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我的好媽媽你再過來一點點嘛,我有話要對你說的呀,來嘛來嘛,來嘛~~~”


    “yue”,自從二姨迴來了,翠珠姐就越來越不把我們這些人當人了,老是當眾撒嬌,嗲聲嗲氣,連嗔帶喘,真受不了她!作為拜年路上的沙僧,立民兩手提滿了臘肉老紅糖紅雙喜煙,見前頭的朱翠珠才消停一小會兒,就又開始作妖,趕緊再降一格步速,就差學蝸牛爬地跟在她們母女倆身後。


    “來啦來啦,珠珠兒要跟我說什麽話呀?”方懷英一點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我的女兒不跟我撒嬌,讓她跟誰撒嬌去啊?啊!忘了,以後她要是真嫁給那個什麽臭屁小子方愛軍的,還真有可能對他撒嬌!


    不行,我得好好、好好、好好的考察考察他!


    “媽,我想了想,要不幹脆就直接安排你跟愛軍見麵算了。不然你一天忙到黑,上午要帶我們去親戚家拜年,下午還得絞盡腦汁想著怎麽旁敲側擊、趁人不注意地考察他,晚上我又不舍得你早睡,總纏著你有講不完的話。像這樣你總也不能好好休息可怎麽行啊?你身體會受不了的!


    再有就是,你自己也說了好不容易跟廠裏請的年假,一共也就這麽幾天,難得迴來就得把想辦的事情都辦完了才走。我雖然不知道你都打算辦哪些事,但我知道你主要想辦的可不就是幫我掌眼,怕我年輕,帶眼不能識人,選錯要嫁的男人嘛。媽,我說得對嗎?”朱翠珠把倚靠在方懷英肩膀上的腦袋挪開,緊挽住的手腕也鬆開,擺正姿態,嚴肅認真的正對著方懷英,字斟句酌,不偏不倚的提議道。


    “哎唷~,我的珠珠長大了啊!對,珠珠你說得非常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媽我又不是什麽老古董,我自己尚且不肯委屈自己跟不合適的人一起湊合過日子,又怎麽會計劃著非要摁著你去過你不願意的人生呢,是不是?”方懷英很欣慰的拉過女兒的手一邊摩挲著,一邊細細解釋。


    “我更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能被我女兒看在眼裏的,肯定不會差到哪兒去。就是吧,這人年輕的時候看什麽都帶一層夢幻美好的霧氣,習慣了看好的一麵,對未來的設想也多往好的方麵去設想,基本沒有什麽預警和避險的意識,也拉不下臉來去計較一些細小但關鍵的利益處。還都愛講究個品德高尚,不計較錢財經濟的。品德高尚沒有錯,但在合理合法的範圍內多爭取一些對自己有利的生存條件,很有必要啊!


    尤其對女孩子來說,不管你最後跟誰結了婚,必過的一關就是懷孕生孩子啊!那可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大事啊!


    男孩子可不用顧忌這些,他就等著孩子生了跟他姓,能說話了管他叫爸就成。別說媳婦生的時候不陪產,不會有人揪著不放去懲罰他,就是一年到頭帶孩子的時間沒有他拉一泡屎的時間長,也不會有人跳出來指責他,就更別說懲罰他了!”


    “哎呀媽——,你這什麽比喻啊?帶孩子的時間沒有拉......哎呀,我先不跟你說了。等你定好了幾點見麵告訴我就行,我負責去通知愛軍過來。好了,前麵就是四舅家了,我們快去拜年吧!”朱翠珠被媽這樣長篇大論的一席話嚇了一大跳,趕緊胡亂扯了個不是借口的借口來轉移注意力。


    原來結婚才隻是剛剛開始而已!


    並不是結了婚,就一切萬事大吉了!!


    婚後甚至不是多個盟友,而是愈發孤立無援!!!


    朱翠珠的人在往前趕,魂卻在往後縮。


    此刻她隻想縮迴去,繼續承歡膝下,做個一世受寵的女兒。


    之前那麽著急跟媽提結婚做什麽?


    我是腦子進水了嗎?


    “......珠珠?珠珠?你在聽嗎?”方懷英走著走著,發現自己怎麽不知不覺就走到女兒前頭去了,都能看到老四家大門了,就這麽幾步路,珠珠她怎麽還越走距離越遠,“不是要給你四舅舅拜年嗎?你現在這是,另有打算?”


    “啊,啊?沒有啊,我沒有什麽別的打算啊,我,拜年不得拿東西嘛,我這是幫著立民弟弟拿東西呢,怕他一個人拿不動......立民弟弟,你給我一條臘肉吧,大過年的,我總不能空手進四舅舅的門吧。”


    ......你還是別笑了,怪嚇人的!還有,也別叫我立民弟弟,更嚇人!你少對奶奶告我的黑狀,我就阿彌陀佛了。


    “呐,給你這條紅雙喜的香煙吧,這個輕,好拿。還有,翠珠姐你就直接喊我立民吧,用不著這麽生分,怎麽說咱們也算一家人嘛。”


    “啊好好,立民立民,那立民我們一起走吧?”


    奇怪,她們母女倆剛剛說什麽啦?也沒聽見吵架呀,這怎麽還非要擠擠挨挨湊我身邊一起走呢?她又打什麽小算盤?“不用了,已經到了,你直接掀簾子進去就是了!我會跟你後頭進去的。”還是離她遠點的好,別又不小心中了她的小連招。


    “愛軍,愛軍,軍兒啊,軍兒?小軍軍兒?”呃,大哥你還是趕緊應聲吧,不然我怕你會更尷尬。


    在此之前的朱翠珠,一反常態的沒有如往常一樣,所有時間都花在纏著千裏返鄉的方懷英上,對著親媽一時撒嬌弄癡,一時說些俏皮話。而是一路忐忑的小心避著老媽方懷英走,就怕被問起自己聽完她那一席話到底是個什麽感受。


    因為根本說不清道不明,也有後悔,也有害怕,更多的卻是茫然。


    媽媽就是相信了我寫的信,才千裏迢迢趕迴來,執著於給我掌眼,幫我挑人,我總不能現在反口說一切作廢,從頭來過吧?


    隻能勉強撐著扛過給嫁出去的四舅舅拜年的流程,連遞過來的紅包都忘了伸手去接,就馬不停蹄往迴趕。一直到吃中飯的時候,朱翠珠都還化苦悶為食量埋頭苦吃,鯨吞虎噬,狼吞虎咽,仿若擺在眼前的是什麽饕餮盛宴,腦子裏的問題卻是越冒越多,一個勾連著下一個,不停盤旋,仿佛就要這麽永不停息、無休無止下去。


    但,方懷英是什麽人呢?不說她是朱翠珠的親媽,一手帶大她的人,也不說比朱翠珠的年紀大很多,見識多,社會經驗足。


    就單單隻是這些年的經曆,方懷英為了謀生,為了更好的生存,靠著忠於內心的直覺和一往無前的勇氣,硬生生一點一點把自己意外偏了航的人生給撥亂反正了,繼續走在正常的、可持續的軌道上。她一眼就看穿了,表麵上看似沒有變化的女兒,此刻正在發生著哪些變化。


    隻是,這個時候,我是不好再繼續說些什麽了,得另外找個她信任的人才行。


    好吧,我承認,我這一年多的缺席,造就了她對那個什麽臭屁小子的依賴,沒辦法,還是讓女兒去找他好好聊聊吧。“珠珠啊,你吃完中飯,要麽睡一覺,要麽你就去找朋友玩會兒呢?別老跟在我們這些大人身邊,反正我下午是要睡覺的,你別吵我。”


    “誒,來啦,珠珠我來了,”愛軍硬著頭皮放下手裏吃到一半的飯碗,頂著大家各色各樣的目光,一邊應聲一邊往外走,人還沒到朱翠珠跟前,手已經不停在做下壓的手勢,以及豎在嘴唇上阻止發聲的噓的動作,“快別喊了!我媽就在場呢,還有其他人!都聽著呢!尷尬死了!”


    “哦哦,我不喊了不喊了.....誰叫你來那麽慢的!要是我喊第一聲的時候你就答應了,不就沒這事兒了嗎?”朱翠珠就尷尬了一小會兒,馬上理不直氣也壯地倒打一耙。


    “是是是,我沒注意聽,是我的錯。這幾天你不都在陪你媽媽嘛,我就沒留心你會來找我,對不住嘛。”愛軍給台階就下,見好就收,也沒挪步子就站在大門右側的窗下,向朱翠珠作揖求饒。


    反正這個距離,客廳裏麵的人看不到也聽不見,不會丟臉。


    “好啦好啦,原諒你啦。咱倆都有錯唄。”朱翠珠按住了愛軍的手不讓繼續作揖,話頭一轉,“我媽讓我來的!我,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啊?方阿姨讓你來的?要,要要聊什麽啊?”


    “你抖什麽呀?就在這兒聊啊?”


    “哦哦哦,你說得對!我們換個地方,換個地方,好好坐下來聊,坐下聊......”


    方愛軍帶著朱翠珠忽左忽右,繞來繞去,實在想不到有什麽地方可以單獨不受幹擾的聊天,又怕被翠珠嘲笑,一邊帶路一邊還嘴硬的解釋:“有點遠,嘿嘿,有點遠,就快到了,快到了......”


    “真的嗎?”翠珠一臉懷疑。


    “真的。啊到了!就這兒了!”愛軍心浮氣躁地胡亂一指,根本沒看自己指的是個什麽地方。方阿姨到底設了多少道關卡考察我呀?先是立國立軍他們,現在又是翠珠自己找過來要好好聊聊,後麵呢?後麵不會還有什麽外婆舅舅之類的吧?


    “這也沒發燒啊?怎麽說起胡話來啦?”翠珠看了看指的地方,上前一步摸了摸愛軍的額頭,“你不用這麽慌張,是我跟你聊,我你不熟悉嗎?又不是我媽來找你......算了,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個秘密基地。別呆站著啦,走啊!”


    “啊?哦哦,走,走......”愛軍迴過神來,本能地抬腳跟上翠珠,走了幾步想起來扭過頭去看了看。怪不得翠珠懷疑我說胡話!我居然指到了鄰居家的茅廁上去了。


    終於,翠珠領著愛軍到了目的地。


    “好了,現在可以好好說了。”翠珠盤腿坐下,還邀請愛軍也趕緊坐自己旁邊。


    “這,這,這不好吧?咱倆還沒正式定結婚的日子呢......”愛軍看著眼前的稻草垛無所適從,他雖然憨是憨了點,但這種“事故多發”的敏感地點,還是有所耳聞的。


    “珠珠,我認真的,咱倆還是別在這兒說話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閑言碎語,尤其對你一個女孩子家影響不好。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去說話吧。要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你直接領我去你外婆家也行。反正,反正我是不可能讓你被人說三道四的!你起來,咱倆趕緊離開這兒!”


    愛軍急切地想要拉起翠珠來,好趕緊離開此處。翠珠自覺自己胸懷坦蕩,沒什麽齷齪心思,不用擔心那麽多,偏偏不肯走。急的愛軍大冬天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珠珠,你就聽了他的吧!別任性了,看給人急死了!”還算這小子懂事!


    “媽?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啊?”這下不用拉鋸了,翠珠自己就蹦起身來,“我們還沒開始聊呢,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他找的我不樂意,我找的他又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個小膽兒!哪天樹上掉下一片葉子,他都得擔心砸破腦門咯!”


    “方,方方阿姨,你好!”愛軍結結巴巴,想去拉翠珠又不敢伸手,雙腳並齊,雙手交叉,站了個板板正正。


    “你就是愛軍?”


    “是,我就是愛軍。我今年30歲了,生肖屬蛇,會製弓,會打獵,還會開荒種田,會......”好像再沒有會的了吧?怎麽辦?我年紀比翠珠大這麽多,她媽媽肯定該不樂意了!


    “好好,先不用介紹了,跟我去家裏坐著聊吧,你覺得呢?”


    “翠珠同意的話,我就去。”


    “那珠珠你說呢?他得看你的意思。”


    那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反正媽都已經見到他了,也不用另外安排時間了。


    一時方懷英在前麵對著愛軍一頓打量加“麵試”,反倒把個朱翠珠丟在了後麵,隨她自己往迴走。


    “媽,媽,媽,大哥被人帶走了!”惠民顧著壓低自己的嗓門,又跟做賊一樣到處看家裏有沒有拜年沒走、留下來聊天的親戚,沒留神自己說了一句大有歧義的話。


    “帶走了?帶去哪裏了?你大哥個鐵憨憨,還能做成什麽惡事?”果然還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姚立華一點兒沒著急,一邊悠哉悠哉倒茶,一邊反問。


    “哦不是,我說錯了,不是帶走了,是跟人走了,去了翠珠姐家,同行的還有翠珠姐她媽,就剛從深圳迴來的媽,叫什麽英的......”


    “哦喲?這是兩手空空就去拜訪未來丈母娘去啦?哈哈,有好戲看嘍!”


    “媽你怎麽還幸災樂禍的呢?你不著急啊?萬一沒好呢?那不是還得重新給找大嫂?”愛民洗完碗筷從廚房轉出來,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就問道。


    “著什麽急啊?反正總要有這麽一天,這樣還真實一些!隨他去吧!來,下午不用拜年,我們來打牌吧!桂枝呢?讓她把她那副橋牌拿出來呀!”


    “我去拿!這些天桂枝都捧著她那幾本書,神神秘秘的,這會兒不知道又躲哪兒去了。但我知道她把橋牌放哪兒了,我去拿!”桂花放下手裏正納著的鞋底子,起身應道。


    於是1984年正月初一的下午,方愛軍在朱翠珠外婆家被“三堂會審”地拷問了個底掉,根本想不起來能耍什麽小聰明,問啥說啥,沒問到的他還自己主動往外倒。


    生怕惹得未來丈母娘不喜,不同意他跟珠珠的事兒。


    心大的姚立華則轉移陣地,領著愛民、惠民、桂花三個,從客廳縮進暖洋洋的火塘屋裏,湊齊了人數,一起興致高昂地打橋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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