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辦法,也不需要咱們有什麽水平,什麽農民都能弄到的東西,咱們還弄不到嗎?”小能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而很快又搖起了頭,笑了笑,說道:“聽說在福建那邊,有的時候,就能從海裏衝上什麽好東西來,那邊的漁民看到這個,就蜂擁而動,順著浪潮撒網下去,隻要找到了沉船的位置,就能一夜暴富,這玩意兒,可比什麽做局簡單多了。”


    “那就是個運氣的問題了。”張德利笑了笑,說道:“有消息當然沒什麽問題,可問題就在於如果沒有消息,花著精力和時間在那邊苦等卻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要知道,中國的海疆何止幾千裏,曆朝曆代出去跑船出事的比比皆是,這麽算來,哪裏都有沉船,可這些沉船,要麽就是被泥沙掩蓋,要麽就是支離破碎裏麵的貨物撒滿海底,那種被海浪衝上來的事情,的確是個機緣巧合的運氣活兒,也不是沒有專門在海上開著船捧著古代的文獻到處找沉船的,可是這些人,也是整日的沒精打采,或許兩三年才能找到這麽一處,畢竟這種事情,需要的技術含量太高了,國外倒是有這種船和裝備,但那都是幾千萬起的,不是有錢人還真玩不起,咱們國內這些到處尋寶的,又有哪個有這種家底,就算是有這個實力,也要想想影響,萬一弄出了寶貝,國家要你貢獻,哪個敢說不,那不是白忙活一場嘛。”


    “也是。”小能手自嘲的笑了笑,說道:“要是論起物美價廉來,那還是咱們耍耍嘴皮子,弄點高仿賣賣舒心。不過,這東西知道知道也就行了,真要去弄,我覺得還是有點懸,畢竟還是一竅不通。”


    “行家有行家的辦法,一竅不通有一竅不通的辦法,俗話說的好,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張德利哈哈一笑,搖搖頭說道:“在古玩這個圈子裏,倒也不都是專業人士在搞,試想這些販來販去的同行,或許是有些經驗,可畢竟都是半路出家,像當年那種專門搞這個的世家,早就消失的幹幹淨淨了,再說現在查的嚴格,有些好不容易靠著自己的經驗曆練出來的老手,一個不小心就栽了進去,他們那些積攢起來的東西也傳不出去,所以總的來說,在這個圈子裏,大部分都是一知半解,他們要是笑話咱們不懂,那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就是山山碰見的那個同行,也不是一竅不通嘛,可人家說不定就有收獲。”


    “他那種人,怎麽會有收獲?”蘇山山可是一點都不相信張德利的話,搖搖頭說道:“雖然裝的很憨實,衣著打扮也是盡心盡力,但他這個人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沒下過鄉做過農活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話不能這麽說。”張德利搖搖頭,笑道:“咱們的眼光,這都是天長日久積累起來的,有多少人會去注意這種細節,大部分人都是看一眼他這打扮就相信了,早個十幾年,這種辦法是百試百靈,畢竟那時候造假還不像現在這麽猖狂,加上信息不對稱,即便是有挨了騙的,也不會搞的大家都知道個中的把戲,他這一次虧就虧在自己的模樣上了,如果換成個胡子邋遢,滿臉滄桑的老頭,這個局麵,怕是依舊能換點錢迴來,除了這個,在古玩這個圈子裏,一竅不通的辦法也時常出現,最有效的一個就是裝呆賣傻。”


    “難道他不就是裝呆賣傻嗎?”蘇山山沒好氣的說道:“看看他那個樣子,一口一個換點錢,好像自己手裏的就是普通玩意兒而已,有覺得這是個大便宜的,就要上當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手法就不是這個手法了。”張德利微微一笑,說道:“在潘家園那種地方,有一種人,看著愣頭愣腦,攤子上的東西也是亂七八糟,不像是別家那樣整整齊齊,可就是這種人,卻是精明的要命,要是有人來問,他就攤著手說自己也不明白,再找點說辭說是便宜收來的,就賺個力氣錢,問價格吧,也真是便宜,許多半吊子覺得這就是個大漏子了,覺得即便是假的,也虧不了太多,卻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是在走量,別看他真的是一竅不通,可賺的錢不比別人少,別人都是十天半月沒收入,等著吃個大的,可他卻是積少成多,天天有的吃,變胖的比誰都快。”


    “還是技術含量低了點。”小能手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他這個人,平日覺得自己會開個鎖,就常常把技術含量這四個字掛在嘴邊,歎息一聲就說道:“要是能找個師傅,學學這門本事倒也不錯,我覺得真是大有可為啊,我聽說在這個圈子裏有個規矩,挨了坑那也隻能怪自己,不能找上門去算賬,這個真是好啊,你想啊,咱們騙了人就得趕緊跑路,雖說是成功了,可感覺上總有點不對,有點喪家之犬的意思,要是學會了這門本事,在潘家園弄個攤子,每天賺個快活錢,天長日久下來也是不少,最重要的是,騙完了人咱們不用跑,人家找上門來把這規矩一亮,那就什麽都不用說了。”


    “的確是有這麽個規矩。”張德利點點頭,笑道:“自己看走眼了,懂行的也隻能自歎倒黴當交了學費,要是不懂行的,那去找也沒什麽用,賣家大可以說什麽你有什麽證據說是假的,有本事弄個鑒定證明來,說到簽訂證明,那就又有的笑了,在中國,給假貨做真證明的那到處都是,然而給假貨做假證明的,那還真是沒聽過,更何況,那些個正規的鑒定費用都是不菲,一般人合計合計也就算了,基本上是不會出事兒的,但你要是有真本事,那麻煩也就來了。”


    “那還能有什麽麻煩?”小能手滿臉不解的奇道:“我老老實實的做生意,難道還要被抓起來不成?潘家園裏造假賣假的到處都是,我就不相信大家的屁股都是幹淨的,憑什麽抓我一個,隻要我小心謹慎,不去招惹那些老爺財主,衝著平頭百姓下下手,那也不會有什麽,現在收藏大熱,有點閑錢就悶著頭往裏麵鑽的不在少數,我有什麽可怕的?”


    “怕就是怕這些大老爺啊。”張德利哈哈一笑,說道:“潘家園有了名氣之後,不少人就把這地方當成了送禮選材的店鋪,北京又是多會,一開會,各地的領導還有想著巴結這些領導的人就都來了,他們也不怕花錢,但就是要個真真切切的真東西,得罪了他們,有的是辦法整治你,所以一到那個時候,潘家園的老板們就不大敢把好東西拿出來,畢竟能和這些領導掛上鉤的都是有勢力的,強買你的你也不敢說什麽。”


    “那老子也學著不就完了!”小能手不爽的罵道:“娘的,老子就算是不賺錢虧本,也不能讓這些王八蛋占便宜,平時吃老子的喝老子的,還說是老子的仆人,交稅這種事情沒辦法也就算了,可咱們有辦法的,就一定不能讓他們占到便宜,我,我也關門!”


    “可你要是有了名氣,即便關了門,也得被找上門。”張德利笑道:“一到北京開會的時候,潘家園的名人們就要發愁,天天的被這個領導那個領導的叫去鑒定,出麵找你的都是得罪不起的,你說好吧,他們也還不大相信,你說壞吧,弄不好還遷怒於你,總之就是個難為死人的活兒,這就是有根基的麻煩,你天天得靠著別人吃飯,得罪不起人,平頭百姓你欺負欺負也就算了,那些大老爺是你欺負的了的嗎?最麻煩的是,有時候他們手上的東西都帶著點麻煩,他們平平安安還行,一出事,連你也得牽連進去,到時候你做的那些坑蒙拐騙都得被翻出來,潘家園不少老板名人,就是這樣糊裏糊塗的進了大牢,所以啊,還是咱們這買賣做的舒服,不爽了弄他一下就跑了,上哪裏找我們去?”


    “可要是上了通緝,也跑不掉的吧?”小能手有些憂心忡忡的指了指自己說道:“你們倒是輕鬆,反正我一直沒在通緝令上找到你們幾個,我可是上了榜單的,雖然不是排在前頭的,但也是掛了名,哪天說不定就讓人給認出來了。”


    “你擔心什麽?”張德利嘲諷的白了一眼小能手,說道:“現在上麵排名的人物有的是八九年沒抓住的,隻要你自己不是太白癡往槍口上撞,那也沒什麽大事兒,雖說連續作案容易引起警惕,可說實話,這也是個運氣活兒,再說了,那些被抓的都是怎麽出事兒的?還不是在一個地方死活不肯跑,隻要肯跑,那就沒什麽大事兒,雖說公共交通算個弊病,他們要是搞排查往火車站一堵誰都要麻煩,但你夠那個級別嗎?”


    “那就好,那就好。”小能手鬆了口氣,旋即就想起剛才張德利說過的那點事兒了,轉而問道:“對了,你說那些大老爺的手上都有些見不得光的貨色,他們又是怎麽弄來的?”


    “還能怎麽弄來的,大家就這麽幾條路子。”張德利冷笑一聲,說道:“現在的局麵,就是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咱們要是去弄點黑的不見光的貨色,或者去賣這個,都是罪過,可到了他們那裏,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先是黑市,這些弄地下拍賣搞黑市的,還是那句話,都是有根基跑不了的,上麵領導一發話,就得乖乖送上門去,還不能要錢,你要是敢要錢,人家也不是不給,就是一轉身,連褲子都得給你剝下去,還有就是那些地方上的博物館,為什麽裏麵的人敢倒賣東西,還不是有上麵的人撐著?”


    “上麵的人撐著,是說他們動手,後麵的老板們數錢嗎?”小能手愣了下,感慨道:“這麽說來,這些人還真是得不償失,白幹啊!”


    “那倒也不是。”張德利搖搖頭,說道:“錢這東西,對大老爺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之所以說是撐著,那完全是因為很多時候,上麵的老爺們一個電話就得逼著他們去賣,承德那個案子就是這樣,上麵的領導說有朋友需要幾件東西,讓那個幹部意思意思給人家送過去就是,他一進門,就看到不少好東西放在人家家裏,換做一般人,早被抓起來審問了,可人家根本沒當迴事,匯報了一次之後博物館裏主事兒的就說當不知道就行了,他這才膽子大了起來,自己做這個買賣,他這個例子,隻是冰山一角,正是因為有這層關係,許多土夫子才沒什麽大事兒,這些家裏有貨的老爺們可是一點都不願意最後被順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所以打個招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該槍斃的就去做個一年大牢逍遙了。”


    “這世道,沒辦法啊。”話說到這個份上,小能手也沒了學藝的心思,歎了口氣,說道:“得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學學怎麽忽悠吧,看來古玩這個圈子,真不是我這種人能玩的了的,太複雜了。”


    “玩是可以玩,跟你們說這些,也不過是為了讓你們長個見識。”張德利笑了笑,慢慢的說道:“有了見識,就能用到局麵裏麵,知道了這中間的上下關係,就能找到漏洞,姓賀的當年做過一個局,就是利用這層關係把一件宋朝的將軍鎧弄了出來,那玩意兒據說是嶽飛穿過的,就算不是嶽飛的,那也能賣不少錢。”


    “這個我知道。”蘇山山搶著就說了出來,說道:“蘇姐姐說過這件事,說是有個鄉下人祖傳下來的,後來他那口子生了重病,要錢救命,就到處找人想要賣出去,結果被警察當做文物販子抓走了,那鎧甲也送到了博物館裏,賀旗看不過去,就想著把這東西弄出來物歸原主,就冒充了個大官兒直接上門去要,拍拍手就拿走了。”


    “怕是沒這麽容易吧?”小能手和我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我自然明白這中間是有些手段的,但蘇山山說的實在是太簡單,加上那個姓賀的頗有些傳奇的經曆,搞的我們兩個有些懷疑,這家夥是不是真的就這樣走進去然後拿出來了。


    “當然沒這麽容易了!”張德利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蘇山山,說道:“他那個局麵也不見得巧妙,你多說兩句又當什麽了!”


    “哼哼,知道你不喜歡他。”蘇山山哈哈一笑,晃著兩個馬尾辮說道:“我就是故意的。”


    “那到底是怎樣的?”小能手擺擺手,對著兩個人說道:“別鬧,我們這可是在學習呢!”


    “那時候姓賀的身邊還有幾個人,他們湊在一塊做了這個局麵。”張德利轉身一看,我和小能手都有些期待的樣子,十分的沒有辦法,搖搖頭,一臉無奈的說道:“先是找了個老頭冒充歸國華僑說要捐贈,騙著那個博物館的館長出去吃飯,其實他們早就打聽好了有個省裏的大老爺要在那邊赴宴,然後到時候賀旗就冒充著一個什麽京城裏的公子去套近乎,他們查過資料,自然明白這老爺的背景,雲山霧裏的就忽悠的這老爺拉著他一起入座喝了幾杯酒,那個忽悠博物館館長的老頭就故意帶著那個館長往那邊走了走,他們這個體係的當然知道大老板什麽樣子,姓賀的又趁機故意大聲喊了幾句叔叔什麽的,結果這博物館館長就有點相信了。”


    “他們喝完酒之後,老頭就說要去報刊亭買點家鄉的書報看看,其實他們早就準備好了一份雜誌,那都是自己改頭換麵的,裏麵就有賀旗這麽一張照片,說是這大老爺家裏的人,老頭裝作驚愕議論了幾句,這就算是個印象的加深。”張德利繼續說道:“接著,姓賀的就去了,說是大老爺看中了幾件東西,想著意思意思,也是這博物館的館長平時被打招唿打的太多,就相信了,其實這個局麵,沒什麽新奇,說到底就是姓賀的運氣好,要不是那博物館的館長習慣了這種事情,也沒這麽容易。”


    “可賀旗又是怎麽和那個老爺套上近乎的?”小能手想了想,奇道:“這不大可能吧,什麽北京的公子,那老爺總要有點印象才能冒充的吧?”


    “他們這種人,見的太多,忘記一兩個也不是什麽怪事。”張德利冷笑一聲,說道:“就是咱們,什麽場合遇到個人聊兩句,下一次也不見得有印象,可為了麵子,還是得寒暄幾句,免得得罪了人,姓賀的最會裝貴公子,一張嘴就是個得罪不起的,那個老爺還不得小心著點,反正小心總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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