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站起來,還沉浸在得償所願的喜悅裏,萬星掏出一塊手帕,慈祥道:“擦擦褲子,雪都化了,別凍膝蓋。”


    陸行舟在母愛光輝的普照中沉默,拿起手帕擦褲子。


    擦幹淨後,他把手帕塞進自己的衣服口袋,張開雙臂,歪著腦袋:“都不抱一個嗎?”


    萬星學著他的樣子歪頭,噗嗤笑了。


    “好,抱一個。”


    他們相擁。


    兩顆心髒,在寒冷的冬天的夜裏,居然暖烘烘地融化。


    陸行舟把嘴唇湊近。


    萬星熟門熟路地送上臉頰,印上去。


    她的臉頰很燙,陸行舟嚐到一點鹹澀的味道。


    陸行舟吻著這道淚痕,緊緊地和她十指相扣。


    這迴不需要遮遮掩掩地找借口了。


    “我可以親你嗎?”


    “你現在就在親我。”


    “我是說……”


    陸行舟仔細而謹慎地尋找著愛人的雙唇,在親吻到嘴角旁邊時停下來,垂眸問:“可以嗎?”


    嗓音低沉,在雪花從枝椏間簌簌落下的聲響中,如此動人。


    灼熱的鼻息相互糾纏,噴灑在雙方的臉上。


    萬星停了幾秒,撥弄了一下陸行舟的手指,細聲而幾乎是溺愛著道。


    “可以。”


    他們蜻蜓點水般相互碰了碰。


    比起情欲,倒不如說是溫柔而依戀的試探。


    沒有想象當中的生疏和別扭,接吻的一瞬間,某種令人安定的熟悉感席卷而來。


    似乎親吻對方是身體的本能。


    不討厭吧?


    他的黑眼睛這樣問,跟隻大狗沒有兩樣。


    萬星感到身體裏都閃出了粉色的電花。


    不討厭的。


    柔軟的唇瓣,再次輕輕貼了貼,比剛才時間長一些。


    黑暗裏,萬星摸了摸他的耳朵,耳垂厚厚的,和嘴巴一樣,觸感棒極了。


    “把耳釘再戴起來,好不好?”


    話音剛落,她手心裏就被塞了兩個涼涼的小東西。


    “幫我戴。”


    “也不怕我戳到你。”


    她咕噥著,又笑起來,抬起胳膊。


    陸行舟環住她的腰。


    她的腰沒有很細,發力緊繃時,會出現更加明顯的肌肉輪廓。


    此時又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著,抱起來很有實感。


    好像……好像他真的能把她牢牢抓住。


    萬星摸索著他的耳洞,因為看不見,所以非常小心,花了很久才戴好。


    削弱了視覺後,人會更敏感於其餘感官。


    一點觸碰,一點香氣,一點微弱的唿吸,都讓他滿心慰貼,像鳥兒蓬鬆起來的羽毛。


    萬星拍拍他:“好啦,鬆開吧,迴去了。”


    陸行舟和她臉頰相貼,一點也不想分開。


    萬星覆上陸行舟的手背,轉頭親他的臉。


    “……怎麽哭了?”


    陸行舟看向她:“你也哭了。”


    大顆的眼淚掉下來,濡濕了視線。


    她並不清楚兩人的眼淚從何而來,也不清楚那一刻為何心痛


    可痛得真情實感,要將人撕裂揉碎。


    “陸行舟,對不起。”


    全然鬼使神差地,萬星抽咽著說。


    陸行舟愣了愣,旋即燦爛地笑,低頭親吻她。


    “你永遠不要對我說抱歉,永遠不需要……”


    他小聲呢喃。


    仿佛日夜兼程的滄桑旅人,抖落滿身風霜,安憩在小木屋火爐旁的夢囈。


    我的愛人。


    我的摯友。


    我的妻子。


    ——


    “沒啦?”


    “沒了。”


    甜甜呆呆咬著奶茶吸管,萬星則有一搭沒一搭地舀著土豆泥送進嘴裏。


    甜甜嚼著珍珠,忽然牙疼似的一咧嘴:“原來鐵樹開花之後是這樣的?”


    土豆泥吃完了,萬星拿勺子刮碗底。


    刮刮刮,就恨不能刮個洞出來。


    甜甜用手指點她一下:“誒,星星,在手機上聊不聊天?”


    “聊的。”


    萬星認真盯住碗底,好像碗上的花紋變得很值得欣賞。


    “嘻嘻嘻,熱戀期膩歪嗎?”


    她把聊天記錄調出來,給甜甜看。


    甜甜一目十行,皺起臉來:“啊——也太……太……”


    她形容不出來。


    ——


    “太樸實了吧?”


    三個舍友頭頂頭,聊天記錄放在桌子中間。


    孫楊讀出一句:“你那邊比我這邊冷,要不要給你寄兩件羽絨服?”


    常平接下一句:“我覺得還好,一件就夠了。”


    王若飛搖頭晃腦:“我跟我媽就這樣。”


    孫楊問:“嘶——咦?什麽意思,她給你買衣服?”


    陸行舟撓撓頭:“沒,就是寄我原本的衣服。”


    這下幾個人徹底糊塗了。


    關係確定下來,陸行舟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萬星是他的女朋友,這一問真是問到心坎上,叭叭個不停。


    “她比我大十一歲,我們認識三年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王若飛老早就見識過他的話癆能力,也顧不上驚歎兩人的年齡差,匆匆聽了個來龍去脈就戴上耳機。


    “哦,對了,還有一次她等到淩晨三點看曇花,但是太餓了,就煮了一鍋火雞麵,花香沒聞見,全是火雞麵的辣味……”


    兩個傻蛋還妄圖用腦袋瓜子捋時間線:“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你們的情感發展呢!?我們要聽這個!”


    陸行舟:“噓!還有……”


    ——


    陸盈晴看完消息,把手機摁黑屏,從工位上起身,搖搖晃晃地去接咖啡,表情很木然,嘴裏輕聲念叨著什麽。


    接好咖啡的同事見她不對勁,準備問問,湊近一聽。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下午,同事又目睹了她從接起電話甜膩膩喊姐姐,到掛斷後幾次三番試圖平複心情。


    念叨的話變成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姐姐喜歡就好”,或者自我懷疑糾結“當時怎麽就沒發現呢”。


    “小晴。”


    那個陰鬱蒼白的人扶住了陸盈晴的椅背,附身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臉上泛起潮紅。


    陸盈晴頓了頓,一挑單邊眉毛,神色重新變得漫不經心,撓撓他的下巴:“再堅持兩個小時。”


    她看他的瞳孔。


    像是一汪躍動的春水。


    算了,算了,究竟誰的感情不正常可不好說,對吧?


    ——


    晚上,萬星洗好澡,披著濕漉漉的頭發,準備和陸行舟打視頻。


    她倒是沒有親口說出過“男朋友”三個字,怪不好意思的,隻是會放在心裏想想,想著想著,就容易笑出聲。


    她的小男友接了視頻,畫麵卻不是她熟悉的笑臉,而是一扇門。


    他說:“萬星,我想你了,就在外麵,給我開開門吧。”


    這是陸行舟這個月第三趟迴來了。


    萬星拉開門,陸行舟就猛撲進來,埋在她身上深深地吸一口。


    “黏糊死了。”


    萬星推他。


    陸行舟帶上門,急於宣泄思念之情:“我想你嘛。”


    為什麽聊天記錄這麽沒意思?


    有些東西當然是要麵對麵說了。


    萬星捏住他的嘴巴:“我剛剛洗完澡哦,你髒兮兮的。”


    陸行舟親了親她戴著戒指的手,笑眯眯:“我來幫你吹頭發?”


    萬星找了吹風機。


    陸行舟給吹風機通上電,先把鏡子上的霧氣吹幹,再把頭發吹半幹,拿護發精油搓著。


    淺淺的香氣飄浮在潮濕的空氣裏。


    他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按摩頭皮力道適中。邊按摩,邊望著鏡子裏的萬星。


    腮上紅潤,昏昏欲睡。


    他停下動作,思考了一會兒,還是低下頭去,吻住了她。


    鬆開,那兩瓣飽滿的花瓣似的唇,變得亮晶晶。


    萬星已經很習慣他的突然襲擊,臉皮也練厚了些。


    她抬頭,迴吻過去。


    因為每次得到迴應,陸行舟都會很開心。


    吹好頭發,萬星攏著睡衣上床,把前不久才翻開的短篇小說看到結尾。


    合上書後的幾秒鍾,陸行舟敲了敲她臥室的門,走進來。


    他給自己洗得幹幹淨淨,也穿著睡衣,撲騰著鑽進被窩。


    陸行舟總說她香,其實萬星倒覺得陸行舟好聞,很清爽的味道。


    陸行舟把被子邊拉上鼻子,問:“你要睡覺了嗎?”


    “是啊。”


    哢噠一下,萬星打著哈欠,按掉燈。


    一雙胳膊攀上她的身體,毛茸茸的頭擱在胸口。


    實在是粘人。


    萬星環抱住陸行舟,從他的後頸撫摸到後背,一下又一下。


    她想他實在是很沒安全感的孩子。


    困意慢慢彌漫而上,她眼皮打架,換成陸行舟把她摟住。


    “萬星,明天吃什麽?”


    “唔……隨你發揮。”


    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陸行舟在輕輕地咬她的手腕。


    萬星隨他咬去,年輕人精力旺,睡覺時間晚,她可不行。


    哈欠,明天還要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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