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家怎地如此客氣,光臨寒舍還要這般破費。”


    韓林看著何歆放在桌上的糕子笑道。


    何歆瞟了眼同在屋裏的呂蒙子,隨後道:“哪裏有空著手上門的道理,知道韓東家嗜甜,妾身早上才買了一些。”


    “高大哥!高大哥!”


    在韓林的唿喚聲中,高勇推門而入。


    何歆見高勇推門進來,再一瞧他的臉,驚訝地捂住了嘴:“高管隊,你的胡須……”


    高勇略黑的麵龐從底下浮出了一絲紅,撓著頭尷尬得說道:“總覺得礙事,吃酒吃飯不甚爽利,就給刮了。”


    何歆笑道:“看起來確實精神些。”


    說完,何歆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對著高勇微微蹲下身,行了個萬福。


    嘴中道:“之前還多虧高管隊替奴奴解圍,聽到你被逮拿的事情妾身也是心急如焚,而後又聽被放了迴來,妾身登門時聽韓東家說你被禁閉,今日方才見到。”


    “這這這……”


    高勇看見何歆對他行禮,嘴中囁喏著,有些不知所措,想去伸手去扶,但又不敢,他局促地看著韓林。


    韓林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高勇之前還信誓旦旦地吆五喝六。


    但真個見到了何歆,連個囫圇話都說不出來,怪不得韓林叫他待在屋中他都不敢。


    韓林趕緊起身來到何歆麵前虛扶了一下,才對著何歆說道:“何東家無需多禮,俺這個兄弟什麽都好,就是麵對女子來說有些木訥,不過為人勤勉忠勇,‘老實憨厚’,是我最親近的兄弟。”


    “看得出來,以那日的神勇,高管隊定然是韓東家的左膀右臂。”


    何歆順勢起身,對著兩人盈盈笑道。


    見高勇仍然臉色發紅地垂手立著,韓林對著他說道:“高大哥,何東家帶了米糕來,你幫著切一些來,大家夥兒都嚐嚐。”


    高勇“哎哎”連連應了兩聲,拿了桌子上的米糕逃也似得出去了。


    何歆突然抬起鼻子嗅了嗅,鼻翼翕動間有些疑惑地對著韓林問道:“韓東家的屋裏,怎麽有一股子梅花香?”


    四下裏瞧了瞧也不見梅枝。


    這更加讓她感到萬分奇怪。


    韓林和呂蒙子相視而笑。


    “何東家真是細心。”


    呂蒙子突然開口說道,接著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放在了桌上。


    何歆看向韓林,見韓林點了點頭,便將小瓶抓在了手中仔細看去,這是一支小巧的蒜頭瓶,頸長而腹大,隻手可握。


    甜白釉的瓶身晶瑩剔透,上麵以粉彩繪著喜鵲梅花圖,說不出來的精致。


    單就這一個小巧的粉彩喜鵲蒜頭瓶就已經價值不菲,更難能可貴的是,從木塞當中一股梅花香氣正從裏麵隱隱露出。


    小心翼翼地拔下木塞,沁人肺腑的梅花香氣從中飄出,正是文人墨客最喜歡的梅花“暗香”。


    清逸幽雅、似有若無。


    她小心翼翼將晶瑩的香水倒出來一點,攤在手中,湊在鼻子下一聞,眼睛更亮。


    韓林看著笑道:“何東家不妨抹在手腕、耳後試試。”


    何歆依言做了,隨後對著韓林笑道:“不曾想這‘香露’的用法,韓東家也知道。”


    明代其實已經有了通過蒸餾技術製取的香水,但大多都是合香,而且香味難以持久,揮發也不穩定,就是何歆所說的“香露”。


    自釀出度數更高的燒酒以後,韓林進一步想著怎麽賺更多的錢,雖然燒酒的銷量一直保持的不錯,但畢竟燒酒還上不得台麵,隻能賺一些小錢。


    但已經熟練掌握酒精製取的韓林,自然不會放過將酒精發揚光大的機會,畢竟除了能夠消炎殺菌以外,酒精還有能製取另外一個十分賺錢的東西“香水。”


    酒精有著非常好的揮發性,而不同濃度的酒精也能夠調節香水的揮發速度。


    此外,由於從植物中蒸餾出來的“香露”大多都有親脂性,難以溶解於水中。


    可在酒精的調和下就可以讓“香露”與水充分融合,也更加均勻,使得香味得以更好的揮發,形成不同的層次。


    而這,就是韓林下一步的賺錢打算。


    中國人對於“香味”這件事十分執著,到了明末,從上到下奢靡之風大起,而對“香”的追求更甚,熏衣、佩香、沐浴、妝容等等無所不用其極。


    有了這能夠持久揮發的現代意義香水,韓林不信人們不會對它趨之若鶩,但韓林想將它打造成麵向上層的高端奢侈品,深閨中的小姐、貴婦人自然是最願意為其掏錢的受眾。


    瞧何歆愛不釋手的樣子便可想而知。


    但韓林身邊都是虎背熊腰的大老爺們,怎麽去接觸這些人?認識的人當中隻有何歆是女子,而且其做生意的頭腦,經營之道更難能可貴。


    即便何歆不登門,韓林也想著找個時間過去拜訪。


    看到已經陷入其中的何歆,韓林笑道:“既然何東家喜歡,這一瓶‘香水’便送與何東家了!”


    “不不不!”


    何歆連忙將裝著香水的小瓶放在桌上,她確實被吸引了進去,此時有些尷尬,臉上有些燒。


    “韓東家的好意,奴心領了,此物太過貴重,妾身可不敢收。”


    “寶劍送英雄,鮮花贈美人,何東家無需掛懷,我等都是常日以汗浴身的伍卒,留著這等香物無用,況且掌握了這製取之道,還怕會少了?”


    “韓東家是說……”


    何歆忽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訝然道:“這名喚‘香水’的香露是由韓東家製取?”


    呂蒙子點了點頭:“正是俺們東家製取。”


    “今日登門,一來,是想謝韓東家替奴奴解圍之事。二來,也是想和韓東家商議這何家酒肆入股之事。”


    何歆歎了口氣,指著桌上的精致小瓶,苦笑道:“有這東西在手,韓東家可謂是財源滾滾,怕已經看不上這些許的蠅頭小利了。”


    韓林和呂蒙子再次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


    呂蒙子說道:“何東家,此時再談入股確實有些不合時宜,俺們東家另有計較。”


    韓林接著話茬:“現在倒是我要問問,何東家是否想入俺的股?”


    何歆原本就大的瞳子再次睜大,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韓東家竟然會邀請我這個外人小女子來入這香水生意的股?”


    接著何歆又搖了搖頭:“這生意是個十足十的大買賣,任誰看了都會心動,可奴家沒有本錢。”


    韓林搖了搖頭,對著何歆說道:“何東家說笑了,你自己就是本錢。”


    接著,他怕何歆再次誤會,連忙糾正道:“我是說,何東家的頭腦和這對這生意的鑽營之道。”


    何歆也想到了第一次交談時的情形,想到那時還在逗韓林,臉色也有些羞,咳了一聲,正色道:“韓東家的意思是……身股?”


    古代的股份有“銀股”和“身股”兩種,“銀股”就是出資,而“身股”則就是以技術入股了。


    “不錯。”


    “那呂蒙子……”


    呂蒙子微微一笑,自己解釋道:“此事何東家更無需記掛,俺已經與東家商議好了,在店中坐鋪對我來說是一種束縛。”


    呂蒙子指了指自己的嘴,開著玩笑說道:“俺更喜歡幹空口白牙的事情。”


    何歆也明白了過來。


    韓林笑道:“隻要何東家答應,除了這香水的經營,咱的燒酒也可以交由何東家主理,甚至以後再搗鼓出什麽東西,都可以交由何東家。”


    何歆低下頭沉思了一番,豁然抬起頭,眯著眼睛正色道:“如此,奴家可不就是將身賣予韓東家了麽?”


    韓林暗暗感歎,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


    點了點頭笑道:“不錯,不知何東家意下如何?


    “可願幫我理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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