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宋承睿客房。


    何樰斟茶,宋承睿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問道:


    “聽那衙役嘴裏的意思,幾年前就有京都人想拿何府開刀?”


    “若我猜的沒錯,應該是四五年前。”何樰應道。一想到始終有人盯著墨香居,虎視眈眈,何樰不由得脊背發涼。


    “這也是我找薛神醫的原因。”何樰繼續說道:“我父親的死絕非偶然。薛神醫說有要事商量,最好避開家人。所以,我幹脆讓他來客棧,借王爺客房一用。”


    正說著,宋安來報,薛神醫到了。


    薛神醫一進門,就開門見山:“王妃的父親何墨,的確中毒無疑,但要確鑿證據,隻能開棺驗屍?”


    “開棺驗屍?”何樰騰的站起來:“不行!”


    薛神醫沒理她,繼續慢條斯理說道:“不開棺是無法判斷的,單憑醫檔可不能說明什麽。畢竟醫檔是人寫的,口說無憑。王妃再斟酌斟酌。不查出原委,找到幕後真兇,墨香居上下不安寧啊。”


    何樰一臉糾結。


    “薛神醫說的沒錯。”宋承睿說道:“此事涉及朝廷,也是本王一直想徹查的。想來,王妃的父親也希望盡快找到真兇,王妃親弟方能安然度日。”


    “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跟大伯商量再決定。”何樰內心已定,但大伯何錐最心疼二弟何墨,他未必肯答應開棺。


    見何樰鬆口,宋承睿跟薛神醫對望一眼,心下一定。


    翌日,靜石居。


    “你說什麽?”何錐拍案而起,怒斥何樰:“大逆不道,開棺驗屍,你想讓你父親在泉下不得安寧麽?”


    “大伯,樰兒更不希望打攪父親安寧,”何樰不為所動,繼續跟大伯講道理:“好不容易把何晟找迴來,我父親必定不願讓他身陷險境,再遭毒手。大伯您說呢?”


    何錐何嚐不知道侄女的意思,但他不忍二弟的屍骸再次暴露在大家麵前,他更無法容忍仵作在他二弟身上翻翻撿撿。


    但仔細一想,何樰這樣嬌弱的女子,尚且拚盡全力保護弟弟,為父親討公道,重振墨香居。他當大伯的,居然還阻撓,實在說不過去。


    “唉!也罷”何錐長歎一聲,說道:“開棺,盡可能不要聲張。”


    何樰知道大伯的糾結,她心裏何嚐不心痛,但實在沒辦法。見大伯同意,她反而更難過了,接下來的一整日,都心神不寧。


    宜早不宜晚,第二日,薛神醫便帶著京都來的仵作來到何氏祖墳所在地,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何樰跟大伯何錐,還有何錐帶來的幾個家丁。


    過程並沒有多複雜,仵作跟薛神醫很快就從屍骸中驗出了毒物。而且有兩種毒,一種,跟何樰身上曾經的毒是一樣的,隻是讓人綿軟無力,並不致命,慢性中毒,普通大夫很難驗得出來。致命的是後一種,可致人當場斃命。


    跟何錐何樰的一臉悲痛不同,薛神醫臉色很難看。


    “果然不出我所料”薛神醫黑著臉,避開眾人,跟扮成他徒弟的宋承睿輕聲說道:“的確是那畜生幹的。他的用毒手法老夫一眼便能分辨出來。”


    他嘴裏說的畜生,是他同出師門的師弟。醫毒同理,兩人都善醫理跟用毒解毒,但性情各異。


    薛神醫清心寡欲,閑雲野鶴;他師弟則利欲熏心,憑著高超的醫術,經常出入王公貴族門庭,收費極高,但很受那些豪門歡迎。


    道不同不相為謀,薛神醫跟這個師弟互不幹涉,極少來往。


    “這麽說,他們早在多年前就開始謀劃實施。”宋承睿也一臉嚴峻:“恐怕不止何氏一族受牽連。”


    “哼!”薛神醫冷哼一聲,說道:“看來老夫得清理門戶了。”


    “對地方豪紳下手,沒有當地官府配合,是不可能的。”宋承睿眼裏暗沉:“江淮太守,逃不掉幹係。”


    “何氏是一個大族,想吞噬,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內部入手。”薛神醫分析道:“所以,這個下毒的人可以從何氏的人查起。找到下毒的人,順藤摸瓜,不怕他身後的黑手不冒頭。”


    “但對方若不想讓我們查到。”宋承睿順著薛神醫的話往下分析:“可能會殺人滅口,或者讓我們無法找到人審訊。”


    “沒錯。”薛神醫繼續:“何氏是大族,殺人滅口太招搖,何況,已經去了一個何墨,再動手,必定引起騷亂。所以,最大的可能,人被他們護起來了。王爺一時半會找不到。”


    “何硯!”“何硯。”兩人異口同聲,又心照不宣的對望一眼,心裏更篤定了。


    怪不得張婆一狀告何硯,府衙的衙役利索拿人,還判了五年之久。


    張婆這一案,何硯害人不假,但最後也沒人為此丟了性命,按理不會關這麽久。但府衙卻往最重的判,不知道的還以為府衙對何硯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原來竟是將兩人收進大牢,變相保護。


    “當務之急,得審問何硯夫婦。但又不能大張旗鼓,免得打草驚蛇。”宋承睿沉吟半響:“看來還得何樰出麵。”


    兩人同時看向何樰,她麵對父親屍骸,不忍直視,正忍聲抽泣。她大伯何錐也臉色蒼白,兩人悲悲戚戚,都在強忍悲痛,輕聲安撫對方。


    “若她知道父親的死,也有三叔的手筆,不知道要如何麵對。”宋承睿低下頭,不知如何跟何樰開這個口。


    “都是我師弟這個孽障作的孽!”薛神醫怒不可遏。


    宋承睿搖頭寬慰他:“沒有您師弟,寧王一黨也會找到另外的人下毒。”


    “唉!”薛神醫歎道:“醫者,救死扶傷治病救人才是正道,他卻用來害人。師門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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