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確定關係前後的不同,那就是兩個人從一天親一百遍,變成一天親八百遍。


    多出來的七百遍都是親嘴。


    兩人剛刷好牙,萬星就被環著肩膀狠親一口。


    她不得不撐著洗手台,含含糊糊道:“別咬。”


    陸行舟不咬了,又開始吸她脖子。


    萬星一縮,也去撓他癢癢。


    鬧了會兒,陸行舟心情好極了,笑得見牙不見眼:“我愛你。”


    “我也是。”


    萬星捏他的臉。


    美好的一天從接吻開始。


    她看著他歡快係圍裙的背影,忽然眉眼一彎,明媚起來。


    “以前的俱樂部聯係我了。”


    吃飯吃到一半,陸行舟聽到她這樣講。


    “他們好像挺關注你的?沒宣傳的比賽消息都能掌握。”


    “嗯,邀請我重新加入。”


    陸行舟轉過身,把南瓜糊放在桌子上:“你是什麽想法?要續簽嗎?”


    “難說。”萬星托腮,有些焦躁,“我喜歡比賽,也喜歡花店。”


    如果不是喜歡,她也不會自學那麽多花卉知識。


    陸行舟大聲接上:“但是最喜歡我,我是正宮!”


    萬星狂樂,用腳去勾他的腿:“你認真點!”


    陸行舟於是認真地抬腿讓她勾,穩穩拿住裝了煎牛排的盤子:“不管你什麽選擇,我都支持的。”


    萬星放下腳,捶了捶腰。


    說實在的,讓她再迴到當初那麽高強度高壓力的生活裏去,可能真不太撐得住,每天早晚跑步和經常性的技巧訓練就已經有夠累的了。


    畢竟是永久性的損傷,很難恢複到最巔峰的狀態。


    她垂下眼簾,還沒來得及傷心,陸行舟就蹭過來就親她的嘴角:“沾糊糊了。”


    萬星任由他跟個磁石似的吸在身上,把那盤煎牛排拿過放下:“可以用紙的。”


    “情趣。”陸行舟一本正經道。


    萬星好似突然不認識他似的怔住,摸著下巴,對陸行舟研究了半天。


    “?”


    “就像小朋友跟我討論天體運行,我有種‘啊?你還知道這個詞啊’的感覺,好新奇。”


    陸行舟大受打擊:“你覺得我應該不懂嗎?”


    雖然最近老抱著親來親去,但……


    萬星眨巴眨巴眼睛:“差不多。”


    陸行舟悶悶地把一塊牛排塞進嘴裏咀嚼,繼續剛才的話題:“所以你不太想迴去?”


    萬星夾了另一塊:“很糾結嘛。”


    她那些值得稱道的成就,得到的金光燦燦的獎杯,受到的山唿海嘯般的擁簇,都是摩托帶來的。


    萬星不得不承認,縱使她曾消極以待,動過再也不碰的念頭,那也是無論如何割舍不下的。


    她生命的大部分已經在裏麵了。


    陸行舟去轉她的戒指,默然無語。


    成就勳章這東西真的很沒用,三年裏搜集到共一百多個,全部用在萬星身上,卻也沒能徹底根治後遺症。


    他想,我也沒用。


    萬星發現陸行舟跟著自己低落,一拍手:“不聊這個啦,今天你看店,我出去逛街。”


    陸行舟叫:“帶我!”


    “我跟姐妹出去玩,你不好跟著。”


    陸行舟委屈嘟囔:“那你逛到幾點迴來?讓我獨守空房多久?”


    萬星哈哈哈:“什麽獨守空房呀?就逛一個上午,中午、下午和晚上全是你的,好不好?”


    陸行舟思考一下,覺得自己在萬星心裏還是有分量的,大度道:“好吧,你去吧。”


    好感95呢。


    ——


    今天是老板她對象坐前台看店。


    陸行舟雙手抱胸,誌得意滿。


    “萬姐……咦?”


    短發女生推開移門,見隻有個陸行舟,還記得他是那個很有勇氣的男生,抬手打招唿:“你好,我來買花盆,萬姐呢?”


    “逛街去了。”


    陸行舟希望她是個八卦的人。


    女生沒再接茬,走進店,比較著水墨竹子和卡通向日葵的花盆。


    過了幾分鍾,實在對背後期待至極的視線忍無可忍,她轉頭,虛聲問:“那個……你和萬姐,嗯……”


    夠了!這下滿意了吧!我問了!你要敢說還是熟人我跟你沒完!


    陸行舟早早準備好:“我們談戀愛了,她戴了我給的戒指!”


    女孩心說,怪不得,老看見萬姐對著戒指發呆。


    她最後挑了卡通花盆:“萬姐她真的……”


    真的很難追。


    倒黴老哥追三年了,偶遇都玩爛了,萬姐硬是半點感覺沒有,還笑眯眯地請他們喝橙汁。


    原來喜歡年輕的,哼哼,她老哥半點希望沒有了。


    “萬姐人很好的,祝你們幸福。”


    女孩付了錢,拿了東西,急匆匆跑出去。


    濃眉大眼的健壯青年躲在街角,用腳尖攆著地麵,見妹妹跑到近前,緊張道:“她在嗎?”


    女孩看看哥哥,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萬姐有對象了。”


    “!?”


    青年抓耳撓腮:“什麽時候的事情?她對象長什麽樣子?真的談了嗎?親口說的嗎?”


    女生一肘子頂在哥哥胸口:“得了,她男朋友十八歲,嫩得很,你就別惦記萬姐啦。早說了你們不合適,偏不信。”


    “哪裏不合適?”青年不服氣,“我們都喜歡健身,脾氣都很好,聊天聊得來,而且我很真誠,我奔著長久發展去的!”


    女生把花盆往哥哥懷裏一扔:“第六感,你不懂——報銷。”


    青年眼淚汪汪地給妹妹轉錢。


    女生良心發現,安慰道:“你沒有感覺嗎?她好像一直在等一個人,現在等到了,不過不是你。


    哥哥爆哭:“這是人話嗎?這是安慰嗎?嗚嗚嗚……”


    “靠!別在大街上哭啊啊啊!再這樣我給媽媽打電話了!”


    而另一邊,陸行舟去後院搬新花盆時,發現少了幾支勿忘我和百合。


    ————


    一縷裹挾著灰燼的青煙,飄飄悠悠升向天空,消散不見。


    “又來看你們啦。”


    萬星不嫌地上髒,盤腿坐在墓碑旁邊,一點一點把碑上的汙跡擦除。


    “今年我也過得很好,不愁吃不愁穿,而且還談戀愛了。”


    她在火盆裏添了一疊紙錢。


    “小舟,之前跟你們講過的,沒想到吧,變成我男朋友了,我也沒想到,嘿嘿嘿。今天沒把他帶來,怕他難受,下迴,下迴帶。”


    “哦,我還拿獎了。”萬星從懷裏掏出上迴得到的金牌,“你們孫女還是挺堅強的,不僅站起來了,能跑能跳了,還能繼續騎摩托比賽。”


    她沒有說自己身上還是會疼,疼得偶爾會失眠,疼得有時要戴保持器。


    “爸爸媽媽的小孩好像要大學畢業了,我在朋友圈裏麵看到的,真好啊,時間過得真快。”


    沉默了一會兒。


    “你們牙口不好,就沒有買蘋果,都是香蕉。”萬星把果籃往裏麵推了推,“嚐一下,很甜的,我也吃。”


    她掰了根香蕉,剝皮,咬著白色的果肉,望望天。


    “你們冷不冷?特別是爺爺,你走的那天,手好冷啊,臉上都是青的。我怕你在地下都不暖和,燒了三天的火沒斷。


    “奶奶肩膀還痛不痛啦?眼睛還看得見啦?爺爺要扶住奶奶一點,不然會摔跤的。”


    墓園的老樹,樹根盤虯而褶皺,明明四周都是常綠樹,就它葉子掉光,樹幹彎曲。


    光禿禿的枝椏相互碰撞,很幹癟地響。


    ”好啦,我不就是刻意強調自己孝順,想讓你們多誇誇我嘛……什麽時候再托夢給我?都不理我好久了。”


    萬星吸吸鼻子,繼續看天,裝作若無其事。


    不知名的鳥展開翅膀滑翔而過,不留痕跡。


    “我知道,你們如果有機會跟我說句話,肯定希望我找個年紀差不多的男人,事業啊、社會地位啊都匹配,然後一拍即合,結婚。


    “我說不上來這樣是好或者不好,就像我不知道和陸行舟談戀愛是好或者不好……但我覺得我是幸福的,反正你們也覺得我幸福就好,對吧?他真的很好。


    “有時候,我這個無神論者也會相信一下命中注定……”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還不太習慣如此煽情的表白,接著把手上的鮮花放在墓前,孩子氣地強調:“這可是我自己種的,漂不漂亮?勿忘我和百合,一點蔫兒都沒有呢。你們要好好欣賞,記得拿出去炫耀。”


    又是一陣沉默。


    萬星拿著抹布把墓碑的縫隙清理幹淨,避開了青色的苔蘚,用礦泉水把它們衝洗幹淨。


    這是死寂灰白裏唯一的鮮嫩。


    “等春天到了,我再帶點種子來,埋進土裏。咱們弄點紅的、粉的、黃的,看著就很熱鬧。”


    她又靜靜地陪著坐了很久,燒掉所有紙錢和元寶,站起身,撣撣屁股:“我迴去啦,想我就托夢,別老憋著。”


    撲滅火焰,打掃完畢走出墓園,萬星叉著腰,緩了十幾秒,才打開車門。


    迴家。


    ——


    陸行舟對她張開雙臂:“歡迎迴家。”


    萬星換著鞋子,哭笑不得:“什麽啊,好隆重。”


    他把她抱得這樣緊,緊到她察覺出了不對。


    萬星撫起他前額的發絲:“怎麽啦?”


    “萬星。”他看著她,“下迴帶我去吧?去看爺爺奶奶?”


    就這麽被拆穿了謊言,萬星沒有感到難堪尷尬。


    可能……那眼神和語氣都太溫柔了。


    “好哦。”


    萬星親親陸行舟的臉頰和嘴巴,準備問她的小福爾摩斯是怎麽猜到的。


    “叮咚。”


    手機彈出一條郵件消息。


    仔細閱讀,是一封充滿了禮貌與公式的信。


    萬星蹙著眉總結下來,就一句話:俱樂部,迴,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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