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溫和的太陽光越過樹梢,照進山洞。


    光線驟亮,何樰一個皺眉,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齊齊整整躺在火堆旁,身下墊著幹草。


    馬匹在洞口五六米開外吃草,楊允在樹下坐著,低頭在弄著什麽,不見林子銘身影。


    “我表哥呢?”何樰問道。


    “將軍下山查探情況,他讓我在這裏守著大小姐。”楊允嘴裏應著,頭也沒抬,還在埋頭磨著手裏的木頭。


    “下山?”何樰才發現少了一匹馬:“他有沒有說多久迴來?”


    “最多兩個時辰。”楊允這才抬頭:“將軍說,兩個時辰,他不迴來,讓我們往山裏走,再換地方躲著。”


    “他是怕驚動到對方,有人跟蹤他?”何樰不禁感歎林子銘的細致。


    “將軍向來考慮周全。”楊允說著,臉上有些小得意。


    他從林子銘升官開始,就跟在他身邊,隨著林將軍經曆無數邊防戰事,早就見識他的膽識跟細致入微。


    何樰看他對自己將軍崇拜的樣子,不禁失笑。


    曾經的林子銘,唯唯諾諾,對父母言聽計從,還膽小怕事。沒曾想,進了軍營,竟練出一身虎膽,還被自己手下頂禮膜拜。


    “還是軍營出真男人啊!”何樰感歎道。


    “表妹其實是想說,我林子銘在進軍營前就不是男人?”


    是林子銘的聲音,他一邊自嘲一邊撥開竹枝,從樹林裏冒出頭來,手上還捧著野果。


    “將軍迴來了?”楊允跳起來,拍了拍腿上的木屑,接過林子銘手裏的野果,轉身就去找溪水清洗。


    “我可沒這麽說,”何樰笑著迴應他:“太陽剛出來你就迴來了,莫不是淩晨就摸黑下山?”


    “當然要早去早迴。”林子銘說著,從後背掏出一個野花編織而成的花環,撥開何樰擋著的手,戴在她頭上:“別動,女孩應該有女孩的模樣,這樣不是很好麽?”


    他退後兩步,細細打量何樰,眼裏一片迷蒙,想想,歎了口氣,又伸手將花環摘下。


    “這又是為何?不是說女孩要有女孩的樣麽?”何樰不解。


    “一會下山,先去溪水邊用泥沙把臉塗了!”林子銘隨手把花環丟在一旁,賭氣道:“表妹長得也太好看了些,在府裏還行,這一出外頭,太危險了。”


    何樰這才知道他的意思,懶得跟他糾結。


    見楊允從溪邊捧著清洗幹淨的野果迴來,她伸手從他懷裏拿了兩個,大喇喇坐到一旁,靠著石頭,翹起二郎腿,一邊曬太陽,一邊拿著野果,左一口右一口,嚼吧嚼吧。


    林子銘一臉嫌棄:“才說你長得好看,就做出這副鬼樣,男不男女不女,像怎麽迴事?”


    “什麽?長得美還不給吃飯了?”何樰一嘴果肉,嘟嘟囔囔說不清。


    林子銘搖頭苦笑:自己的表妹自己寵著唄。


    三人將果分吃了,前後跟著,牽馬下山。


    “我把附近三十裏範圍都看了一遍,沒有人跡,但還是要小心。特別是何樰,碰到事,切不可再像昨日,突然翻身下馬……”林子銘邊走邊叮囑。


    “知道啦知道啦,表哥都說好幾遍了。”何樰聽得不耐煩,隨手從路邊摘了一個野果,塞進他嘴裏:“吃吧您。”


    林子銘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又“噗”的一聲,全給吐出嘴去,苦著臉嚷嚷:“這麽酸,你會不會看?怎麽果能吃怎麽果不能吃,自己不知道麽?”


    “哈哈哈,我就是故意的!誰叫你婆婆媽媽……”何樰往前小跑,躲出去幾步,才迴頭打趣林子銘。


    林子銘看著前方的何樰,陽光越過樹葉撒下斑駁光影,她在光影裏跳躍,像個美麗的精靈,他不由得咧嘴直笑,一臉寵溺,不跟她計較。


    他從未見過何樰活潑的樣子,覺得她本就應該這樣,而不是死氣沉沉老謀深算。若不是小小年紀就獨自承受風雨,她何須把自己變得那樣強悍?而,有些風雨,竟是曾經的他還有他的家人給的。他心裏一陣揪痛,再次悔恨自己的下作。


    林子銘心裏默念:樰兒,若可以,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讓你不再承受風雨。


    楊允跟在後頭,怎麽看都覺得兩人很般配。


    “將軍也該成親了。”他沒頭沒腦說道。


    林子銘迴頭瞪了他一眼:“閉嘴!”但他眼裏明顯帶著笑意。


    楊允吐了吐舌頭,不敢吱聲,但心裏:明明喜歡人家,還裝!


    一路沒有碰到人,他們迴到岔路口,沒有猶豫,直接往雲頂山方向趕。


    從岔路口往雲頂山約莫四十裏路,他們奔襲一個多時辰,遠遠看到山腳的草地上,停著一輛馬車,三匹馬在悠哉悠哉吃草。馬車旁站著幾個人,正焦急的往路上張望。


    “得得得”的馬蹄聲引起他們的注意。


    “小姐,真的是我們家小姐,小姐……”珂兒跌跌撞撞越過草地,往路上跑,朝騎馬而來的何樰猛揮手,歡唿雀躍。


    三人翻身下馬,珂兒早就跑過去,抱住何樰,又哭又笑:“嚇死我了,以為看不到小姐了。”


    陸秋走過來,接過林子銘手裏的韁繩,牽著馬,帶大家往馬車方向走。


    珂兒還在唧唧歪歪,何樰笑她膽小鬼。


    陸秋解釋道:“珂兒是嚇壞了。我們剛出去不久,就看到有追兵往你們的方向追趕,我們也不敢迴頭,但心裏都很著急,就怕你們被追兵追上了。”


    何樰第一個趕到馬車旁,打開簾子,查看覃昭是否安好。有薛神醫守著,覃昭沒什麽大礙。


    反而是覃昭,一臉焦急,看到何樰,張嘴就問:“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有表哥跟楊允呢。”何樰應他。


    覃昭深深鬆了一口氣。


    薛神醫笑道:“若不是躺著不能動,他都要自己駕車去追你們了。”


    覃昭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很靦腆。


    林子銘往車裏望了一眼,看覃昭衝何樰靦腆的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有什麽好笑的?”


    何樰迴頭瞪他:“大家都沒事,笑兩聲什麽了?”


    林子銘鬱悶:“我也沒說什麽啊,你就兇。怎麽沒見你對我這樣護短?我不是你表哥麽?”


    何樰氣結:“那能一樣麽?他是病人!”


    原來因為他是病人何樰才這樣擔心。


    林子銘心安不少,堆起笑臉:“表妹說的沒錯,病人就該多照顧……”


    薛神醫幾個一頭霧水:才一日不見,這兩人怎的就又損又掐的?昨晚發生什麽了?


    他們不知道,昨晚什麽都沒發生,不過是林子銘挨著何樰肩膀睡了一覺,他就開始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


    等人的時候,薛神醫已經讓陸秋易容,去附近村裏多采買些幹糧。


    上山的道路不寬,勉強能通馬車,卻很不平整,走得極慢。已經把追兵甩掉,他們也不急,權當看風景了。


    雲頂山,高聳入雲。坐落在南北交界處,以一山之高一脈之長,將南北切割成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北邊白雪皚皚、寒風蕭瑟;南邊鮮花著錦,綠草如茵。


    何樰眾人從南邊進山,一路景色宜人,紅花引蝶,綠葉扶風,流水潺潺。


    男人無感,奈何何樰跟珂兒兩個還是如花年紀,少不得一路撒歡雀躍。


    薛神醫也忍不住感歎:“不知不覺,竟已經開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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