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往期待過年吃肉,期待正月閑耍不同,在如今的方家人眼裏,1984年這個漫長的正月,它!終於!過完了!


    尤其是對當家人姚立華來說。


    嶄新的兩棟新房建成了,隻等刷灰,砌排水溝,鎖定水井蓋,再去搬迴提前請木匠打的實木家具,就可以著手準備,下半年七月和九月愛軍愛民兩兄弟的親事了。


    未來大兒媳朱翠珠的生父朱大誌終於完整收獲了他該有的報應,被抓進去了,再不能到處搞事,親家母方懷英又是個有本事、見識廣,還明白事理的,甚好。


    未來二兒媳邵敏雪那個後媽,現在全部心思都撲到她千盼萬盼終於盼來的寶貝兒子身上去了,至少最近幾年都不用擔心她會起什麽幺蛾子了。


    未來三兒媳曹莉莉的日子肯定也錯不了,畢竟惠民踏踏實實地在跟熊師父學廚,三年後出師,以後日子指定順順當當。


    二女兒桂花終於相看完了全部三個“候選”,駱駝坳鄉董玉海是在省城公共圖書館見的麵,芯橋村黃益東是在縣城成衣店二樓見的麵,以及九子鶴鎮孟正乾是在省城青山公園見的麵。她好像更中意董玉海?


    三女兒桂枝一直以為還小,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跟矮各壪的武筱(音,xiao二聲)昴(音,mao三聲)走得很近。不過還好,她還算有分寸,知道保護自己,沒搞的盡人皆知。


    這麽一數,還屬桂花的親事最費勁啊!


    怎麽就她費勁兒呢?


    怎麽就我費勁兒呢?這次都不打算逃婚了呀!


    隻是時間從不停留,不等姚立華再多思量,春光遍灑,農戶人家一年之中重中之重的重頭戲,春耕開始了!


    霎時間,人人忙得腳打後腦勺。


    鋤草犁地,耙田挖溝,砸土塊,砌田埂,然後引水灌田;同時堆肥育苗,分苗挑擔,拋秧苗,派人手,最終一排排插秧,一日日巡視蹲守,好瞅準時機間苗或者除稗(音,bai四聲)。


    (注:間苗,是指秧苗插下去之後一段時間,根據生長情況,拔掉其他弱苗,好集中水肥供養長勢最好最強壯,以及根係深但長的略慢些的秧苗。此外,間苗還可以梳理水田裏的空間,利於水稻成熟結穗的時候,主人家鐮刀下田收割。除稗,就是除去剛長出來的稗草,有些稗草是初期準備水田時,躲過清理埋在泥土裏見機發芽的;有些稗草本身就是從正常秧苗異化而成的,或水稻種子受病蟲害或某種蟲子啃咬催化而成的。)


    種早季水稻之外,還要收冬小麥、馬鈴薯,以及大蒜、油菜、蠶豆等等。


    而且今年,不光要忙自家的,還要幫手幾位未來親家家裏的,哦,除了邵敏雪家。


    不過毛主席說了,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幹活,也就沒那麽辛苦艱難了。


    反而逐漸能從中咂摸出一點甜滋味兒來。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好起來,的甜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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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老媽念叨就她親事最費勁兒毫不知情,桂花在蠶場忙了個熱火朝天。


    焉知不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呢?


    翻過年來,三村共建的蠶場恢複正常運作,不再統一計算工分,而是開始按效益,每月固定時間發放參與各方的工資。


    工資誒!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放工,桂花強行按捺住胸腔裏那顆激蕩的、就差從嗓子眼跳出來的心,繃緊了臉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邊走邊應付路上遇到的其他蠶場工人的招唿。


    “......今天發了工資,我們幾個打算一起去扯點花布做衣裳,一起去啊!”


    “不了,你們去吧。”


    “......誒,這就迴去了啊?”


    “是啊,家裏還有事兒。”


    “......桂花!這裏這裏!過來呀!”


    “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好好玩,現在天黑的晚些了,可以多玩會兒!注意安全。”


    “哎呀,你作什麽這麽一本正經沒個笑臉的,發工資你不高興啊?”


    “高興高興,別拉著我了,真有事!......真的!”


    .......


    好不容易從人群聚集的蠶場周圍走開,終於沒人了,她立馬一溜小跑,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背靠著樹坐下來。


    這才放心地笑了起來,無聲地把嘴角咧到了後腦勺上。


    哈哈,我也是一個月拿二十塊工資的人了!


    一邊笑,一邊不放心地一張一張重新再數一遍拿到手的鈔票。


    淺藍色的大團結(拾圓)一張,深綠色的貳圓四張,淺紫色的伍角三張,剩下就是一團揉在一起花花綠綠的壹角,伍分,貳分,壹分。


    咦?壹角怎麽隻有一張?


    哦,有四張伍分,這還有,一、二、三......六張貳分,看看壹分的......一、二......八張!


    對上了對上了,一共二十塊!趕上吃公家飯的老師一個月的工資了!就是不知道我下個月還能不能拿到這麽多......算了,以後再想,先迴家!


    絢爛瑰麗的晚霞之下,桂花興衝衝跑迴家,計劃著要好好炫耀一波,再大手一揮,走,下館子去!


    居!然!沒!人!


    “......人都哪兒去了?”興奮驟變失望,桂花暗暗思量著,是不是再晚一會兒就都迴來了?


    那我就等會兒?


    “二姐!你迴來啦!快快快,幫我個忙!”不知道從哪個犄(音,ji一聲)角旮(音,ga一聲)旯(音輕聲)躥出來的桂枝,拽上她的胳膊就往外飛奔。


    “誒誒誒誒誒誒.......等一下,等一下......你等一下!”終於叫停了核動力驢一樣眼瞅著就要起飛的妹妹,桂花扒拉掉胳膊上攥的死緊的手,哎喲~,死丫頭手勁兒還這麽大,考試再考好了,那咱們家不是要多出個文武全才來啦?


    妹妹還這樣年輕,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真好!


    思緒如脫韁的野馬般發散開去,也沒耽誤她手裏麻利地裏三層外三層纏繞著貼身妥帖收好,剛到手還熱乎的第一筆工資。


    “唉呀~,好了沒有哇?二姐!二姐,哎唷,我的二姐啊,好二姐,你快點!”桂枝被迫停下來,焦躁得很,眼睛還盯著要去的前邊,根本沒注意桂花在幹什麽,隻勉強按捺住自己,在原地跺著腳催促。


    “好啦,什麽事這麽——急啊?”桂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猛的一股大力給拽跑了,遠遠的還能聽到空氣中飄蕩著後半截“——急啊”意外脫長的尾音。


    終於到了!


    桂枝累的不輕,兩手撐住膝蓋,彎腰弓背半蹲著,垂下頭瘋狂大喘,“哈——,唿,哈——,唿,哈——,唿,咳咳咳......哈—哈—哈—哈—唿————,嘔!......”


    一邊的桂花趕緊上前幫著拍背,“怎麽樣?好點沒?你到底急著要幹啥啊,這都要跑吐了!”


    “......呃好多了好多了,別拍了......別.....真別拍了,我沒吐也被你拍吐了......”桂枝掙紮著快速抬頭瞅了一眼二姐,她怎麽跟沒事兒人一樣啊?


    沒道理啊,明明我倆一起跑著來的呀!


    “這什麽地方?不知道找不找得到熱水,你這樣得喝口熱水,才好得快......”桂花直起腰來到處看,一片陌生。


    “不用找熱水了,找不到的......我......我們來早了,嗝,居然來早了!嗝!嗝!嗝!嗝!嗝!嗝!......”完了,剛好點,又打嗝打的停不下來。


    早知道就不急著跑來了。


    頭頂上一刻鍾前還絢爛瑰麗的晚霞,已經逐漸舒展開,開始變淡變遠變小,緩緩消失在天邊。取而代之的是即將完全掉到地平線上的太陽,桂花桂枝姐妹倆所在的山坳周圍,淺淡又近乎透明的霧氣四起,眼看著就要對麵不識人了。


    桂花拉著還在不停打嗝的妹妹稍微挪出來一點兒,站到前不久鄉裏召集大家集體夯實過的大路上來。


    反正暮色即將上來,從田地裏迴家的鄉親們已經陸續都過去了,不用再特意躲避讓開了。


    跟桂枝桂花一路狂奔到此不同,郵差小夥根本不急,一步三晃慢騰騰地從幾米外走過來。


    一年多以來,他早已跑熟了這條路線,還吸取經驗教訓,特意在一身綠油油工作服的左胸上釘上一個怪模怪樣的金黃色胸針,免得再嚇到人。


    “方桂枝!是你啊,”郵差小夥走近,有點自得的點著自己胸前,“喏,你看!金黃色胸針!這下,不害怕了吧?”


    從一開頭兒就是她嚇成那個樣子,我才想到要做一下調整的,不然,不講理的人那麽多,我還要再多挨上幾頓打!


    “......是你!”桂枝被這麽一嚇,終於不打嗝了,緊跟著想起往事,臉不覺尷尬地燒起來,“那個,不知道怎麽稱唿你呢?之前你隻給送了一次我老師的信過來,就再沒看到你過來,劉小哥不是說你不負責這一片了嗎?”


    “哦?他是這麽跟你說的啊?......鐵軍他......”郵差小夥說著說著就沒聲了,在場一共也就三個人,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說了句什麽。


    “嗯?什麽?”桂枝耐心的追問,倒不是真想知道他說了什麽,是先順著他,而不是要求他別那麽多廢話,趕緊把報紙拿出來。


    又不是土匪打劫,以後還要繼續打交道的,得好好說。


    “哦沒什麽,”郵差小夥醒過神來,“你直接喊我名字算了......雖然看著你比我大上不少,但怎麽說也還算同輩人,你說我說的是吧?”


    “......那,請問你名字是......?”沒辦法,桂枝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問,一旁的桂花都跟著尷尬起來。


    “誒,我剛剛沒有說出來嗎?”


    “沒有,所以你的名字是.....?”不行,再這麽下去,得被他逼瘋,“咳嗯,其實我是來找郵差取報紙的,就《長江日報》,現在是在你手裏嗎?”


    “哦哦哦,《長江日報》,《長江日報》......我看看......”郵差小夥在自行車後座上搭著的兩個郵差布袋一通翻找,半天沒找著,幹脆就整個搬下來,放到路邊的大石頭上翻找。


    眼看著天色也逐漸黑下去,越找越急,越急越找不到。


    完了,我可能跟這個方家姐姐八字不太合!


    看他忙的一頭汗,桂花跟桂枝謹慎地守在一邊,擋住風口,防著紙張文件之類的被風吹跑,但是並不上手去幫忙。誰知道裏麵有沒有什麽重要信件之類的東西?誤拆了信件,可是要入刑的!


    “我叫滬生!謝滬生!.......”郵差小夥翻著翻著,突然抬起頭來說自己的名字。


    “什麽?”“找到了!”桂枝的疑問與滬生的欣喜同時發出。


    “我說我叫謝滬生,呐,這就是最新一期的《長江日報》!.......”謝滬生高興的把捏在手裏的報紙往桂枝的方向遞,隻剛遞了一半,“誒?我不記得你有訂閱報紙啊?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說著他又埋頭去翻自行車前車簍裏的記錄冊子,打算看看桂枝的名字在不在上麵。


    “不用翻了,我的確沒有訂閱報紙。我是替別人來取的,你直接找邵平安這個名字,上麵肯定有。”


    一時,謝滬生忙著找邵平安的名字,桂枝急著展開查看新鮮出爐的《長江日報》上的新聞,剩桂花在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不是打哪兒聽到過邵平安這個名字?哦!陳家村玉婷大姐的兒子!他們一家也都在樺樹莊!可是,什麽時候桂枝又跟這個什麽邵平安認識上了?她不是跟鄉裏矮各壪的武筱(音,xiao二聲)昴(音,mao三聲)走得近嗎?


    邵平安多大年紀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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