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東本來想自做決定的,突然又看到了站在旁邊的鄭洪濤,就說道:「洪濤哥,你說這事怎麽辦?」


    鄭洪濤對陳慶東點了下頭,問謝文海道:「謝叔,春喜家現在還有什麽人?」


    「唉!」謝文海先嘆了口氣,然後才接著說道,「其實說起來這個蔡春喜也是苦命人。他媽死得早,從小被他爹蔡文明一個人拉扯大的。後來春喜長大了,因為家裏太窮,又沒媽,娶不上媳婦。他爹為了給他攢錢娶媳婦,每天拚死拚活的種地、幹建築班的活,終於累出了大病,他爹又拖著不治……最後他爹終於攢夠了錢給他從外地買了個媳婦,但是剛給兒子把喜酒辦完,當天晚上他爹鬆了一口大氣,喝了半瓶酒睡了,但是睡了一覺也就再也沒起來。可憐春喜,今天娶媳婦,第二天就送老爹……」


    一口氣說了這些,謝文海感覺到自己略微有些說偏了,幹咳了一聲,又說道:「春喜結了婚才一年多,家裏還沒孩子,現在家裏就他和媳婦兩個人。」


    「他媳婦沒來?」陳慶東問道。


    「春喜的媳婦是花錢買的外來貨,在家裏沒人把她當成個人看,到現在跟春喜連個結婚證也沒有,根本不是合法的,就算她來了也根本說不上話……」謝文海無奈的說道。


    鄭洪濤和陳慶東對視了一眼,鄭洪濤又問道:「剛才那個領頭鬧事的蔡三兒跟春喜是什麽關係?他說他是春喜的堂哥?」


    提起蔡三,謝文海不僅冷笑了一聲,說道:「那個蔡三兒是他堂哥倒也不假,但是他們沒什麽親戚關係,蔡三兒今天就是來訛錢的!」


    鄭洪濤沉吟了一下,陳慶東還想問的再清楚一點,免得處理這事的時候留下什麽隱患,又問道:「謝叔,那個蔡三兒跟春喜到底什麽關係啊?」


    「其實是這麽迴事。」謝文海道,「春喜的爹蔡文明跟蔡三兒的爹其實是親兄弟,蔡三兒的爹在家裏排行老大,但是蔡文明當時有個二叔沒有兒子,後來看著實在沒辦法了,一大家子人在一塊商量,蔡文明的爹就把自己的老二蔡文明過繼給了自己的二弟。」


    「也是斜怪,隔了這層關係之後,蔡三兒的爹更人就不把蔡文明當成自己親兄弟了,反而處處欺負他家!春喜小時候得過一場病,高燒將近四十度,好幾天不退,蔡文明向這幾家親戚借幾百塊錢等著給孩子看病,都給他們下跪磕頭了,結果硬是一毛錢都沒借出來,春喜也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最後還是大隊裏先出錢給墊上看的病。春喜也因為這場高燒治得不及時,留下了一點後遺症,到現在都有點反應遲鈍。更讓人生氣的是,當年蔡文明死了以後,蔡三兒家裏連個跪棚的人都沒來!」


    「這個蔡三兒跟他爹一樣,沒有什麽人情味!而且, 這個蔡三兒更不是個東西,吃喝嫖賭樣樣俱全!據說,賭的還挺大,家裏的那點底兒都被他賭博輸光了!哼哼!今天春喜出了事,蔡三兒聽到消息就巴巴的帶人趕了過來,到了醫院也不問蔡三兒傷的怎麽樣,上來就要個說法,這個蔡三兒根本就不是關心春喜,他就沒安什麽好心!」


    聽了謝文海這番話,陳慶東和鄭洪濤大約就知道這裏麵是怎麽迴事了。


    謝文海又接著說道:「這個蔡三兒也拉了一個建築班子,當初咱們的建養殖場的時候,蔡三兒也來找過我,想要接這個活。我知道蔡三兒是個什麽樣的貨色,就沒把活給他,他今天來鬧事,應該也有點報復的想法吧。」


    鄭洪濤對謝文海點了下頭,然後問陳慶東:「小東,你怎麽想的?」


    陳慶東說道:「要不,咱們先進去看看春喜怎麽樣了,跟他聊幾句再說。要是春喜沒什麽大事,也就輪不到蔡三兒來鬧,咱們直接跟春喜談。養殖場馬上就要投產了,這時候事情越小越好。」


    鄭洪濤同意陳慶東的想法:「那咱們進去吧。」


    謝文海鬱悶的小聲嘀咕道:「這個春喜也是,自己一點都不在意,爬那麽高還不帶安全帶,這齣了事本來都是自己的責任,現在還得把別人給牽連著,你說這事……」


    雖然話是這麽說不假,但是既然出了事,也就沒辦法那麽一板一眼的去計較了,這件事養殖場必須得擔著,推也推不掉。


    三人走進病房以後,那個剛才跟他們交代鄭洪濤病情的醫生對他們點了點頭,帶著幾個助手走到一邊,讓陳慶東他們來跟蔡春喜交流。


    蔡春喜頭上纏著紗布,腿和肋部也進行了基本的處理,此時他正躺在床上,麵色蠟黃,精神還略微有些恍惚,看來還沒有完全從腦震盪中清醒過來。


    陳慶東他們走近病床以後,由於謝文海跟蔡春喜最熟,所以就由謝文海先問道:「春喜,感覺怎麽樣?」


    蔡春喜怔怔的看了他們一陣,才認出了謝文海等人,嘴角彎了彎,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小聲說道:「沒……沒事。」


    看到蔡春喜這幅樣子,陳慶東他們就知道蔡春喜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人,心裏便都輕鬆了很多。


    鄭洪濤把手放在春喜的手背上,說道:「春喜,你放心的好好養傷,我們不會不管的!」


    蔡春喜微微點了下頭,臉上的肌肉僵硬的擠了幾下,兩顆渾濁的淚珠從眼角流了下來。


    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警笛的聲音,是派出所的人到了。


    陳慶東跟派出所的人熟,就說道:「洪濤哥,那我先出去看看,讓人散開。」


    鄭洪濤道:「行,我和謝叔在這守著,免得出什麽事。」


    陳慶東來到外麵走廊上,人群仍然熙熙攘攘的擠在走廊裏,形成了由陳紅兵和蔡三兒為首的兩方人互相對峙,而譚業軍、馬偉等人已經分開人群擠了過來。


    蔡三兒等人或許是攝於陳紅兵的厲害,沒有人敢向前沖,但是仍然嘴裏不幹不淨的說個不停,周圍的人卻已經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由於養殖場出現了建築事故,醫院裏又這麽多人對峙,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嚴重的群體事件,所以鄭洪濤報警,並且說明了這裏的情況之後,接線員立刻向派出所指導員譚業軍做了匯報,譚業軍也知道處理這種事情比較棘手,稍有不慎就會受到牽連,而魏海龍又在縣裏開會,所以譚業軍就向高坤做了匯報。


    高坤聽了譚業軍的匯報之後,也非常重視,抬起腿就要去醫院,不過剛邁出一步,他又考慮到如果那個傷者真的死了,他的家人肯定會在醫院大鬧,如果鬧出什麽不好收拾的事,而他又在現場,那麽他的處境就會非常尷尬,但如果留在後方,坐鎮指揮,則就進退有據的多了!


    所以高坤又走了迴來,拿起電話撥了分管企業副鎮長馬偉的電話,給馬偉吩咐以後,讓馬偉跟著譚業軍去了現場,並且還交代譚業軍,如果有人鬧得厲害,可以使出雷霆手段,拷迴來幾個,至於該怎麽善後,則等魏書記開完會迴來,由他決定。


    譚業軍當然知道高坤這麽做是在推卸責任,心裏不免感嘆了一番高坤的圓滑。


    其實譚業軍也不想去現場,來向高坤匯報就是想推卸責任,但是現在高坤讓馬偉跟他一塊去現場,又給他專門做了交代,譚業軍實在是沒有合適的理由推脫不去,便隻好等著馬偉過來以後,兩人各領著幾個人,分坐兩輛車趕往了醫院。


    現場的局麵要比譚業軍想像的好得多,兩邊的人都隻是對峙而已,沒有人動手,則說明來鬧事的家屬沒有那種拿得出手的刺頭,最多就是個醫鬧的刁民罷了。


    走近以後,譚業軍又發現,原來領頭鬧事的人是幹建築班的蔡三兒!


    譚業軍跟蔡三兒很熟,還曾因為蔡三兒賭博被人舉報,而把他抓走過,知道這就是個外強中幹的軟蛋,心裏麵便便有底了,分開眾人走了過去,虎著一張臉喝道:「蔡三兒,怎麽迴事?」


    蔡三兒看到是譚業軍帶著派出所的人來了,而且他今天來鬧事確實有點胡攪蠻纏的意思,而本身又對譚業軍比較怵,所以便有些心虛,不過考慮到身後站著的這些親戚朋友,便還是悻悻的說道:「譚指導,我弟弟在工地摔死了,我今天是來跟養殖場的人要個說法的。誰知道養殖場的人連句好話都沒有,還讓人堵在這兒,不讓我們進去看看我弟弟的屍體!」


    譚業軍知道陳紅兵是養殖場的總經理,也是魏海龍的座上賓,所以客氣的對陳紅兵打了招唿:「陳總。」


    陳紅兵也客氣的迴應道:「譚指導。」


    「陳總,到底是怎麽迴事啊?人怎麽樣了?」馬偉問道。


    陳慶東這時候走了過來,他聽見了蔡三兒故意歪曲事實,倒打一耙的話,本來就對蔡三兒沒有什麽好感,不由的冷笑道:「蔡三兒,你哪隻眼睛看到春喜摔死了?」


    蔡三兒確實不確定春喜是不是死了,當時春喜摔下來的時候,他根本不在現場,隻是聽人報信,說春喜從六米多高的掛板上摔了下來,當場就沒氣了,所以就先入為主的認為春喜摔死了,這才緊急召集了一幫子臨近的親戚朋友來醫院鬧事來了。


    所以聽了陳慶東的詰問,蔡三兒強詞奪理的說道:「你別管我哪隻眼睛看見了!反正我弟弟摔死了,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這事就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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