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生的孕吐反應一天重似一天,偏偏高星又是三天兩頭地出差,一走至少一星期,甚至一個月。


    靈生隻好有一頓無一頓的湊合著過,本想好好補補身體,增加營養,無奈實在沒有胃口。


    還要上班,餓得不行了,隻好煮一碗麵條吃,吃完又吐,食不甘味,難受得無以複加。


    她買了各種零食和水果放家裏,可是隨吃隨吐,最後看到什麽都沒有食欲。晚上睡夢中時常被胃部不適的感覺弄醒,醒來跑廁所裏一頓吐,胃裏空空,隻倒出一些清水來。


    最要命的感覺莫過於聞到鄰居家的燒臘肉味兒時那種窒息的感覺,令她不停的幹嘔。


    隔壁這家人啊,也不知為什麽這麽喜歡吃臘肉,每一天都在燒臘肉,整個樓道都是燒臘肉的氣味兒。


    靈生死死的關閉了陽台的門,屋裏所有窗子,可這股子味兒還是充斥在屋裏,簡直無孔不入,陰魂不散。


    小區裏長了一棵木瓜樹,樹上結了幾個木瓜,其中一個最大的木瓜已經開始淡淡的泛黃色,那是快要成熟的標誌。


    那可愛的淡黃色強烈地誘惑著靈生的食欲。她也不知道那木瓜是不是比其他水果更加美味,她沒有吃過木瓜,隻知道目前那棵木瓜是唯一能夠讓她產生食欲,不倒胃口的。


    一天,靈生站在木瓜樹下,正癡呆呆地盯著那個將熟的木瓜。住在一樓的魏大姐便從自家屋裏走出來,熱情地招唿她,主動跟她閑聊起來。


    靈生正無處訴說自己的苦楚,把這段時間這種快要了自己半條命的妊娠反應給這個大姐一通訴說。


    魏大姐以過來人的身份跟靈生分享著自己的經驗,靈生感覺倒了一番苦水,心情舒暢了許多,身上仿佛也舒服多了。


    “魏姐,這棵木瓜樹沒有主人的吧?”


    “應該……沒有吧?”


    “那等木瓜熟了,我來摘它。我太想吃了。”


    靈生顧不得體麵了,要是在平時,再饞也不會說出來的。


    “唔,還早著呢。成熟還早。”魏大姐說。


    “我等它熟,我一定要等它熟的。”靈生執著地表明要等木瓜熟。


    靈生一有空就去看那個大木瓜,像欣賞一朵絕美的鮮花一樣,流連忘歸。她殷切地希望大木瓜快快成熟,想象著切開木瓜,吃上它鮮嫩的果肉,靈生就感覺通體舒暢,直咽口水。


    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如此饞過嘴。再怎麽喜歡吃的東西,也不曾饞到這般難以自控的地步,好狼狽。


    那天,靈生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上看碟片,一股燒臘肉的氣味又神不知鬼不覺灌入鼻子裏,瞬間反胃到無法唿吸。她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拿上鑰匙,快速地衝出屋子,下樓去了。


    要死啦,一刻也待不了了這屋子,還是到外麵去唿吸新鮮空氣吧,去看看我的大木瓜吧。


    一想到那顆黃的越來越耀眼的大木瓜,整個內心充滿了希望,一個木瓜居然讓她有了一種未來可期的感覺。一陣興奮,渾身就充滿了力量。


    來到一樓的曠地,瞬間心曠神怡,唿吸暢通,腳步也變得輕盈了。


    一群小孩在小區的空地上嬉戲著。


    靈生輕快地來到木瓜樹下,抬頭仰望她的大木瓜。


    天哪!大木瓜呢?我的大木瓜呢?


    隻見木瓜樹上三四個青澀的小木瓜擠成一團,個頭隻有雞蛋大小,呆頭呆腦地俯視著靈生,顯得很無辜的樣子。


    中間那顆耀眼的黃色木瓜沒影了。哪裏去了?趕集去了嗎?留下一群青疙瘩看家?


    靈生一陣頭暈目眩,她垂下頭揉揉眼睛,再次仰望木瓜樹的頂梢,還是幾個小木瓜,仿佛大木瓜從來就不存在,仿佛那隻是她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幻覺。


    靈生的心空了,失望,不,她心裏一陣絕望。


    胃裏便開始攪動起來,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又是一陣幹嘔。


    此時對於靈生來說,好像是失去了救命的仙丹,別以為不至於如此,真的很至於,因為幾個月以來,是那個大木瓜讓靈生唯一一次有了進食的欲望。


    厭食幾個月,幾個月吃什麽吐什麽,生不如死的感覺,誰想要體驗一迴呢?唉,太可惡了,那個萬惡的,奪人所愛的混蛋究竟是哪個呢?


    靈生又傷心又怨恨。


    她聽見小孩們的嬉笑聲,突然討厭起這些小孩來,一定是這些小孩吃了它,一定是。她不甘心,忍不住想要批評一下小孩們,順便警告他們不要再打樹上木瓜們的主意了。


    “哎,小朋友,樹上那個大木瓜是你們摘來吃了嗎?”


    她走過去,虎著臉生氣地問小孩們。


    “不是我們!”


    “不是我們!”


    小孩們連連搖頭否認。想必這些小孩是不會承認的,即使的確是他們摘的,這個時候也會抵賴,問也是白問。


    有個小女孩說:


    “我知道是哪個摘的。”


    “誰?誰摘的?”靈生急迫地問。


    “是魏大娘。今天早上我看見魏大娘扛著一根老長的竹竿把那顆最大的木瓜戳下來,撿迴家去了。”小女孩說。


    “是一樓的魏大娘嗎?”靈生不可置信地問。


    “就是一樓的魏大娘。”另一個小孩補充道。


    腦袋嗡嗡的一陣昏亂,怎麽會呢?別人也就算了,不知者無罪,可她明明知道的,她什麽都知道的!


    魏大娘怎麽可以樣呢?她怎麽可以是可惡的呢!


    同是女人,她一個過來人,她了解懷孕有多辛苦,她就不能讓著我一下嗎?幹嘛非要跟我爭那顆木瓜呢?她什麽都可以吃,什麽都能吃,而我,我就隻能吃那個木瓜,那個救命的木瓜了呀!


    再說了,你要,你可以明說呀,可以不給我希望,不讓我期盼這麽久的呀。這招數多損,多陰暗。


    魏大娘,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迴到家裏,靈生難過又絕望地哭了。想想自己何以狼狽至此,居然為了一顆木瓜,一口吃的,去怨恨別人。


    又一想起自己這種時候,沒人照顧,沒人心疼,孤立無援的,她哭得越發傷心。


    高星迴來後,靈生的心情好多了。


    聽說,孕婦和孕婦都不一樣,有的早孕反應特別強烈,有的反應稍微和緩,還有的根本沒有反應。


    有的反應時間長,有的時間短。據說多數孕婦不適的反應時間都集中在孕期前三個月,三個月過後反應會逐漸消失,但也有整個十月懷胎期間都得承受孕吐反應的。


    靈生好擔心自己會是後一種。簡直不如要命了。


    靈生的孕吐反應一直持續了6個月,人間煉獄般的體驗,在6個月後逐漸消失。


    終於恢複了正常的胃口,甚至越到後來,胃口越好,飯量也一天天增長,高星都表示服了老婆那幾乎漲了一倍的飯量。


    老婆胃口好了,高星頓頓給她燉排骨,燉雞。


    靈生的身體很快恢複,精神狀態大好。


    當靈生基本能夠照顧自己的飲食生活後,高星在外應酬的時候越來越頻繁,迴家也越來越晚,而且經常喝得醉醺醺的。


    靈生讓他少喝酒,早點迴家,他嘴裏答應著盡量早迴家陪她,可行動上卻一味地食言。後來,靈生再勸誡他時,他便有些不耐煩了。


    “你把自己照顧好就對了,我需要應酬,需要社交,一個男人天天在家裏守著老婆成什麽事兒?”


    他越來越不滿靈生總想粘著他,他說男人的天地應該在外麵,不應該限於家庭。


    “適當的應酬自然是必要的,但你現在十有九天都在應酬,沒日沒夜的應酬,未免太過了吧?我現在挺著大肚子,多有不便,我需要你陪伴。醫生說了多走動走動,生起來容易,你就陪我逛逛路吧。”


    靈生渴望著高星能居家陪著她,她覺得高星在這種時候沉溺在酒桌上,實在是離譜得很。


    “人家懷孕也沒你這麽嬌氣,你懷個娃就像天都塌下來似的,巴不得全世界都圍著你轉,沒見過你這樣的。”


    高星也表示自己從來沒想過一個女人懷孕就能折騰到如此地步。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又不是裝的,人家說了,每個人懷孕時的反應都不一樣的,我就是運氣不好才成了最嚴重的那個嘛。”


    靈生感到好委屈,眼淚又不自覺地來了。


    高星不說話了,但也沒有留下來陪老婆,說聲自己有事就出門去了。


    靈生紅著眼圈站在那裏,看著剛剛被高星反手合上的防盜門,那般厚重冰冷,心也隨後涼下去。


    有時候她自己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比別的孕婦懦弱呢?不僅身弱,心也變得如此脆弱。誰想呢?誰想要這樣的體驗呢?


    從此,靈生不敢再要求老公陪自己了。她自己吃飯,自己出門散步。久而久之,習慣了,也就沒有奢望了。


    但她心裏的委屈卻無法消減,她發覺老公變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一點耐煩也沒有了。他看她的眼神不再含有溫情,反而是清湯寡水一般的寡淡。


    男人結了婚都這樣嗎?


    這人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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