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司馬貴經曆了從絕望到心懷僥幸的希望,再到僥幸也被現實打敗,他不得不接受女兒已經離開了的事實。


    更讓他難過的是,女兒生前遭受淩遲辱,在淒慘無比中死去,死後沒有全屍,甚至,連屍體在哪裏都不知道。


    司馬貴在想,這是不是上天對他的懲罰,懲罰他這些年來對女兒不聞不問,懲罰他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爹?


    是不是上天在說,給你的女兒你不疼,那就收迴去了……


    是啊,迴想這些年,司馬貴一直都活在失去妻子的黑洞中,看不見女兒期待的眼神。


    錯把女兒想要引起她注意的行為當成不聽話,難管教,不尊長輩......


    如今,女兒失蹤了,這遲到的悔恨也隻能通過眼淚,通過砸牆,通過捶打自己來釋放了……


    他不斷的捶打著自己心髒的位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不斷重複著“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對不起我的明月”之類的話。


    寧嬤嬤聽見司馬貴這麽說,抬眼盯著司馬貴看了一會兒,便低下頭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


    老爺是應該後悔,不若是你,小姐怎會如今下落不明?


    若不是你,小姐怎會被別人說成克母?要是熙和小姐還活著,必定會和你拚命的!


    可這話,寧嬤嬤沒法說,盡管她待大小姐如女兒,可畢竟老爺才是親爹。


    司馬貴哭了很久,直到哭不動了,又坐了許久,才緩緩的站起來,來到寧嬤嬤跟前,坐在寧嬤嬤對麵,沉默著,不知如何開口。


    寧嬤嬤也哭夠了,她擦了擦眼淚,對著司馬貴說:“老爺決定要迴京都了?”


    這段時間,京都來信的事在府裏傳的沸沸揚揚,下人們也是各種猜測和慌張,畢竟主人離開,他們要麽跟著上京都,要麽留在江都。


    大家都是土生土長的江都人,家人都在江都,不願意跟著走的,就要重新找下家,滿江都,誰家還能比司馬家財大氣粗,待遇好?


    當然,那些一直跟著司馬貴的人,比如盧氏兄弟,必然是要跟著司馬貴的。


    “原本我是下人,不該幹涉老爺的決定,可是老爺,我真的覺得大小姐沒死,求老爺別給小姐銷戶,不要給小姐辦葬禮,別放棄小姐,好嘛?”寧嬤嬤一邊說著,一邊跪在司馬貴麵前。


    現在,不僅司馬明月的屍體沒找到,很多人的都沒找到,官府可能是為了給活著的人一個希望,沒有強製銷戶,隻說不打撈了,也許會有奇跡,可是個人都明白,所謂奇跡不過是給活人的一點慰籍罷了!


    可哪怕明知道是慰籍,寧嬤嬤也不願意放棄,她這一生,沒什麽東西是自己的,唯獨寧熙和給她的希望和她對司馬明月的愛。


    前者救她於水火,後者讓她覺得被需要。


    寧嬤嬤覺得,陪著小姐長大,看著她結婚生子,就是她的宿命,她甚至想過百年之後麵對救她的熙和小姐,可以很高興的說,自己沒有辜負她的囑托,可現在呢?


    她不相信她的小姐就這麽沒了,不,不會的。她的小姐一定是那個奇跡,一定會活著。


    絕對不能銷戶,也不能辦葬禮,不銷戶,不辦葬禮,小姐就可能活著,哪怕是活在心裏,也是支撐活著的人活下去的希望。


    可一旦辦了葬禮,銷了戶,可就真死了。


    司馬貴明白寧嬤嬤對明月的感情,他也不想相信女兒就這麽沒了,但這麽多天過去天了,當時又是那麽個情況,如今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沒找到而已。


    可船上一百多人,如今找到的,也不過六十三個人,且全是屍體。


    一想到寧嬤嬤無兒無女,從跟著妻子開始伺候妻子再到女兒,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女兒身上,如今女兒出事,他還有老有小支撐,寧嬤嬤什麽都沒有,司馬貴於心不忍。


    “我也相信明月還活著,嬤嬤可願意留在江都等著她迴來?”


    眼前的情況司馬貴也看到了,寧嬤嬤是絕對不會去京都的,她一定會留在江都,一直等著明月的,也罷,就讓她留下來,等著明月,也算全了她的念想。


    當然,司馬貴也有自己的私心,萬一,女兒真的活著迴來了呢?


    一想到這個萬一,司馬貴又搖搖頭,可要是真的呢,他會是何等的高興,何等的視若珍寶啊?!


    寧嬤嬤非常堅決的說:“老奴自然是要留在這裏,等大小姐迴來的。”


    “熙和生前住的‘春熙園’這些年一直派人打掃著,嬤嬤就帶著明月閣的東西和人都搬到那裏住吧。”


    畢竟這宅子太大了,就住著寧嬤嬤一行人,一來鎮不住,二來也容易招人惦記。


    “老奴這就安排人搬過去,”寧嬤嬤聽司馬貴這麽說,當即就要搬家,說著就安排春花去司馬明月說的院子裏找盧耿直,別人搬她不放心。


    聽到盧耿直,司馬貴愣了片刻,“你怎麽會找到盧耿直的?”


    盧耿直和盧耿正是雙胞胎兄弟,當年寧熙和救了他們兄弟之後,見他們武功不錯,又頭腦靈活,便分別做了他們的護衛。


    盧耿直負責寧熙和的安全。


    盧耿正負責司馬貴的安全。


    寧熙和死後,由於兄弟倆確實長得像,很多人都分不清,司馬貴就讓盧耿直去負責寧熙和的產業。


    這裏麵,司馬貴也有一個顧慮,就是人有錢了,招人惦記,於是就把他自己的和寧熙和的產業分開經營,寧熙和的,便交給了盧耿直,這一點,基本上沒人知道。


    同時,又讓盧耿直訓練著一些護衛,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他都沒告訴過司馬明月。


    如今,司馬明月能找到盧耿直,說明是有些頭腦的,此次事故,能死裏逃生也說不準。


    想到這裏,司馬貴思索良久,又下了一個決心,掏出一枚印章,從中掰開,其中一半遞給寧嬤嬤,“這是我和熙和當初為明月定做的印章,原本打算她出嫁的時候給她,如今她生死不明,你替我等著她,若她能平安歸來,這個給她,若不能,十年之後,我派人來取。”


    這個印章寧嬤嬤以前聽寧熙和說過,是和司馬貴送給孩子的第一個禮物。每年,都會往裏麵存上一筆錢,當時寧熙和是這麽開玩笑的:如果是兒子,就存娶媳婦的錢,如果是女兒,就是嫁妝。


    如今17年了,應該也不少。隻是,這筆錢是需要印章合並才能取出來的。


    司馬貴看著手裏的另一半印象,說道:“另外,江都明珠旗下的生意,我不會動,依然由盧耿直管著,盈利的錢都給你,這錢,一來是是給你養老的,二來,若明月真的迴來來,手裏也有的錢花。”


    聽司馬貴如此說,寧嬤嬤內心是欣慰的,一來,這些年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老爺的認可,二來,老爺還沒放棄小姐,這更堅定了她要等著司馬明月迴來的心。


    司馬貴和寧嬤嬤說了一會兒話後,又獨自在司馬明月的屋子裏待了許久才離開,離開的時候,抱著女兒給她定做的被子。


    雅婷院,司馬明月生氣的叫嚷著:“什麽,爹把明珠樓的的產業給了寧嬤嬤,還讓她把小賤人的東西搬去了死女人那裏,那個老賤人,憑什麽要我司馬家的東西,憑什麽?”


    王婉過來捂住她的嘴:“小祖宗,你小點聲,這話要讓你爹聽見,免不了又要責罰你。”


    “這是實事,寧暖兒這個老女人,有什麽臉拿我家的東西?”


    盡管,明珠樓等一眾產業是寧熙和的,但這些年過去了,王婉和司馬曦月也早就默認是自己的了,尤其是如今司馬家就剩下自己這個小姐,那就相當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拿走了。


    能不難受嗎?


    可難受歸難受。


    這是司馬貴的決定,司馬曦月也隻能在背地裏罵兩句。


    王婉不這麽認為,“你別著急,咱們家一時半會兒不缺這些東西,等過幾年,你爹不行了,把家業交到你手裏,你想怎麽收迴,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到時候,你說寧嬤嬤是偷盜,她不得連本帶利的還迴來。”


    司馬曦月一聽,確實是這麽迴事兒,心裏當下又有點期待,不僅僅是寧嬤嬤,到時候,她要把司馬明月的一切踩在腳底下,她要替她娘把寧熙和存在的一切都銷毀。


    可是,她又有新的擔心,“娘,我畢竟是女兒,在江都還好說,迴到京都,你說祖母會讓父親把她的家產交給我嗎?畢竟,那麽多財富,我要帶著嫁出去,誰看著都眼紅。”


    司馬曦月的擔心不無道理,在江都,是司馬貴說了算,可迴到京都,那可是一大家子人。


    “二叔二子三女,你說,祖母會不會從二叔那裏給爹過繼一個孩子,好繼承爹的東西?”


    司馬曦月的擔心,也是王婉的擔心,王婉現在想起老太太不講理的樣子,就頭疼。


    可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老太太和她的目的是一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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