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天氣十分晴朗。


    宋冰銀隔著機窗,看著機身外的朵朵白雲,心情很是舒暢。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高興。也許是因為這是一次很有趣而且很實惠的商業活動。


    這次行動預計將使公司獲得數億人民幣的收益,實惠是不言自明的。


    但為什麽有趣呢?


    是因為這次將途經六個同樣美麗但卻風俗各異的國家嗎?


    宋冰銀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熱。她發現,她之所以覺得這次旅行很有趣,僅僅是因為身邊端坐的周緘而已。


    “這有什麽奇怪呢?”她暗暗想道,心裏十分驕傲。世界上最迷人、身價最高的少數男子中的一位,此刻就坐在她的身邊。僅此一點,就足以讓世上大多數女人羨死妒死。


    宋冰銀悄悄掃視一眼。


    大矢專心駕機,目不斜視。雖然飛機完全是由電腦操縱的。


    周緘則戴著微型耳機,看著眼前的小小熒屏,一動不動。


    宋冰銀看了一會兒,好奇起來。周先生太專心致誌了,是什麽吸引了他?


    她立刻戴上耳機,調到周緘的頻率上。眼前熒光一閃,一個男人的形象立即跳入眼簾。


    原來是穆先生。


    宋冰銀身為偉儀公司首席公關,知識十分全麵,對體育的了解也是專家的水平。她知道,穆先生是中華體育電視台的著名主持人和分析專家,擁有相當多的觀眾。


    但是宋冰銀並不喜歡這個人。她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噪音太大”。


    熒屏上穆先生口若懸河,正自大發高論。宋冰銀歎口氣,不情願地放大了些音量。


    穆先生震耳欲聾的聲音立刻震蕩著耳膜:“諸君是當今世界乒壇第一高手,此次他率隊前往瑞典訪問,必將在斯德哥爾摩掀起狂瀾。瑞典國內已做好準備,希望借諸君來訪這股東風,重振瑞國昔日雄威……”


    宋冰銀暗想:“諸君?什麽諸……乒壇第一高手?難道是諸津津?”想到這個人,頓時大吃一驚。偷眼看看周緘,周緘神色一點兒也沒變。


    宋冰銀稍微鬆口氣。隻聽穆先生說道:“……又據香港專電,日內棋壇巨匠周緘九段也將代表偉儀公司征戰各國,接受世界的挑戰。偉儀公司稱,不論是誰,若能贏周九段一局,便將獲得五千萬人民幣的巨獎。我國祖宗有句名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和周九段這樣的巨人交鋒,一勇之夫豈能勝任?不過古人另有名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倘歐美高手群策群力,以數人合而為一,大搞教練戰術,這卻不可不防。但周九段何許人也?天人也!正所謂‘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


    “喀噠”一聲,周緘關閉了電源。


    宋冰銀摘下耳機:“穆先生正說到精彩的地方。先生自己不聽,為什麽也不讓我聽?”


    周緘怔了怔,說道:“我不喜歡他。怎麽?你喜歡聽他分析?”


    宋冰銀笑著搖頭:“他噪音太大,我才懶得聽呢。不過他今天說的這幾句,倒很得我心。”


    周緘不以為然:“什麽天人、巨人?純粹胡吹。我都沒什麽把握,他信心倒比我還足。”


    宋冰銀說道:“其實穆先生敢說出自己的想法,也算是條漢子。您現在新敗,換了別人,肯定就是‘也許或者啦、非此即彼哇、不勝便負呀’。他總比這種人強吧?”


    周緘被她逗樂了:“看起來,你挺欣賞他的嘛!”


    宋冰銀也笑了:“是啊,我也糊塗了。也許他今天表現得好吧!”她看著周緘的笑臉,心想:“老天保佑,讓他一直這樣笑到這次旅行結束!唉,為什麽這麽巧?說去瑞典,就一起來到瑞典。這瑞典有什麽好?”


    瑞典。斯德哥爾摩。


    瑞典是個美麗的北歐國家。它的首都斯德哥爾摩是座水上城市,素有“北方威尼斯”之稱。整個城市塊塊撒落在十四座島嶼和一個半島之上,四十多座鋼鐵臂把它們緊密地連為一體。五月是這個北國名城最漂亮的季節。萬裏晴空,白雲朵朵。市內高樓林立,街道整齊。行人道旁和街心公園裏綠茵滿地,大片茸茸的草皮中間點綴著一叢叢盛開的鬱金香。丁香、榆葉梅、迎春,伴著開滿全樹的櫻花,洋溢著東方的情調。


    惝徉在如此動人的氛圍裏,周緘不禁有些沉醉了。若不是宋冰銀提醒,他差一點就和瑞典主人擦肩而過卻不自知。


    前來迎接周緘一行的主要有三個人:瑞典棋協主席約翰森先生,瑞典國手安德森八段和偉儀公司瑞典子公司總裁張先生。


    約翰森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一見到周緘便搶上抱住他,說道:“先生,我們等你很久了。”


    周緘跟他很熟,拍拍他背,笑道:“是嗎?”


    兩個人相視大笑。


    安德森八段過來跟周緘寒喧。周緘說道:“這迴我們可以好好下一次了。”去年,安德森八段以瑞典冠軍的身份參加了世界冠軍賽。他很想向周九段討教一盤。但由於代表中國參賽的是艾不撓七段,未能如願。


    安德森神色一黯,說道:“這次的幸運者是卡爾森七段。他擊敗了我,獲得同您比賽的資格。”


    周緘一怔。卡爾森?好像從來沒聽說過。


    宋冰銀看了大矢一眼。大矢微微一笑。宋冰銀點點頭,同張總裁低聲商量起來。


    半個小時以後,周緘閉著雙眼,靠在沙發上。雖然飛機上裝有最新設計的時差鍾,能夠協助體內的生物鍾調整時差,時差對他已不算什麽。但他少年時養成了習慣,每到一地必先恢複體力。


    宋冰銀和大矢顯然清楚他的習慣。所以十分鍾以後,他倆才推門進來。


    周緘直起身,說道:“你們怎麽不休息一會兒?”


    宋冰銀說道:“我和約翰森已經約好,挑戰賽定於明天上午九時開始。先生,如果您不太累的話,我和大矢想和您商量一下明天的對局。”


    周緘微感不悅。


    世界棋壇近年來出現一股教練時髦風,一些歐美棋手在比賽前專門聘請一兩位教練,幫助自己在賽前研究對手弱點,製訂作戰計劃;封棋後對局麵進行透視分析,尋找取勝妙手。在他們的影響下,許多亞洲國家,像韓國、朝鮮、新加坡、泰國等也紛紛加入其中。棋手們四處聘請教練和助手,中國的香港、台北、澳門和日本的關西、大阪,部分很著名的一流九段高手已被各國高薪延聘。有人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中國大陸和日本棋院的身上。


    麵對這股強風,中國大陸和日本東京也在內部分成兩派,展開激烈的爭論。


    周緘沒有公開發表意見,算是中間派。但他卻並不讚成“集團作戰”。


    圍棋是一門藝術,就像書法繪畫一樣。如果一幅絕世的名畫,落款卻有好幾位作者,看畫的會有什麽感受?他們能承認這些人都是大藝術家嗎?他們們能像讚美欣賞這些人的前輩一樣讚美欣賞他們嗎?


    不會!


    他們也許能獲得大量的金錢,但卻絕對得不到不朽的名聲!


    還有一點,圍棋是中國人發明的遊戲,為什麽要讓別人製定遊戲規則?


    周緘暗暗有些後悔。他忘了向柯董事長說明這一點。別人怎樣我不管。但我,絕不需要助手。


    宋冰銀晶瑩的雙眼眨了一眨,柔聲說道:“先生,這次旅行,柯先生叮囑過,在棋上不許幹涉先生,一切聽從先生的安排。”


    周緘一怔,說道:“那,這是……”


    宋冰銀說道:“但在賽前,我們會把先生不熟悉的對手向先生介紹,讓先生知己知彼,製訂適合的行棋方案。”


    她最後又加了一句:“先生對卡爾森並不熟悉吧?”


    周緘點點頭。柯偉儀還是了解他的,也很相信他的實力。


    周緘心裏也明白,這次旅行中的對局雖不是什麽正式比賽。但一定比任何一項大賽都更激烈,更難下。


    對周緘來說,保持中國圍棋的榮譽,維護自己的聲譽,單是這兩頂帽子已壓得不輕。五千萬的巨獎也是一個包袱。


    對他的對手來說,五千萬是一個巨大的誘餌。這筆財富會令棋手和他們的教練助手們齊心協力,不顧一切地爭勝。


    周緘喜歡挑戰,喜歡冒險。他接受這次旅行,很大程度上就是希望利用這次機會,更進一步提升自己。魏天星和小艾進步得太快了,再不努力就會被他們徹底打垮。


    但是偉儀公司絕不想冒險。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把這次轟轟烈烈的“旅行活動”辦成功。


    為了這個目的,他們的任何措施都是可以理解的。


    大矢關上燈,打開牆壁電腦電視,從懷裏取出一片火柴盒大小的光碟,丟進接收器裏。不一會兒,巨屏中出現一個人的形象。這人大約二十五、六歲,身形較瘦,目光非常傲慢。


    大矢說道:“先生,他就是明天將要同您對弈的卡爾森七段,今年二十六歲,綽號‘紅桃a’,是瑞典近年湧現的一名新星,還沒有在國際賽場上露過麵。他棋風變幻多端,沒有什麽固定路子,喜歡在正式比賽中試驗新手,是個很強的好手。”


    宋冰銀顯然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些資料,聽到這兒,便問道:“他為什麽叫‘紅桃a’?”


    大矢說道:“卡爾森除了下棋,還喜歡打橋牌。在橋牌裏,a是最大的。而一副牌裏呢,黑桃a的等級最高。所以他說,周先生是當今棋界的黑桃a,除了他就是我……”


    “所以他就是‘紅桃a’!”宋冰銀微笑著輕輕搖頭,“他這副狂傲脾氣倒和你差不多嘛,隻服先生一個。”


    大矢看看周緘,有些發窘,說道:“我和他不一樣,除了師父,我也挺佩服艾師兄。”


    宋冰銀揚揚眉,說道:“哦,是嗎?”


    周緘盯著熒屏上那張臉,慢慢說道:“年輕人的信心非常重要。我外公從小就向我灌輸,讓我心中永遠記住一句話:我是天下最好的!我一直牢牢記著這句話,十二歲時我在武漢棋院教棋,誰都瞧不起我,連那些五、六歲的棋童上課時也老跟我搗蛋。可是沒過三個月,我的班上學生翻了三番,比任何班都多,每天課時排得滿滿的,一直排到夜裏。為什麽?就是因為我相信自己是最好的,所以我就幹得最好。這個卡爾森雖有點狂,可是目光很堅定,很有自信。我對他印象不錯。大矢,你牌技如何?”


    大矢搖搖頭:“我隻是略知一二。不過,宋小姐牌技非常高超。”


    周緘很高興,說道:“宋小姐,我想請安德森和卡爾森晚上來打牌,你願不願意跟我搭檔?”


    宋冰銀正自默默想著周緘剛才的話,忽聽他如此說,吃了一驚:“晚上?先生,明天要下棋的,晚上應該好好休息呀!”


    周緘笑道:“打橋牌也是休息嘛!”


    宋冰銀皺皺眉。大矢卻道:“我看可以。正好當麵看看卡爾森是個什麽樣的人。”


    宋冰銀恍然大悟,說道:“好,大矢,你去聯係。”


    吃過午飯,宋冰銀得到一個消息。


    下午,瑞典乒協將為諸津津舉行盛大的歡迎會。屆時瑞典幾家主要的電視台都將轉播這次盛會。


    這個消息,是大矢和安德森八段聯係時,安德森隨口說出來的。他答應晚上約卡爾森一起來,並問周九段願不願意一同去看看熱鬧。深知不可的大矢忙以周九段要休息為由謝絕了他的好意。安德森表示遺憾,因為在斯德哥爾摩,這樣的盛會是很少有的。


    宋冰銀微微頷首。她約略知道一些周緘和諸津津的微妙關係,對大矢的斷然作法很是同意。但她看出,大矢另有所思。


    宋冰銀說道:“大矢君,你是不是想去看看諸津津?”


    大矢說道:“不瞞宋小姐,我是想去。聽說諸先生的傳奇經曆一點都不亞於先生。而且他又是……我一直都想親眼看看他。”


    宋冰銀說道:“你想去就去吧。先生那兒有我就行了。”


    大矢說道:“你不想去?諸津津可是一位很有魅力的……”


    宋冰銀打斷說道:“我知道。你快去吧!”


    大矢看一眼表,向宋冰銀送個笑臉,興衝衝地去了。


    宋冰銀心想:“這個大矢,別看棋藝如此了得,到底還是個大孩子,這麽喜歡看熱鬧。”


    可是自己就不想去麽?


    她搖搖頭。她也很想去,去看看那位神童、王子、巨星。


    最主要的,這個人,還是周先生的弟弟!


    宋冰銀想看一看,他長得是不是很像先生。


    五年前,宋冰銀剛從獅城來到香港,就知道體育界正和新聞界在網絡中口誅筆伐,進行著一場激烈火爆的“無聲”大戰。


    那是一件大事,全世界都在關注。


    但她卻幾乎充耳不聞,視若無睹。


    她那時正為另一件大事所困擾,她沒有心情去關心別的事。


    後來等她的事解決了,世界也平靜了。她隻弄清楚了一點:那件大事的中心人物,就是周緘和諸津津。


    事情已經過去了,宋冰銀很快就把這事拋之腦後。


    但是現在……


    宋冰銀有些後悔,當年為什麽沒有真正關心一下這件事。


    她想道:“如果我能弄清這件事情的起因始末,也許能設法安排他們兄弟見上一麵。那對本公司的業務將有極大的幫助。”


    從資料中得到的消息當然沒有現場參與那樣準確。而宋冰銀的原則是不打無把握之仗。


    她在心裏歎口氣。周緘雖然為人隨和,但卻自有主見。沒有他的同意,決不能貿然作出什麽安排。


    她輕輕坐了下來。隔壁的周先生睡著了嗎?還是正在研究卡爾森的資料?還是……


    忽然“嘟嘟”一陣輕輕低響,宋冰銀手腕上的多功能自鳴表發出微弱的電流,刺激著她的肌膚。


    宋冰銀一愣,慢慢低下頭,盯著腕上的手表,足足一分鍾。


    周緘心裏很煩。


    他躺在沙發上,閉目假寐。


    但他越不願想,偏偏越是迴憶起許多往事。


    這使他更加心煩。


    屋裏隻有他一個人,靜悄悄的。


    他從懷裏掏出微型電腦機,選了一個特殊的頻率,帶上耳機。


    立刻,那熟悉而親切的聲音便迴蕩在耳際。


    那是遠山的空鳴和大海的唿嘯。


    ……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大片海灘上。朝陽照映著大海,放射出眩目的金光。海浪輕輕拍擊著腳下的沙麵,十分愜意舒適。


    他舉目遠眺,青峰翠鬆,藍天白雲,遠方不時遙遙傳來陣陣鳥語。咦,誰在叫我的名字?扭頭一看,一個美麗的少女帶著春天的氣息,正飛快奔來。近了,近了,啊,是阿翎!她要說什麽?嗯,怎麽眼前出現了一塊棋盤?阿翎指指點點,又說我下錯了?不對,那著臭棋是你下的,怎麽賴到我身上了?哎,別哭,別哭,大家做廣告嘛,又不是真的!好,好,算我下的,算我下的還不行嗎?嗬,又笑啦!……喂,你別走啊!你去哪兒?喂,喂,你別走,你別走!阿翎!阿翎!……


    周緘猛然一驚,清醒過來。卻見宋冰銀一張俏臉紅撲撲的,正對著自己。自己雙手卻摟住了她的腰。登時滿麵通紅,忙不迭地鬆開手。


    宋冰銀後退半步,拾起掉落一旁的薄毯,說道:“先生,小心著涼。”


    周緘摘下耳塞,定定神,慢慢坐起來,說道:“宋小姐,你沒去麽?”


    宋冰銀微微一驚:“去哪兒?”


    周緘笑道:“開電視吧。看轉播也一樣。”


    宋冰銀暗想:“原來他什麽都知道。”心念一動,何不乘此試探一下他的心意?忙打開牆壁電視,看現場轉播。


    圖像未出,喧囂震耳的聲浪已迎麵撲來。


    盛會已進入高潮。


    周緘讓開位子,宋冰銀大大方方在他身旁坐下。


    熒屏上,諸津津正與瑞典名將埃?托馬斯打表演賽。兩人攻防轉換十分迅速。剛才諸津津還在左右扣殺,下一板已退至遠台穩削反拉。在場數萬觀眾不時熱烈鼓掌,為他們高超的球藝呐喊叫好。


    屏幕很大,攝像機又常常給諸津津的正麵特寫。所以不光他的一舉一動,就是他一皺眉,一眨眼,也全都清清楚楚,纖毫畢現。


    諸津津長得並不很像周緘,他是另一種帥。但他的氣質風度卻像極了周緘,帶著一種坦然,藏著一股霸氣。


    宋冰銀覺得心頭“叮叮咚咚”劇跳起來。她側轉臉,看看周緘,歎了口氣,說道:“這人真是瀟灑,難怪一大半觀眾都是妙齡少女。”


    周緘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仿佛不經意地淡然說道:“是啊!他人又英俊,又多才多藝,確實有很多女孩子迷他迷得發狂。前年報紙上還曾經報道說,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為了得到他的簽名,一直等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粒米不沾,差點兒送了命。”


    宋冰銀訝說道:“三天三夜?為什麽會等那麽長時間?諸津津不肯給她簽嗎?”


    周緘說道:“不是。他那時正進行封閉式訓練。每天吃喝睡練,都在一間與外界隔絕的訓練室裏。當時已有一個多月未出室外一步。那小丫頭躲在他訓練室對麵的一個球庫裏,誰也沒發現,也不知她是怎麽混進去的。等發現時,人已經昏過去了,差一點沒救迴來。為這事保安班長還受了處分。”


    宋冰銀歎道:“現在的小姑娘啊……不過,諸津津打球時的確很迷人。”


    周緘說道:“宋小姐是行家眼光。這隻是個表演賽。以後你去看看世界大賽。那個時候他打球特別有靈氣,真正叫做風采逼人呢!”


    宋冰銀暗暗思忖:“一說到諸津津,周先生的話就特別多。他一定經常看他的比賽,收集有關他的報道。這可跟外界傳聞大相徑庭啊!”


    周緘見宋冰銀盯著屏幕發愣,心中一動,打趣說:“宋小姐莫非也欣賞他?”


    宋冰銀瞥他一眼,冷冷說道:“不錯。不過,我看先生您比我更欣賞他,更愛惜他。”


    周緘沒有否認,隻是淡淡笑了笑。


    宋冰銀眼睛亮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衝口說出這句話來,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但周緘居然沒有發作。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順利。


    她斟酌著,慢慢說出她的想法:“先生,這次難得相逢,是不是……”


    周緘雙目中突然射出嚴厲的光芒,他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宋小姐,請你不要說下去,那是不可能的。”


    宋冰銀說道:“可他是你的弟弟,你的親弟弟!”


    周緘冷笑一聲:“是啊,他是我的親弟弟,那又怎麽樣?‘雙雄會’?‘二龍會’?想安排我們見麵的人還少嗎,宋小姐又何必湊這個熱鬧?”


    宋冰銀愣了一下:“是諸津津不願意?”


    周緘很煩地揮揮手:“我們不用再談這個話題了。請你替我謝謝柯先生的好意。”


    宋冰銀明白,是該結束這次談話的時候了。


    這是周九段的一個心病。


    她決心要為他解決這道難題。


    可阿翎是誰?


    這顯然是周九段的另一塊心病,而且更嚴重。嚴重到他做夢都不能忘記。


    宋冰銀忽然覺得有點不是味。周九段至今未娶,難道是為了這個什麽阿翎?


    她暗暗咬咬牙,想道:“不管他有什麽心病,我都要幫他治好。這豈非是對我的能力的最好考驗?”


    她從小就喜歡冒險,喜歡做最艱難的事情。所以十八歲孤身去闖香港。在偉儀公司,她完成了許多男人也做不到的工作,得到了董事長的器重,上升得很快。但她誌不在此。


    她渴望去做更有趣的大事。


    這次旅行,雖然有趣,卻不夠刺激。現在,加上周九段的兩塊心病,宋冰銀總算有了一種不虛此行的感覺。


    大矢迴來的時候,臉色很蒼白。


    安德森也來了,他的臉色也不好。


    原來他們在路上差一點兒和一輛違章行駛的貨車相撞,幸好安德森眼疾手快,他的車又是一輛最先進的名為“螃蟹”的新式轎車,在最危險的時候陡然橫行數尺,才算避免了車毀人亡的慘劇。


    另一個不愉快的消息是卡爾森拒絕了晚上的橋賽。


    安德森一臉歉意:“周先生,實在抱歉,卡爾森晚上要準備明天的比賽。”


    周緘“哦”了一聲,便不說話。


    宋冰銀說道:“卡爾森先生不能賞光,實在遺憾。不過我們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安德森先生,如果您晚上能來的話,我們……”


    安德森客氣地打斷說道:“對不起,宋小姐。我今晚已經另外約了人。而且,我一向和卡爾森搭檔打牌,換了人,我會不習慣的。”


    宋冰銀說道:“安德森先生會女朋友麽?”


    這句話有點無禮。安德森向周緘望了一眼,說道:“不是。我要去拜訪一位老師,向他請教一些棋上的難題。”


    宋冰銀一呆,心想:“有先生在,誰敢稱老師?”


    “那人是我和卡爾森少年時的教練。他一直很關心我們倆,對我們的優缺點了如指掌。”


    宋冰銀三人一起恍然。安德森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怎樣打敗卡爾森。這方麵,周緘顯然幫不上什麽忙,也不便幫忙。


    安德森走了。大矢代周緘送客。


    宋冰銀說道:“先生,卡爾森真狡猾,生怕您看破了他的虛實。”


    周緘淡淡說道:“他不來,不足為慮。倒是這個安德森,很有點兒誌氣。”


    宋冰銀對安德森的印象也不錯,聞言說道:“那先生有機會不如指點指點他。”


    周緘說道:“這也不必。他自有人幫忙。”


    宋冰銀說道:“一個少年教練,能給他多大幫助?噢,你是說……”忽然間醒悟過來,微一蹙眉:“這個大矢,未免太好事了。”


    周緘笑道:“同車之誼,救命之恩嘛!”


    宋冰銀說道:“我不是怪他。隻是,這兒竟會有違章駕駛,比我們香港可差多了。”


    正說間,大矢笑嘻嘻地推門進來。


    宋冰銀板起臉:“怎麽,報了恩啦?不欠人情啦?這麽高興!”


    大矢臉上笑容頓逝,吃驚道:“你怎麽知道?”


    宋冰銀說道:“我怎麽不知道?我問你,你教他什麽招兒?別畫虎不成,讓人小瞧了我們公司。”


    大矢鬆了口氣,想想又笑了:“我隻是指出了他棋上一個缺點,他感激得不得了,連說我救了他和卡爾森。現在,我不欠他,他反而欠我一條命了。”


    宋冰銀疑惑說道:“這麽神,還救了卡爾森?”


    周緘卻已經明白了。安德森和卡爾森是瑞典最好的兩位棋手。平時二人一起切磋,互相取長補短,各有收獲。但若某一項技術是雙方共同的弱點,那不但兩人都難進步,而且都很難察覺到這是他們的漏洞。


    宋冰銀忽然麵現喜色:“大矢,他和卡爾森棋上有什麽缺點?”


    周緘微笑道:“宋小姐,你不用問他。我已經知道卡爾森的最大缺點。”


    大矢不太相信,心想:“先生從沒和卡爾森下過棋,就算下午看了他的一些譜,也不能這般清楚。”


    周緘說道:“大矢,你若不服,我們打個賭,請宋小姐當公證人,如何?”


    宋冰銀拍手叫好,說道:“大矢,上!”她心裏自有算盤:“就算先生猜錯,大矢還是須將正確答案說出來。先生一樣知道了卡爾森的缺點。”


    大矢昔日是賭界好手,這時被周緘一挑,心裏又算定決不能輸了,便說道:“先生,那弟子放肆一迴。怎麽賭呢?”


    周緘笑道:“我贏,你明天給我發封急件迴國;你贏,你可以要求我一件事,任何事。”


    大矢說道:“這似乎不公,弟子占得便宜太大。”


    宋冰銀斜他一眼:“你敢說師父不公,膽子不小。”心想:“若先生輸了,倒可借機逼他答應和諸津津兄弟相見了。”料想大矢也沒有什麽事要緊,非周緘去做,這主意還是由自己來出。


    周緘說道:“你沒什麽便宜可占。第一,我不會輸;第二,這份急件最遲明天晚上要讓接件人收到,你隻怕要破費不小才能辦到。”


    大矢搖搖頭:“花錢是小事。不過,我從沒碰到過像先生這樣自信的人。再說幾句,我真要軍心動搖,不敢再賭了。好,一切聽您的。”


    周緘輕輕端起一碗茶,啜了幾口,說道:“圍棋之道千變萬化,到現在光布局就有數百種之多。世上的一流棋手,也沒有誰敢說每一種都精通。我看卡爾森的譜,他對‘日本金角流’布局研究很深,大概日本的‘山下、鬆下、唐’這三強在布局時也占不到他的便宜。他雖然沒用過‘韓國銀邊流’、‘中國草肚流’等其他布局,但我根本不了解他的底細,也不能據此就斷定他前半盤有缺陷。大矢,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大矢咧咧嘴,表示同意。


    周緘說道:“從古至今,中盤作戰一直是圍棋的魅力所在。但人們評估一個棋手的中盤實力,卻很難有一個尺度,隻能用‘力量大’、‘殺力強’這些模模糊糊的話含糊其詞。直到去年,美國‘黑與白’公司研製出一種名為‘金尺’的軟件,據說能通過統計一名棋手一千局實戰局譜,測出他的真正中盤實力,予以量化。”


    宋冰銀說道:“哦,金尺?準不準?”


    大矢撇撇嘴:“誰知道。‘黑與白’曾搞了個排名,位列首位的是韓國名人朱廷雲九段。先生隻排在第五位。”


    宋冰銀立即說道:“那肯定不準了。”


    周緘說道:“朱名人的中盤戰鬥力十分強悍,我一直是很佩服的。他排名首位當之無愧!不過從我們職業棋手的觀點來看,世界排名前五十位的高手,其中盤實力一般都非常好,即使有些差別,那也是微乎其微。”他審視著大矢,“卡爾森的中盤,在前五十位之內。”


    宋冰銀說道:“這樣……他布局不差,中盤很強。先生的意思是,他的後半盤有問題?”


    “不,他的官子也很不錯。”周緘攤開雙手,“事實上,我沒發現他有什麽明顯缺點。”


    宋冰銀疑惑說道:“那先生不是輸了?您怎麽還跟大矢賭呢?”


    周緘說道:“大矢的資料庫選的都是卡爾森下得最出色的棋,他也的確是名出色的棋手。隻可惜,他缺乏經驗。”


    大矢看看宋冰銀。後者搖搖頭。兩個人同時捕捉到周緘話裏的意思。


    周緘輕輕歎息道:“他眼神像極了魏天星,我一見就覺到一種親切。可惜,他今天晚上不敢來!他畢竟不是魏天星!”


    宋冰銀心想:“難怪他還沒見到卡爾森的人就說印象不錯。先生邀請卡爾森打牌,那是極重視他了。卡爾森如果經驗豐富的話,應該坦然而來。現在他拒絕邀請,那是明白表示‘我怕了你了’!第一個迴合已經輸了。”忽然問道:“大矢,我們下一站的對手是誰?”


    大矢一呆:“是德國的蕭茲九段。”


    宋冰銀淺淺一笑道:“你現在可以去準備他的資料了。”


    次日,瑞典棋院。


    周緘執白,中盤擊敗卡爾森。


    斯役僅弈114手。卡爾森毫無勝機。


    事實上,宋冰銀隻在賽前看了卡爾森一眼,就悄悄退出了比賽現場。


    卡爾森的眼睛再次證實了她的預感。


    那雙眼睛裏沒有了自信,隻剩下幾線紅絲。


    令宋冰銀稍感不快的是隻有瑞典體育台進行了現場直播,由安德森八段講評。


    瑞典人,更愛乒乓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最強,我的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飛並收藏最強,我的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