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等人步行來到督騎營門前。守門軍士行禮攔住趙政,“參見公子,還請公子稍待。我等這就通報營中,請高、田二位百將前來迎接。”


    趙政點頭,停在門前等候。他望著門前執戈挺立的軍士,聽著營中隱隱傳來的訓練口令,心中暗道:阿猛果有大將之才,僅僅一天一夜,便將這些府衛精騎收服,調理的服服帖帖。


    不一刻,高猛、田虎率五位什長迎出營門,與趙政行了見禮。


    高猛笑道:“督騎正在按公子要求進行執法過程演練,還請公子恕我等來遲之罪。”


    趙政走上前,親切地拉著高猛和田虎說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和阿虎不在我身邊,我可是睡不安枕啊。”


    田虎頓時一急,卻不知該如何迴答。高猛笑對趙政言道:“這幾位是各位家令為公子重新挑選的侍從嗎?”


    幾名少年連忙上前見禮。


    “阿豹和我等不在公子身邊,以後公子安危全靠你們。不知你等可有護衛公子的勇力?”


    包德、趙杞兩人麵色一紅,一起挺身說道:“我們年幼力弱,不敢說能護公子周全,但必定盡心竭力。”


    烏狼、唿槐兩人對包德、趙杞輕蔑一笑,對望一眼,一起上前,行禮說道:“烏狼、唿槐,還請猛兄賜教。”


    高猛退於門前空地,將頭盔拋與旁邊一名什長,左手背於身後,右手前伸,側身言道:“來,我試試你等武力。”


    烏狼走上前,行了個揖禮,然後雙拳一握,腳上一發力,直衝而上。


    兩人拳掌相接,眨眼間便對拆了十餘招。高猛心中一喜,暗道:“這與阿豹年紀相當的少年,拳腳收發自如,力氣不比阿豹小。”


    烏狼也是心中一歎,“阿父所言不假,公子身邊兩名親衛,皆是少年英傑。”


    烏狼心中戰意升騰,大喝一聲,高高躍起,撲身而上,一拳直奔高猛麵門,右腿曲膝,頂向高猛中腹。


    高猛等他拳至麵前,轉身一個肘錘抵住他拳頭,同時右腳上撩,擋住了他的膝撞。


    烏狼一笑,他這拳腳都是虛招,隻為拉近兩人距離,好用他最擅長的草原摔跤之技。他變拳為掌,一把抓住高猛右肘,往身前一帶,左腳前插,準備給他一個背摔。


    高猛似早有防備,左手一伸,抵住他右胯,左腿一蹬,閃過他的下絆左腿,右手反握他右掌,右膝抬至胸前,向著烏狼心口就是一個直踢。這招叫做黃龍閃身窩心腿,近身戰時最難防備。


    烏狼未見過這招,眼見躲閃不開,心中一橫,運氣於胸,抬起右腿一腳踢向高猛側麵太陽穴。


    高猛輕笑,右腳在他心口輕點了一下,左腳一蹬地,身體一轉,讓過他踢來的右腳。


    烏狼麵色一紅,抱拳說道:“我輸了,多謝猛君賜教。”


    高猛抱拳點頭,“承讓。”


    唿槐上前行禮,“我擅長用劍,請猛兄賜教。”


    田虎於一旁招手,一名什長拿過兩柄訓練用木劍,遞與高猛。


    高猛將一木劍拋與唿槐,自己側身退步,將手中長劍一挽劍花,斜指地麵,道:“請賜教。”


    唿槐接過木劍,掂了掂輕重,又左右揮舞,試了試木劍軟硬。反握長劍,向高猛抱了抱拳。接著,他右手背劍,左手前伸,慢慢靠近高猛。


    高猛見他背劍身後,心中一愣,暗道:這可不是軍中拚殺的劍技。他不由新奇地看著唿槐舉動。


    唿槐的劍技來自家傳,據說自己祖上曾為中原豪俠,因躲避仇殺逃入大漠,成為匈奴武士世家。他們的劍技不適合戰場拚殺,卻適合刺殺和亂戰,所以他們家庭的人很多都是匈奴貴族的貼身親衛。


    唿槐圍著高猛度步轉圈,雙眼緊盯高猛腳下。高猛欲見識下他的奇怪劍法,所以並未主動出擊,隻隨著他不斷慢慢移動自己的腿腳。


    突然,唿槐雙眉一展,趁高猛轉身之機,直入他身前,右臂向內,長劍自高猛掖下直奔胸腹。高猛側身躲過,長劍向前一刺,直奔唿槐脖頸。唿槐身形一矮,讓過高猛長劍,劍隨肘尖,方向不變,緊隨高猛身形直刺。高猛一驚,不防他這古怪劍式,連忙退身迴劍抵擋。倉促之間,腳步一亂,很是有些狼狽。


    唿槐得勢不讓,身形忽高忽低,腳下緊隨高猛腳步移動,始終緊貼他身形,長劍左右手之間來迴傳遞,劍身多由下而上,劃撩與突刺結合,不離高猛要害。


    高猛習慣軍中拚殺,劍法多是正麵砍刺,對於唿槐這詭異的劍法十分不適應,一時疲於應付,陷入被動。高猛心思一動,腳下向後一躍,轉身後撤。唿槐矮身,向前一滾,緊隨高猛身形。高猛輕聲一笑,雙腳一蹬,向後空翻,長劍由上而下,在他背心一點,落於唿槐身後站定。


    唿槐隻覺後心一痛,便知已經落敗。他黯然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沮喪地迴身行禮,“猛兄劍技高超,唿槐自認不如。”


    高猛點頭說道:“你的劍法輕靈,身法怪異,我也不好應對。但你實戰經驗不足,急於求勝,我才有機可循。”


    高猛又轉對趙政說道:“有他兩人在公子身邊,我和阿豹也可放心了。”


    趙政輕笑說道:“自從白進家令痛批了他一頓,阿豹確實一步也不離我左右。今日,他是被我強趕去少年軍的,我說穀中都是府中的家人親眷,有何不放心的。”


    高猛輕哼一聲,“他誌大心粗,就不是個能讓人放心的。而且公子年幼,身邊怎可沒有人跟隨照顧。”


    趙政揮手一笑,“不說這些了。阿猛領我去營中看看。另外,對於督騎,你和阿虎可有什麽要問的。”


    高猛迴身,引趙政入營。他一邊走一邊與趙政說道:“公子所創督騎,不隻管軍,還要管民。不隻要依據法律,還要依據事理和人情,推行鄉德民約。說句實話,猛自己也不知應該如何操作。”


    趙政一笑說道:“我也不知。這些都是繚師所教的鬼穀秘術,隻是些大致的原則,並沒有在列國推行過。所以具體應該如何操作,還需要你和阿虎來摸索。”


    兩人談論了幾句,便來到了中軍營帳門前。高猛將趙政讓入帳中,於帳內主案坐下,他和田虎陪坐兩邊,五位什長坐於下首桌案。


    趙政揮手一笑,“各位什長都是我外祖精選的勇士,本應於戰場之上衝鋒陷陣,立功得封。但因我母子之故,曲居在這偏僻山穀。才不得展,誌不得伸,政深感謙意。但這山穀雖然荒蕪貧瘠,卻也可讓我們和家人躲過兵災。這裏遠離塵世喧囂,遠離人間戰亂,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世外安居之地。但俗話說的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天下戰亂,就是因周天子失了權柄,使諸侯之間沒有了秩序約束。督騎的職責,就是維護穀內的秩序。有了秩序,才有公正、公平可言。督騎不僅要按照法度行事,還要引導民風,厚重民德。法律規矩我們可以逐步完善,但公平正義的原則和方法不得更改。督騎以後的具體巡查方法,高、田二位百將都已經教給了大家。不知大家還有何不明之處。”


    什長李厚坐起行禮,“公子,高百將。吾等有一事不明,不知當不當講。”


    高猛說道:“督騎初創,萬事皆無定規,有事但講無妨。”


    趙政點了點頭。


    李厚沉思片刻,心中一橫,大聲質問趙政道:“不知公子所要推行的律法和道德規矩,是依據秦律,還是依據趙律。秦法嚴苛,趙法寬鬆,其間執法的尺度,我們該如何把握?秦國民間以勇武為德,崇尚爭鬥,鄙視弱小,卻又受法度約束,不敢私下比鬥;趙國民間以平和為德,崇尚親情,卻又奉行俠義,鄉間恩怨,法不能禁。”


    趙政沉思片刻,沉聲說道:“周天子失德,列國各行其政,律法不一,鄉約各異。這也是我要創立督騎的初衷。督騎所遵循的原則,是情理法相融合;是鄉間民俗和國家法度的契合;是謀之於眾,宣之於眾,教之於眾。穀中法度初創,隻殺人及盜抵罪等幾條成法。其餘所有言行,都沒有成法可循,但隻要督騎認為哪些言行危害穀中安危、妨礙穀中民眾生活都可當眾製止。然後,隨機招集鄉老、家令、武士等十名有尊爵之人,當眾評判是非。最後,由這十名招集而來的有功爵之人於秘室投豆,以豆之多少來決斷賞罰。而且整個過程都要記錄在案,成為定法,頒布於穀中。督騎隻有檢舉、逮捕和製止之權,沒有審判和決定之權。這與以往各國執政之法皆有不同,是好是壞,我也難以判斷。可暫行一段時間,最終由我和各位家令商定是否繼續在穀中推行。”


    眾什長都茫然地互相對視,竊竊私語起來。趙政一笑,輕拍桌案,打斷眾人議論,高聲說道:“總之,督騎什麽都可以管,但什麽都不能最終評定,全部交由穀中民眾代表來評判是非。”


    高猛一笑,帶領眾什長齊聲言道:“諾。吾等必盡心竭力,維護好穀內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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