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陳慶東便和張雲剛一起去醫院看望了高坤。


    高坤倒也確實沒有什麽大病,隻不過是患上了這年頭流行的「三高」病症,那天在徐明磊的辦公室裏被他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頓之後,急火上升,血壓急劇升高,迴到家之後,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就眼前一黑栽在了地上。


    被家人送到醫院躺了兩天之後,高坤的血壓被控製住了,身體也就沒什麽大礙了,隻不過他的精神仍然還是十分萎靡。


    簡單的寒暄之後,高坤便屏退了其他人,隻留下張雲剛、陳慶東這兩個老朋友留在他這個單間病房裏一吐心事。


    「高局,徐書記那天到底給你說了什麽啊,怎麽讓你擔心成這樣?」張雲剛直言不諱的問道。


    提到這件事,高坤的臉色明顯又暗淡了一下,輕嘆了口氣,說道:「倒也不怪徐書記,這一次是我自己沒把事辦好,被徐書記批評一頓也是應該的。」


    陳慶東這時候安慰道:「高局,我相信就算是徐書記批評了你一頓,他其實在心裏肯定還是會把你當成第一人選的。現在越是這種關鍵時期,你就越要挺起來,盡快的把身體養好,以更好的精神麵貌投入到工作中去!要不然,你現在在醫院裏躺著,徐書記還以為你已經沒有膽量跟宋維山競爭了呢,那可就真的落了下風了。」


    「慶東說的是啊!」張雲剛也語重心長的說道,「高局,現在這麽關鍵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能老是在醫院裏躺著啊!」


    高坤默然了半晌,才有些頹然的說道:「感謝兩位老弟的關心,但是我覺得這一次我跟宋維山競爭的可能性真的是不大了。等土地局和礦產局合併之後,宋維山出任了局長,我也不可能繼續留在原單位了。實在不行,我大不了就此告老還鄉了!」


    雖然陳慶東知道,高坤這麽說是有使氣的成分,絕對不會完全是他心中所想,但是高坤所表現出來的這種頹勢,還是讓陳慶東暗暗皺眉!


    現在的形勢,對高坤和宋維山來說,就是拚刺刀的時候,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如果高坤在氣勢上先餒了,那他可就真的沒有勝算了!


    陳慶東真的是很想訓高坤幾句,但是又念到高坤是老大哥,以前還是他的領導,所以他也不太好說什麽。


    而張雲剛這時候卻已經不客氣的開口了:「高局,你要是這麽想可就不對了!徐書記雖然說了你幾句,但是你應該明白徐書記的真實意思,肯定還是希望你來出任這個國土局局長的,我絕對不相信在徐書記心中,宋維山的位置能排在你的前麵!但是,高局,要是你現在自己就先失去了信心,那麽徐書記可就是真的要對你失望了!」


    高坤微微低著頭,默然不語起來。


    其實,高坤自己也知道,徐明磊那天雖然狠狠批評了他一頓,但也是因為「恨鐵不成鋼」!他作為柳林縣土地局局長,在機構改革這麽關鍵的時候,他卻沒能爭取到市土地局局長的關鍵推薦票,這雖然還能讓這件事蓋棺定論,但是這也絕對顯示出了他的工作不力,尤其是攻關的能力不強,讓徐明磊的工作陷入了被動!


    但是,高坤也覺得自己非常委屈,因為這事實在是他所不能控製的!


    這兩天,他其實一直都在為這件事窩火,但是他又無法找人訴說,也想不出來一個好的對策,所以才一直抑鬱寡歡。


    現在,兩個老友的到來,又聽了他們的這番話之後,高坤心裏沉靜了不少,沉默了一會之後,終於嘆了口氣說道:「雲剛,慶東,其實也不是我不想振作起來,但是我這次實在是一籌莫展,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啊!」


    張雲剛便道:「高局,到底什麽情況啊?你要是信得過我們,就把事情給我們說一說,我和慶東也好給你提提意見,你要是老是這麽意誌消沉,我們也替你著急啊!」


    陳慶東也對高坤點了點頭。


    高坤苦笑了一下,說道:「咱們都是這麽多年的朋友了,我要是連你們都信不過,那就沒有能信得過的人了。隻不過,我的這事,估計你們也幫不上什麽忙,讓你們知道了,也隻能跟著我不高興。」


    陳慶東道:「高局,你先說說到底什麽情況,就算我們幫不上什麽忙,或許也能給你們出出主意啊。」


    張雲剛也道:「是啊!」


    聽了他們這麽說,高坤便道:「前兩天,徐書記把我叫過去批評了一頓,其實是因為徐書記向咱們市土地局局長孟東海徵求新任國土局局長人選的時候,孟東海沒有推薦我!嗬嗬,枉我以前還對孟東海這麽熱情,現在這麽關鍵的時候,他卻一腳就把我踹飛了,真是一點都不含糊啊!」


    張雲剛和陳慶東的臉色不禁都變了,孟東海和高坤是一個係統的,他竟然都沒有推薦高坤來出任新任的國土局局長,這也就怪不得徐明磊要大發脾氣了!


    「這是為什麽啊?難不成孟東海推薦了宋維山?」張雲剛納悶的說道。


    高坤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孟東海也沒有推薦宋維山,畢竟他跟宋維山不是一個係統的,如果他推薦了宋維山,那這裏麵的貓膩就太明顯了。盡管如此,我和孟東海是一個係統的,孟東海卻沒有推薦我,就已經很能說明情況了啊!所以說,徐書記這一次批評我,我一點都不怨徐書記!」


    陳慶東道:「看樣子是宋維山已經打通了孟東海的關係啊!」


    張雲剛也道:「高局,反正現在還沒有塵埃落定,他宋維山能去打通孟東海的關係,你也能啊!這年頭,「不跑不送,原地不動」都已經成為常態了,咱們關上門來說內話,拿著單位的錢去跑跑自己的前途,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高局,反正你們單位也不是沒錢,你如果現在不花,等這件事定下來之後,你就算是想花也花不出去了啊!」


    高坤道:「雲剛,我倒也不是不捨得花單位的錢,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我真的是有錢也花不出去啊!」


    張雲剛納悶的問道:「為什麽?」


    高坤冷笑了一下,說道:「我也是這兩天才打聽出來,原來宋維山有個表侄女的老公公就是咱們市政府秘書長程信。這一次孟東海之所以不支持我,肯定就是程信的意思。下一步,市裏的土地局和礦產資源局也要合併,程信是曲市長的大管家,說話是很管一些用的,所以孟東海肯定要忙不迭的拍程信的馬屁啊!」


    聽了高坤這番話,陳慶東眼前立刻浮現出了程信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前段時間,程信和市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褚明遠共同來柳林督導非典防治工作的時候,陳慶東是見過他的,而且晚上還陪他們一塊吃了飯,那一次,程信給陳慶東的樣子非常的好,他不但說話幽默和氣,而且一點領導的架子都沒有,簡直就是一個有風度、有氣質的諄諄長者!


    但是,陳慶東實在沒有想到,現在卻正是程信阻撓了高坤的進步!


    高坤這一次又接著說道:「前段時間,程信和褚部長一塊來咱們縣督導非典防治工作的時候,我就聽說宋維山那天晚上偷偷去縣委招待所找了程信,不過給我說這事的人也不能完全確定這個消息,我也沒有在意,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啊!隻不過,就算是我知道了也沒什麽用,市裏的領導我是一點門路也沒有啊!」


    說到後麵,高坤的聲音又明顯黯淡下來,透漏著一股子濃重的無力感!


    張雲剛也默然不語了,因為這已經牽涉到市級領導,他也確實是幫不上什麽忙。同時,他也理解了高坤為什麽會這麽消沉,以至於急火攻心都住了院,實在是因為他對這件事無能為力啊!


    現在已經有了市政府秘書長程信替送宋維山站台,那麽徐明磊也不能不給他幾分麵子,現在程信隻不過是通過市土地局局長孟東海給徐明磊表達了一下意思,徐明磊倒還有周旋的餘地,但如果程信親自給徐明磊打招唿的話,恐怕徐明磊也不會為了高坤而去得罪程信的。


    畢竟,這年頭在官場混的人,都是非常現實的!


    張雲剛便也無奈的說道:「程信竟然插手進來了,看來這件事還真是有些棘手啊!」


    高坤輕輕搖了搖頭,道:「誰說不是啊!」


    陳慶東雖然認識趙長斌,也跟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褚明遠已經初步有了一些聯繫,但是他還是沒辦法去動用趙長斌或者褚明遠的能力來替高坤做這件事。


    不過,陳慶東卻還有些別的看法,如果高坤沒有能力從正麵來跟宋維山競爭,那他也完全可以換一個思路來考慮這件事啊!


    正所謂水路不通就走旱路,陽謀不行就換陰謀,陳慶東如今已經完全相信「天無絕人之路」這句話!


    於是,陳慶東便說道:「高局,你也不要太著急,我覺得這件事,咱們還是有機會再扳迴一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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