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給了大女婿夫婦,二女婿夫婦背後的依托,其樂融融的就是這十幾口子熱熱鬧鬧的過年吃團圓飯。不知為什麽二位女婿喜歡這陶淵明悠然的田園世界裏過年有年味,有親情,最重要的,無論多困難,都能吃上豬肉餡兒餃子,喝上一大鍋明太魚湯,那是鴨綠江四大爺給兄弟送的,現在是靠山吃山,靠江吃江。黃玉佩會做各種各樣的糕點和粘火勺,用糯米做的粘火勺,這是東北地區的傳統,別的地方不知道。長白山地區過年必吃粘火勺,兩種顏色,黃色和白色的,包上餡,用紅豆沙餡。紅美紅花,最盼望過年能吃上粘火勺了。兩個女兒都是主動補貼女婿,因兩位女婿確實太優秀了,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婆家太困難了。二女婿的娘去世的早,他爹呢,又是自私自利的老頭,這下大兒子還沒怎麽著呢,二兒子也投奔大哥而來了,二女兒好痛苦。二弟呢,在人情世故上像個二愣子,名字起的響當當,趙夢凡。像個啞巴死倔死倔半天冒不出一句話。想一想黃玉佩向妹妹玉環抱怨,每次二位女兒女婿迴來餓的都跟逃荒營養不良似的,白養了女兒們,爹見了寶貝女兒們跟心肝兒似的,女兒們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疼也白疼,不是嗎?特別趙夢吉愛惦記田園茅廬精舍草堂後的果園了。趙夢吉最愛吃李子,這輩子沒吃過李子似的,吃的腮幫子都腫了。還有葡萄太好吃了,弄得黃玉佩警告趙夢吉,李子樹下埋死人這可是流傳下來的傳統,好吃,吃多了會傷身的。趙夢吉和黃玉佩從來不見外,他倒把她當成了親娘,從這親娘尋找母愛,吉林的爹隻管趙夢吉要錢,他爹在吉林市花銷大。


    紅英夾在趙夢吉的妹妹弟弟爹中間,挺難過的。生活也挺困難的,還得補貼趙夢吉遠在吉林的爹和妹妹,但這個妹妹呢,眼眶子可高了,打心眼兒裏瞧不上她這個又矮又醜的嫂子,趙夢吉沒少利用爹張思睿的關係,借了不少光。兩位女婿,各有千秋,二女婿性子比較好,大女婿比較高傲。黃玉佩更喜歡大女婿,因為不虛偽,關鍵是大女兒紅玉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女兒,紅英比較直來直往的,不會和娘甜言蜜語。


    二女婿的仕途發展不錯,單位的書記和廠長都很滿意他的工作。紅芙別看和爹娘倔脾氣,可對領導們特講究禮儀之道,的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凡是節日一個都不錯過,跟《石頭記》裏似的過節日儀式感特強,不是給她和趙夢吉過,而是給領導過節。不花錢,會省錢,除了給吉林狠心的公公生活費以外,剩下的全給送禮了,打通工作的障礙。爹娘田園生活是二女兒紅英和趙夢吉補充生活打牙祭的家,也沒辦法,為了趙夢吉的前途,不是嗎?必須當幹部,不斷的往上幹才行。


    從嘴上的節儉和付出終於獲得了迴報。趙夢吉進了黨校學習,組織上重點培養對象,領導也欣賞他這樣從大城市裏到林業局發展的年輕人,現在成了儲木場的調度。這可把紅英高興得忘乎所以,可娘似乎對她冷嘲熱諷的,說她這個女兒心裏從來不關心這個家,這個家是老趙家的大食堂。二女兒不願意了,說大家也經常領著大姐夫蹭飯吃呀,可娘就是不提這個話題。人家大女婿李景山對大弟弟畫畫這方麵確實發自內心的支持,他是一個愛才的人,自我吹噓當代的曹操,現在給曹孟德平反了,確實曹操是個愛才如命的好皇帝,要不老曹家讓老司馬家給一鍋端滅了門。也可能二女兒二女婿讓吉林的爹給折騰的,缺少對大弟弟關愛,人家大姐夫給大弟弟弄來不少畫畫的耗材,這可是貴重的東西。李景山走南闖北的,但凡到一地兒,總想著紅林畫畫用的東西。這個世界太微妙了,多子多孫的,一個家庭沒有個十幾口子人,都讓鄰居們笑話,走路都抬不起頭來。娘和兩個女兒又都同時懷孕了,這個時代見怪不怪的,爹娘女兒兒子們同時生孩子太正常不過了。中國的人口生生不息,華夏民族的傳統就是生孩子,有了人就有了一切,每個大家庭都會出現一個救世主,或者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人物,可以說生孩子也是改變人生的一種方式。要是都能生個朱重八之類的人物,都成皇親國戚了。生孩子太簡單了,一點也不費勁,女人們越生越有生命活力,每個家庭都有太多太多魔幻色彩了。


    紅林最近總是處於一種夢幻或者說幻夢,是一種現實和虛幻的錯覺之中,這是藝術引發的虛幻和想象力激情碰撞的夢境。


    “這是我兒子,讓他拜你為師,兒子,上海的大畫家啊,給師傅跪下拜師。”


    “老師好”


    “對,叫我老師。”


    “爹,我都跟畫家學了好多年了,爹,你倒說話啊,爹,你怎麽不說話啊?”


    男人都有哈姆雷特丹麥老王的命運,太不甘心了,太不舍了,這是夢境,爹不說話了,張紅林渾身是汗,如果他知道幽靈,知道幽靈的顯現,確實家裏大公雞打鳴了,幽靈消失了,這是男人不甘的魔幻主義顯現,原來紅林的爹走了,和哈姆雷特走的方式相似。玉環罵張思睿是天底下最沒良心的男人,沒心沒肺最自私最自利的男人了,太無情了,大風大浪都過來了。玉環心目中的姐夫,還沒有報答他呢,這算什麽呀,這算什麽事兒啊?大姐玉佩和妹妹玉環摟在一起痛哭流淚。


    玉環抱怨張思睿是一位膽小如鼠的男人,太沒有擔當了,這算什麽?一點沒有英雄的氣概。投降主義,逃跑主義,給姐姐玉佩留下一大家子嗷嗷待哺的兒女們算什麽?男人啊,臨走也沒放過姐姐的身子,肚子裏的孩子還未出生就沒有了爹,這簡直成了玉環對姐夫的批鬥會。又說張思睿是個混蛋,連黃玉民的一根毫毛都不如,弟弟是不學無術,至少黃玉民不讓女人遭罪啊,都幹的什麽事兒啊?這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啊!心中的怒火,心中的苦楚。紅花、紅美、紅旗、紅利們倒是嚇得不敢說話,三姨大罵爹,無情的大罵爹,兄弟姐妹們知道三姨是心疼黃玉佩,也是在擔心孩子們失去爹的後果。沒有爹是可怕的,想漢武帝的兒子劉據自殺後,太子兒子的命運,劉病已的命運,無論平民百姓還是皇族貴戚的,沒有了父親的愛和保護,不敢想象太可怕了。玉環的心聲,何嚐不是玉佩的歇斯底裏的哭泣和呐喊呢?這個男人幾乎剝奪了她一切的生命自由,如同一架生育機器,生啊,生啊,連最後他也不放過她的肚子。妹妹替姐姐哭訴是合情合理的。黃玉環又是快樂的,因為沒有任何悲傷的哭泣的聲音,甚至小女兒張紅美也都靜悄悄的,都麻木了,死亡反而是一種盛宴狂歡,活的太壓抑了,太痛苦了,死亡反而是一種名正言順的天地間的獻祭。


    死亡算什麽,行屍走肉而已,最好他的靈魂投胎到娘兒仨的肚子裏去,這就是大愛了,摯愛了,真正的最善的因果了,死亡簡直是一場鬧劇,像過年像慶典正在進行。


    黃玉環是恨姐夫的,她想笑,他這不是和姐倆玩了一個遊戲嗎?好似禪林中坐臥的得道高僧,悄悄的靜悄悄的方式圓寂了,成佛了,再也不用輪迴之苦了,一下子到彌勒佛的未來世界了。她黃玉環想不到這麽高的境界,她黃玉佩呢?其實隻不過是個生孩子的本能肉欲工具而已。姐妹倆可是黃金山的寶貝兒,想一想從小在爹手裏是掌上明珠,在娘手裏是一對小棉襖,為什麽到男人手裏,特別姐姐成了生娃機器。男人太狠心,臨走還給玉佩留個骨肉,生怕玉佩給其他男人再生個骨肉,她黃玉環想一想,又覺得這是天底下最無情的男人。姐妹倆摟在一起哭啊,不是為死鬼哭,那太不值了,死人並非痛苦,逝去並非不幸,是一種快樂的人間解脫。這個安安靜靜的,躺著的男人太自私了,他讓活著的人受罪,自己幹幹淨淨的,如蒼茫大地的皚皚白雪,一絲塵世的留戀都沒有,它是陌生的存在,死也得選最恰當的時機,連死都要折騰折騰,畢竟死的越早越能享受到傳統的孔孟孝道,孔孟的儀禮的儀規是最繁瑣的,中國人骨子裏還是留著孔孟禮儀孝道血液的禮儀之邦。


    生活困難都要在死的儀式感麵前讓路,活人要為死人奉獻。千百年來沒變化的就是殯葬的儀式感了,依舊充滿了魔幻色彩的存在,根本看不出來是個老百姓的葬禮,排場跟紅樓夢似的,浩浩蕩蕩的。老子孩子們都來參加湊熱鬧,因為平時太孤寂了,沒有活力。相反,這轟轟烈烈的儀式感如同魔幻主義的重現。


    百尺衣帶,頭上也戴著白帶子,隨風而飄蕩,紙牛紙馬,還有紙人,各種稻草紮的糊細的藝術作品,如同馬戲團的雜耍班子。大隊人馬隆重登場了,四人抬著牛馬拉著的車子,都是紙糊的,稻草紮的,手藝人漂亮的技藝展現。紙燈籠,紙質的各種金錢財寶,黃澄澄銀光閃閃的在陽光下,活著不富足到了陰曹地府得有錢。死是光榮的,一公裏的隊伍都是看熱鬧的,人們並非源於對死者的尊重和熱愛,都是沒事幹湊熱鬧的。結婚都流行靜悄悄的,但死必須驚天動地泣鬼神的。最提氣的是珊瑚色的棺材了,成色十足,用直徑十米的紅鬆壽材製作的棺材,刷上了珊瑚色的油漆,光彩照人。這樣的棺材是好多老人的夢想,一輩子的夢想就是死後能有一套好的壽材安葬這肉身,這是二女婿對他生前好處的迴報。


    大女婿是無情的,他本人的解釋是出差了,無話可說。沒人挑李景山的不是,缺一個人多一個人實際上一點意義都沒有,這都是形式主義,轟轟烈烈,給整個林業局看的一場大戲。從大台子底下的風景如畫的草廬出發,悲愴的奏鳴曲,棺材用大長釘子封的結結實實的,紅旗和紅利搶著和大哥爭奪權利,二位弟弟有些紅眼了。隊伍抬著巨大的棺材,浩浩蕩蕩的,奔向遠山,在遠山的針葉林靈魂會永存。


    遠山的妙處,因為經過二次采伐了,遠山上的針葉林現在剛剛成長為拳頭大小直徑,針葉林的成材至少也得幾百年的時間,而且這遠山山勢陡峭,海拔又高,能葬在這裏的生靈都是長了前後眼的靈魂,不用擔心人類文明開始占地的問題,更不用擔心活人跟死人搶地的憂慮了。這山林裏肯定有很多很多的靈魂,開始儀式感十足的燒紙錢、紙牛、紙馬、紙車、金銀元寶、冥幣全都燒的幹幹淨淨,濃煙滾滾,奔向天空,飄向天空祭祀給亡靈的地府用的金錢。


    迴到大台子下的田園茅廬裏的庭院裏,一片歡樂的氣氛,什麽都未發生,現在是活人的熱熱鬧鬧,吃飯喝酒的時間。陰陽八卦的先生們也該享受享受人間煙火的大餐,酒肆,塵世世俗了。


    至少在玉環看來,這也算是姐姐對姐夫的大愛的一部分。在院子裏,屋裏屋外足足擺了三十多桌酒席,活人還得繼續的為活著生存奮鬥,不是嗎?人們很快會忘掉遠山裏的魂靈。


    隻有張紅林七天七夜處於一種錯覺之中,他根本不相信爹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還有三姨對爹的惡言相向,他也無法理解。舅舅黃玉民不知什麽時候站在紅林眼前拍了拍他的額頭,“紅林別難過了,這都是命啊,我想死忘記痛苦,偏偏死不了,苟且偷生呀。紅林,你應該高興,姐夫解脫了。女人們為什麽對姐夫不滿意,都是自私,男人太累了,你應該高興起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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