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現在的家偉是因為年紀大了,心小了,變軟弱了,還是遇上厲害的狐狸精,被迷惑了。那麽慣著一個女人,實在是不成體統得很。


    現在這樣的家偉,不僅令家人們百思不得其解,還恨他不爭氣,嫌他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再說安寧這迴破天荒地勉強答應配合“表演”,那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磨平了她內心的棱角,讓很多原本她不可接受的事情變得可以不那麽較勁兒了。


    最主要就是趙家偉的改變,令安寧內心安定,她於是選擇了對趙家偉和趙家偉周圍的一切人和事的原諒和包容。


    特別是看到趙家偉躺在病床上那一刻,她就學會了心疼他,那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她打算試著包容趙家人,為他們適當接受些自己以前不能接受的事兒,因為他們是孩子的爺爺奶奶,畢竟孩子是趙家的根骨。


    如若沒有安寧的堅持自我,即便安寧如今懷著身孕,強勢的趙家人也不允許他們家的兒媳婦兒跟個大爺似的坐在那裏,十指不沾陽春水,不做任何的家務事。


    看看趙家的侄兒媳婦們,哪一個不是忙得腳不沾地,陀螺似的轉不停息。


    甚至懷著孕也得轉,孩子還沒有落地之前都得下地幹活,迴家做家務,伺候家裏上下老小。這才是做媳婦兒的本分,就像當年的趙家偉母親一般樣,一代代都這樣,沒有例外。


    沒有例外,但安寧此時卻是個例外的存在。


    就是這份例外,饒是有這麽多複複雜雜的理由維護著安寧的這份特權,也避免不了趙家人內心深處藏著的不滿和看不慣。


    男性成員們在內心裏都覺得安寧這樣難免有些不像話,女眷們則個個難掩不忿之色,當麵不說什麽,可背過去就議論紛紛,說家偉也忒慣著媳婦兒了,都慣得不成樣子了,


    “你看她像個菩薩老爺一樣坐在那裏,她怎麽好意思?真是不臉紅。”


    趙家偉把家裏人對自己媳婦的不滿都看在眼裏,起先不以為然,也不計較,那是他允許的,他清楚她願意像菩薩一樣坐在這裏已是實屬難得的事兒了。


    擱以前,人家來還不願意來趙家堡呢。


    可是,進進出出聽見所有女眷幾乎都對自己媳婦兒頗有微詞,還說自己把媳婦兒慣得都快騎到頭上了,心裏很不是滋味,麵子上也越發難以掛住。


    等到男人們都把宰殺任務完成了,他們就都圍坐在老族長下方喝酒聊天,剩下所有活兒都歸女眷們做了。


    這是一成不變的規矩,男人們隻需完成特定的任務,女人們則永遠有忙不完的細末活兒,直忙活到整個活動散場,才可直起腰走路。


    安寧坐在那裏看著手機,她對男人們的龍門陣不感興趣,對神婆的作神弄鬼更是不屑一顧,她安靜地坐在那裏做自己的事,配合他們“演戲”已是最大的讓步。


    至於,那些不滿的眼神和不善的言辭,她一概無所察覺。


    有一個眼神隱秘的頻頻射向安寧,那就是神婆的眼神,這個眼神被老族長捕捉到了,他很快會意了神婆的意思,把趙家偉喊去附耳言語兩句,趙家偉便起身走到安寧身邊輕觸她的胳膊一下,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來。


    安寧跟著趙家偉到了院子裏,趙家偉對她說:


    “老婆,你到臥室裏去休息一下,待會兒需要你出場的時候我來叫你。”


    “為什麽?不需要我參加了嗎?”安寧詫異的問。


    “不是,這種時候,中間有些環節需要女人迴避。”


    趙家偉解釋道,他有點擔心安寧一會兒又要給他搬出那套男女平等的論調來。


    可安寧沒有,隻是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在她看來所有的事兒本就是一場鬧劇而已,這種時候什麽樣的要求都是正常的,不值得計較。再說了,趙氏家族裏的男尊女卑她早已了然。


    安寧聞到趙家偉身上濃鬱刺鼻的高度白酒的味兒,眉頭微蹙,不由自主輕捂一下鼻子道:


    “好重的白酒味兒,老公,你可不能喝了。”


    自從那次和好後,趙家偉就滴酒不沾,更何況不久前才做了手術,怎麽又喝上了?因為大過年的,安寧心裏不喜他喝酒,但也不好有太大意見,一家人歡歡喜喜的,掃了一家人興致也是不妥。


    “我心裏有數,別擔心,去吧,去歇著。”


    趙家偉朝安寧揮揮手,折身往堂屋裏走去。


    待到趙家偉迴屋,安寧並沒有迴臥室去休息,而是慢慢踱步出了院門。


    坐了這半天,有些腰腿酸脹了,與其迴屋裏躺著,還不如出來透透氣兒。


    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好舒爽!


    安寧伸了個懶腰,抬頭欲看看天上的月亮時,卻發現頭頂隻看見核桃樹。


    光禿禿的枝丫鋪蓋在頭頂,把一閃一閃的星星和明亮的月光切割成零零碎碎散落下來,碎光落在安寧的卡其色的羽絨服上,落在樹下的石凳上,斑斑駁駁,十分晃眼。


    安寧坐在石凳上,高高舉起手兜住頭頂的光束,纖纖玉指蠕動著又把碎光梳理成一條條細線,流到身側的地麵上。


    安寧就這樣反反複複把玩著那一片碎光,像個調皮的小姑娘,看起來無憂無慮。


    對麵的亂石在明晃晃的月光下,靜靜地匍匐著。


    安寧刻意把眼神凝聚在那片黑黝黝的亂石上,看看會不會出現記憶中那種奇怪的異動。


    奇了怪了,眼睛都發酸了,也沒見異動,石頭們還是石頭自己的樣子,沒有變成其它怪物,也沒有異想天開地遊動起來。


    “在這裏啊?找了你半天,走走走,都等著你呢。”


    趙家偉出現在院門口,氣急敗壞的樣子。


    他走近安寧,不由分說就牽了她的手,往院裏走去。安寧被他牽著,糊裏糊塗跟著走,


    “怎麽了?是該我上場了嗎?”


    “是啊,找你半天了,神婆等著呢。不是讓你待在房間裏嗎?怎麽跑到風口來坐了?夜深了,外麵不幹淨的東西多得很。懷著孩兒呢,黑更半夜的坐在外麵,招來邪祟衝身怎麽辦?”


    趙家偉對著安寧一頓訓斥,說著些奇奇怪怪,令安寧似懂非懂的外星話。


    什麽嘛,一個校長說什麽“邪祟衝撞”之類的無稽之談,真真好笑。安寧啼笑皆非的跟在他後麵,無奈地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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