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方家的!救命啊!救命啊!方家的,救命啊......救命!救命!救命!救命!”錢春華察覺到麵前這方小哥手上是收著勁推人的,可見平素也都是良善人,不會有意做些什麽惡事。心念急轉間,隻以為是方家的人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不認為確有其事,僅僅是擔心樹大招風,太打眼了會被外人借此訛上,才不肯管的。


    因此她雖使勁兒喊“救命”,但堅持把臉對著方家大門內喊,特別是對著剛剛唯一一個出聲的女人的方向喊,一邊口裏連連叫救命,一邊隨著腳下被一步步推著往後退的節奏,艱難地把手掙紮著抬起來,做喇叭狀攏住嘴的四周,小心地不讓旁的不該聽到的人聽到。


    “誒!救命可不興瞎喊啊!我都沒使勁!嬸子你怎麽這樣!別喊了,快別喊了!”方愛民不意麵前這看著麵善的嬸子居然這般難纏,嚇得一疊聲阻止,慌亂之中也想拿手去捂住她的嘴——剛好可以按在她自己的手上麵!


    “方小哥,我......我,我也不想的,我是真的有事!你就讓我見見人吧,見了人了,我能說的說了,能試的試了,你們要是不願意幫忙,我,我也隻能再想想別的法子了......可是,你得讓我有機會求人啊!方小哥,嬸子求求啦,求求啦,就讓我進去說吧,好嗎?我,我是不應該瞎喊救命,可我來也真是請你們幫忙去救命的呀!是真的!你信我啊!是真的,我發誓!要是我撒謊騙人,要是我撒謊騙人,我,我我不得好死,吃飯噎死,喝水嗆死,哦出門就被雷劈死!還有還有,拉屎掉茅坑裏淹死!真的!真的!你信我啊!”錢春華生怕方愛民真下死力氣捂緊她的嘴不讓說話了,一邊左右晃動腦袋爭取時間,一邊快速把能在門外說的挑著說了一點,連連賭咒發誓自己說的都是真的,不敢欺瞞,真是去救命的!


    方愛民瞠目結舌,第一次親眼見到、親耳聽到對自己這麽狠的人,還啥事沒有呢,這就給自己安排上三、四種死法兒了!


    怔忪間方愛民手上鬆了勁兒,就叫錢春華逮住了空子,50多奔60的人了,那步伐矯健的,也無暇去管什麽體麵不體麵的事了,貓腰低頭“呲溜”一下就從他胳膊底下鑽進門裏去了。


    落在後麵的錢秀蓮比方愛民的驚訝隻多不少,以至於沒能及時作出反應,見姐姐鑽進去之後,門口就又被方小哥攔住了,隻好在門外台階頂部那兒急得左右打轉。


    這,怎麽求個人還要闖五關過六將的呢?


    不是一開頭我們就想錯了吧?


    錢春華一衝進門去,就跟方惠民來了個麵對麵,嚇得他“嗷”一嗓子就不困了,一手拽上褲腰帶,一手提著慌亂間來不及整理、有些垂地的褲腿,撒腿就往客廳布簾子後頭的木架子床那跑,“啊!誰啊!怎麽大清早跑別人屋裏看人撒尿啊!啊,我還是個童......”


    見勢不妙,方愛軍當機立斷捂住了惠民的嘴,唿——好險好險,還好我捂得快!


    其實男生大通鋪上的方愛軍被吵醒有一會兒了,本來是想著多聽一下到底怎麽迴事再起身的,結果就見惠民嚷嚷這一出。估摸著惠民反應過來了,不會再喊了,方愛軍才慢慢鬆開了他,也不多去管他,改變主意立馬穿衣起了身,不親自看看不放心啊。


    到底什麽事兒啊,鬧得這麽沸沸揚揚?!


    “怎麽啦怎麽啦?三哥怎麽叫得這麽慘?!”桂枝毫不知情地鑽出臥房來,頂著個雞窩頭迫不及待地想看熱鬧。


    “不是家裏也進蛇了吧?你先別湊過去瞎看什麽熱鬧!”桂花從桂枝身後走出來,一邊說一邊手上還在紮二股辮。


    才一會兒,桂枝就拿手肘撞了撞身後的二姐,讓她跟著一起退迴到臥房去,“噓!先別說話,喏,看見沒,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大清早的在客廳守著,還不知道什麽事呢。”


    此時客廳裏,錢春華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大覺丟臉,老了老了一把年紀鬧得人家裏雞飛狗跳的,一輩子沒幹過這樣不體麵的事。她趕緊就近拉了椅子坐下,埋下頭,假裝衣服髒了,在那兒東彈彈西擦擦的一頓忙活,心裏存著個傻念頭,“我,我就守人客廳裏等著唄,反正,反正天也亮這樣了,他們也都起了,遲早要吃早飯的吧......我,我等著他們家主事的主動來問我不好了。”


    可惜她期待的方家主事的人姚立華,早在開口讓方愛民趕走疑似騙子的“出家人”之後,就一秒倒迴床上,現在已經睡得人事不知了!


    好在這段時日進進出出,人人忙得腳打後腦勺,互相之間早不講究那許多了,穿的也一直是方便幹活的舊衣服,就算睡成皺巴巴的鹹菜樣子也沒人會特意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局麵一時就這樣僵住了。


    姚立華倒迴去睡迴籠覺,方愛軍起來了也隻偷摸觀察,畢竟老二堅持的向來是有道理的,他從來不會無故趕人。


    桂花桂枝姐妹倆就更不想幫著出頭了,都不認識!(不,你倆應該認識!中秋節送月餅那次,你倆在大姐家跟錢春華錢嬸子撞見過一次的啊喂!)


    隻惠民還在縮在被子裏低低哀嚎,嚎著嚎著就忘了,沒心沒肺睡過去了。


    至於方愛民就更奇怪了,這怎麽拚命闖進去了,然後,就沒動靜了?


    可憐被他攔住的錢秀蓮更加不會想到,就因為她沒能跟著一起進門,讓姐姐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在那兒,被整個方家已經醒了的幾人全力在防備!


    我的好姐姐,你倒是鬧起來呀!拿出你剛剛的衝勁來呀!


    錢秀蓮在門口往裏探頭探腦的,自覺自己是不好開口跟方愛民求情的,曼婷怎麽說也是她蔡家的女兒,貿然出頭誰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結果——萬一折騰一圈下來,她蔡曼婷又轉過念頭,妥協著要繼續跟她男人過呢?自己怎麽說也隻是她外婆那邊的小姨,搞不好從此生分了,再不認自己這門親都有可能。


    “誒?這是在幹什麽?難道今天休息一天?不開工?”來得早的謝師傅走到近前,一眼瞅見主家門前這奇怪的景象,疑惑開口。


    “不是不是,照常開工,照常開工!”可不能讓人迴去了,這來一天算一天的工錢呢,要是真休息了,那工錢也得算在總包工期裏麵的,等於白給錢不幹活。


    “是錢師傅啊,您來了!這,一點私事,與您沒什麽幹係,不會耽誤太久的,您先去小木屋查驗歸置好工具,稍等我會兒,我解決完了這事就去給您開新房工地的圍欄門哈。”見狀,愛軍也不躲了,與愛民並肩迎出來,很默契地一齊拿身體擋住錢秀蓮,不讓兩者有接觸。


    謝師傅聽了這樣捧場給麵子的話,也就不去計較那許多,理了理肩膀上背的裝著零碎小物件的布褡褳,順手把裝好熱濃茶水的黑色保溫杯再擰擰緊又放迴去,然後就目不斜視走進門去,直奔自己放大件工具的後院小木屋去了。


    隻因方家把打兩口水井的事全托給他一人了,雖然稍後還會有兩個小工過來幫手,也拖延不得。目前正忙得熱火朝天的這棟1號新房已經打完地基,隻等再砌完牆就得上梁了,水井還剩點尾巴沒做完呢。得抓緊時間把另外那套2號新房的水井給打了,畢竟打水井一般都要在新房開建之前就完成絕大部分工作,工期比新房的工期都要早上那麽2、3個月的!


    “姐姐,要不,我們再找機會過來吧?”錢秀蓮終於被允許進門,第一時間去勸錢春華,“你看,他們家這忙著呢,工匠都上門了,後麵還會陸陸續續來不少人,什麽幫廚的嫂子、卸磚的力工、和泥的砌牆的,到時候你就是說出來也不穩妥啊,不是白白叫人看笑話嗎?今天我們就先迴去,好不好?”


    “可是,我,那我不白鬧一場了嗎?應該已經惹了方家的不高興了吧,你看她遲遲不見出客廳來......若是日後再上門,隻怕,隻怕更是連門都進不來了......”錢春華說著說著急出淚來,邊說邊哭,邊哭還要邊說,“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想,我就想找個人幫幫我......日子怎麽這麽難呢?妹妹,你一向比我聰明,你說我這日子怎麽就越過越難了呢?我......我也不是那殺人放火、欺男霸女的惡人,從來也沒做過,想都沒想過!怎麽,怎麽我就這麽難呢?怎麽就找不到人可以幫幫我呢?.....”


    因為你軟弱又單蠢唄,這麽多年過去了,大孫子都7歲了,還是這麽個一急就哭的性子。


    誰過日子是輕輕鬆鬆過的啊,要不老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呢。想越過越好,就得靠自己咬牙奮進,一點一點往前掙,你得自己立起來呀,我的好姐姐!


    人活一世,就沒有說規定誰是必得幫你的。


    有些時候,親生父母都不見得會幫你。


    算了,姐姐這性子打小就那樣,我還是不費那口舌了,“姐姐,我們走吧,好不好?今天先走,也不是就他一家能找到人嘛,我早說了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迴去我們就去找自己家的人。我們去,去找大哥大嫂,找姐夫,還有我家那個身子也還算健朗的,也可以出一把子力氣,再不濟還能找到他樺樹莊的村長家裏去呢。就說,這都要鬧出人命來了,你管是不管!走吧,走吧......”


    “什麽鬧出人命?誰?”錢春華以為已經不高興的方家的,也就是姚立華,迴籠覺終於睡了個飽,也不用重新再去穿衣服鞋襪了,起床就能下地,神清氣爽,剛跨出臥房,腳剛落在客廳的地麵上就聽到這麽一句。


    “錢嬸兒?這是?”


    “這是我娘家姐姐,”錢秀蓮一邊快速上手幫錢春華把臉擦幹淨,尤其擦幹那淚痕,不能讓人發現姐姐跑到別人家裏哭兮兮的,要發現了估計真得不高興了,觸黴頭,一邊迴應姚立華,“我姐姐,她叫錢春華,也嫁到蔡家莊去了,跟你們家方娟嫁的蔡老八家沾點兒拐著彎的親呢。”


    “哦,那錢嬸兒和,你姐姐,是來替我們家方娟帶話的?”咦,兩個錢嬸兒?這姐妹倆在一起我要怎麽分開稱唿啊?


    “是是是,”不等錢秀蓮答話,錢春華估計是小哭一場把腦子裏的水控出來了一點,智慧值噌蹭蹭往上漲,“就是方娟托我幫著帶話的,說她一切都好。哦,對了,原來那個跟蔡國強簽的供應條子,蔡家莊還是認的,由老村長牽頭,其他就由蔡老八的叔伯兄弟,以及子侄後輩們,按約定好的時間,輪流供應著呢。會一直供應到你那小外孫滿10周歲去呢。我男人就是蔡老八一支的子侄之一,算是蔡老八隔房的堂侄,你可以認我做堂侄媳婦的!”


    “啊?堂侄媳婦?”你等等,我得算算,這到底是個什麽關係?


    “就是,你女婿的爸爸,我們蔡家莊那邊習慣叫他蔡老八,”錢秀蓮看出姚立華根本沒聽懂這曲裏拐彎的關係,趕緊開口補充,“蔡老八的叔伯兄弟子侄什麽的,你就,就統一算作是跟蔡老八一個爺爺的後代。


    跟蔡老八爸爸一輩的就算叔伯,跟蔡老八自己一輩的就算兄弟,跟蔡老八的兒子,也就是你女婿蔡國強一輩的就算子侄。因為時日太久,過去每個姓氏都有的家譜丟失的丟失,汙爛的汙爛,塗黑的塗黑,也沒幾個能真正頂用、可以繼續往下傳往下記錄的,所以這輩分就亂了,大家就都憑著印象那麽胡亂稱唿著。


    所以現在好多年紀小的得叫什麽伯啊叔的,像我姐姐這樣年紀不小的,反而得隨著我姐夫那邊叫,就成了堂侄媳婦了。”


    “哦哦,我明白了。”並沒有,我越聽越糊塗。不過管它呢,肯定還有別的事兒,不然不會特意找到門上來,還倆姐妹結伴,年紀比我都大,肯定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跟那陳清歡似的,來找我聊天逗樂的。


    “謝謝你們幫我家方娟帶的話,我這段時間一直不得空去看她,上次去看還是中秋節,也不是我自己去看,是我兩個女兒叫桂花桂枝的,心疼她大姐去送月餅,順便看了那麽一迴。你們迴蔡家莊也替我跟方娟說聲,我最近再有個10多天的工夫就能騰出一天時間來去看她,叫她安心,好好過日子。如果想找人陪著說說話的,我也可以讓她兩個妹妹輪班過去找她。”


    “好好好,話我們肯定帶到。”


    “那,我就不留兩位錢嬸兒了,你看我這,忙得很,就說話這工夫人都來了個七七八八了,再過一會兒我就得上灶間忙活備菜洗菜切菜,得定時給工匠們供飯啊,這都說好的,包在工錢裏麵的。你們要是有事就抓緊去忙吧啊,我這顧不上你們了,你們說呢?”唉呀,我話都說成這樣了,她倆怎麽還不挪屁股啊?到底什麽事啊?不說也不走?你趕緊說,我好趕緊拒絕讓你倆走啊!


    錢氏姐妹倆對視一眼,這時候說又不合適,急急慌慌大家都忙,也人多耳雜的,不說吧,恐怕下次也沒這樣的機會,人又不是開門做生意的,專等著你上門來請,要不,“要備菜做飯啊!這不是我做熟了的嘛,我可以幫忙啊!”


    “是啊是啊,自打嫁到蔡家莊這麽些年,我不說做了50年的飯,也做了有30年的飯了,你要不放心我們剛來不知內情的,就安排我們洗菜切菜也行啊,指定不會出錯!”錢春華讚賞地看了一眼錢秀蓮,果然妹妹就是比我聰明啊,這麽一會兒就想到留下來的好辦法了。


    這,發生了什麽?怎麽就賴著不走了呢?對麵姚立華一臉迷惑,她倆到底是幹啥來的?


    “行吧,既然你們要幫忙,那我就不推辭了,實在是忙,確實需要人手,跟我來吧!”算了,看著是有求於人的樣子,肯定隻會賣力幹,要想說什麽總有她們說的時候,到時候再看吧。


    “哇!這麽熱鬧啊!”距離上次來方家才多久啊,有一個月嗎?方家怎麽來來往往多了這許多人,“不是我來的不巧了吧?”


    “沈世侄來了!有好消息啦?”姚立華聞言轉身迎上來,這可是重中之重,不然我忙活著起新房,還一口氣連著起兩座新房是為了什麽?


    “嘿,姚二嫂你一猜就中!是有好消息了!”沈世侄停了停,習慣性地賣個關子,可惜沒人捧場,隻好順著往下說,“你們方家大氣,說幹就幹,動作也快,看中你們家的好姑娘可有不少,我估摸著隻要過了你這一關,就是今天三兄弟的親事全定下來也是可以的。呐,拿去看!”


    “真的?!”姚立華接過薄薄一頁紙,咦,這迴不是厚冊子了?


    “不過也不是過了我這一關,是過了我們家三兄弟那關,我是第二關,有拿不準的幫著看看而已,日子反正要他們自己過,就讓他們自己挑自己喜歡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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