酒倒入小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蕩,桂花的甜香與酒香相互交織,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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