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2


    第一百二十八章


    賀旗的暗墨不是先生的暗墨,先生的暗墨不是我們的暗墨,我們的暗墨不是曾經的暗墨,這句話,是一點都沒有錯的,先生可以為了高尚的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去讓黑暗侵襲這個世界,而賀旗所求的也隻是小民們朝夕溫飽可以唿吸的世界,先生自然可以做許多高尚的決斷為了那個看不見的將來去犧牲,而我和小能手,也隻是為了能在這人世間立足而已,我的立足在於有朝一日可以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小能手的立足則是樸實簡單的希望能夠幫助那些孩子去實現他當年沒有實現的夢想,不僅如此,如今的暗墨,也遠非當年的暗墨了,所以我愣了許久之後,不由的有些悲哀,覺得我曾經以為可以作為懷抱的這個地方,其實,永遠不會擁抱我。《純文字首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暗墨。”賀旗見我的神情頗為的沮喪,笑著好言安慰道:“隻要對得起自己的心便是了,你們的先生也說過,日月不滅,我心光明,南轅北轍的事情,卻有同樣渴望光明的心,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不管如何,隻要,對得起心裏的那份良知就可以了,就像是我,活的隨心所欲,便不會覺得這世界不曾溫柔相待與我。”


    “可你對這世界,也不見得有多麽的溫柔?”賀旗這家夥,當真有點文藝青年的意思,大家空口白話做些騙人的勾當,雖然比搶錢開鎖的有些技術含量,相比著也高端了許多,但歸根到底,還是些粗活,他說的這樣文藝,甚至說著說著還有些自戀般的陶醉,不由的讓我和小能手大囧,小能手沒怎麽讀過書,幹的是個稍微有些技術含量的溜門撬鎖買賣,自恃也有些高端,這人都是有個爭強好勝的心理的,忍不住就譏諷道:“我們這幾個人,也不見得是什麽大人物,你倒是好,自從我們來到南寧之後,先被蘇醒那個女人弄的團團轉,然後又是你,大家多少都是同門,你做這個,不覺得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劉光鬥那件事嗎?”賀旗愣了一下,隨即再一次的微笑了起來,說道:“你們幾個,可不是什麽小人物,你們那位先生身邊,如今還在堅持著追隨他的,也隻有張德利而已,算上你們兩個,也不過三人罷了,你們代表的,就是他。”


    “怎麽會這樣?”我和小能手不由的大吃一驚,對於先生身後的勢力還有這些年來他的經營,張德利說的也不是一次兩次,雖然多多少少都有些隱瞞或者誇張,但總的來說,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卻是不錯的,就拿南寧這地方來說,能夠把持到一方父母官這樣的人物,在下麵的世界裏還有老三郎這樣的外援,要是沒什麽野心的話,做個土皇帝還不是易如反掌,就是這樣的勢力,張德利也隻說是滄海一粟,這麽大的盤子怎麽可能沒有些可靠的人物去掌控。


    可如今賀旗說的卻是,暗墨裏和我們追隨的那位先生一條心的人,也隻有在南寧的我們而已,可這世間哪有這種的道理,就算是普通的一家企業,也要上下一心才能持久起來,大家各自心懷鬼胎,那這公司離完蛋也沒有多少日子了,然而先生這些事業,卻是已經做了許多許多,多到可以用十年二十年來形容了。


    “雖然信念不同,但維係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卻隻是利益而已。”賀旗輕輕一笑,緩緩的說道:“基督徒和阿拉的信徒們可以為了信念拿起手中的刀子,但也可以為了利益坐在一起稱兄道弟,如今這世界,後者怕是要更多一些,我們的暗墨,也是如此的存在,有些人跟隨先生,不過是看重了先生可以調動的資源,覺得可以引為己用,有些人則是為了力量和仇恨,希望借助我們暗墨裏的人物去讓自己揚眉吐氣,還有些人,不過是走投無路,才投奔了先生換一份前程罷了。(。純文字)但不管如何,大家所求的都是兩個簡單的字,那便是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恆的利益,利益,才是這世上最可靠最珍貴的盟友。”


    “你未免太偏激了一點。”小能手皺皺眉頭,說道:“除了利益,怕還是有些感情親情甚至恩情在裏麵,父母養育子女,如果說是為了利益,那這利益又在哪裏,二三十年辛苦操勞,全都是無條件的付出!”


    “那也是利益,這樣的操勞,是他們存在感的證明。”賀旗哈哈一笑,正色說道:“如果這個解釋有些茫然,那我們不妨說些簡單的事情,我曾經有個朋友,喜歡養些被人遺棄的寵物,我曾經問過他,你做這些自己花費不少,又沒什麽好處,到底為何,他卻是說,你難道沒有看到這些寵物向我搖尾討好嗎,你難道沒有聽到別人都在說我是個了不起的有愛心的人嗎,你難道不知道當所有的人離開我的時候,隻有這些被我收養的貓貓狗狗會不離不棄嗎?養育,也是利益,這利益,叫做歡愉,叫做迴報,叫做養老,愛是很高尚的說法,但藏在後麵的,也隻不過是利益而已。”


    “你當真很冷血。”這是個新鮮而又殘酷的說法,殘酷到我和小能手麵麵相覷之後不由的齊齊想到了蘇醒對於賀旗的評價,也隻是冷血二字而已,他把什麽都看的太清楚了,這不是個可以用理智生活下去的世界,更多的人享受著這親情友情還有恩情的溫柔味道,如果理智的生活,那這些溫柔的味道就會變的讓人生厭,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賀旗的冷血卻是有幾分道理的,這道理像種子一樣突然的埋在了我的心裏,讓我不由的去懷疑當年先生向我伸出一隻手看中的到底是什麽,隻是憐憫和同情的話,對於先生這種大人物來說,是根本不會存在的東西,唯一能夠解釋的,也隻有所謂的我不曾看到不曾明白不曾想到的,利益。


    “隻有這樣,我才能夠溫柔的對待這世界。”賀旗微微一笑,似乎並不覺得冷血是個充滿貶義的詞語,看著我們緩緩說道:“隻有這樣,我才能讓包括你們在內的人,活的更開心一些,先生那些事情,縱然有一份大義放在前麵,但讓你們變成你們所痛恨的人物去做你們所痛恨的事情,卻是一種莫大的折磨,張德利曾經說過,他節衣縮食過著乞丐都會看不下去的生活,不過是要磨練自己的心,然後去走先生那一條路,可是到現在,我都不曾看到他的心已經準備好了永遠在黑暗中生活。”


    “你還真會說。”小能手嘴巴一撅,譏諷的看著賀旗說道:“把我們弄的這般狼狽,甚至還動了槍手,你要是溫柔了,曆史就能改寫了,什麽暴君之類的人物怕都要變成和你一樣的溫柔善人。”


    “不以雷霆手段,不見菩薩心腸。”賀旗笑了笑,臉色變的認真起來,正色說道:“先生走的太遠,甚至做下了一場進退不能的局麵,老三郎清退了下麵那些不成器的兄弟,卻又沒有資金去安撫,必然會弄成許多亂子,可如果老三郎不曾清退那些手足,任由先生去掌控,遲早有一天,這些人會應機而起,攪亂這地方的安寧,老三郎進也好,退也好,小民們的日子都不會好過,還有上麵那個姓單的大員,固守南寧也好,上進高層也好,總會生出許多禍害,所以,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便是我從緬甸請來的那些槍手,一擊成功之後,這局麵,瞬時就掌握在了我的手中。”


    “老三郎那些手下跟了你,怕也不會立地成佛造福地方百姓。”小能手忍不住譏諷的說道:“那些人,早就野慣了性子,斷然不會幡然悔悟,你壓製的住一時,卻壓製不住一世,難道你就打算在這南寧常住久安下去?如果不是這樣,新上位的那個王矮虎,總有一天會做出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的,到時候,倒黴的還是平頭百姓。”


    “所以,我可以把他們交給上千門。”賀旗淡淡一笑,說道:“站立在我們對麵的上千門,可不會允許自己下麵這些人去幫襯著對頭做什麽的,他們流竄的太久,好不容易找到南寧這麽個地盤,不會輕易撒手的,如今的上千門,已經坐穩了這南寧江湖道的第一把交椅,憑著上千門裏那些廣西人在地方的交往關係,隻要不亂來,坐穩坐大都是有可能的,雖然和下千門我那個朋友對著門,但想要在南寧吃下這些人又不驚動上上下下的關係,即便是那個聰明的家夥也是毫無辦法的。”


    “你真是瘋了。”小能手愕然的驚道:“上千門那些人,得勢之後,第一個要除掉的怕就是你,你不要忘了,當年讓上千門土崩瓦解被下千門吞了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賀旗!”


    “那當然是我做下的好事。”賀旗輕描淡寫的笑了笑,點頭說道:“他們當然恨不得把我撕了去拜祭拜祭那些被我葬送在緬甸山林泥沼裏的同門兄弟,可現在的他們,卻是需要我繼續掌控著這個局麵,我說過,利益是最好的朋友,這個朋友已經幫著我和那些上千門的人物做了很好的朋友,並且,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將這種關係繼續下去,人貴自知,劉光鬥這一次被蘇醒搞的很狼狽,他已經算是上千門裏出彩的頭領了,可碰上蘇醒和你們還是不夠看,沒有我,他們待不久的。”


    “真是大言不慚。”小能手冷笑一聲,說道:“你現在這樣子,說是當年的汪精衛也不為過,口口聲聲說為了中國之存亡而努力,可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開心而已,你這是出賣!”


    “我隻是要讓這世間的小民活的更加輕鬆一些,而不是被先生和你們逼的連最後一口氣都吐不出來。”賀旗眯起眼睛,笑容依舊的說道:“更何況,先生始終不明白,他所作的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看似布下了一場極大的局麵,但這局麵卻是毫無根基,一擊既破的,我曾經對他說過,隻靠著陰謀與扶植是不可能做出什麽來的,就像是這一次,我不過請了緬甸的幾個槍手,就在一夜之間讓局麵翻了過來,他始終不肯相信我,所以,我要證明給他看,好讓他明白,與其花這些時間與力量去做這種紙糊一般的局麵,倒不如做點簡單明了的實事,讓小民們在活著的時候,輕鬆一些。”


    “看起來,你也不是什麽都能料到。”小能手哈哈大笑一聲,說道:“或許是你離開我們太久,對於我們這裏的變化毫不知情,先生那樣的人物,是不會把什麽都放在表麵的,至少,我所知道的暗墨,並不是靠著陰謀與扶植立足在這個世界上的,先生早就有了安排,這大地上到處都有他設下的據點,在那裏,都是我們這樣誌同道合的夥伴,等到亂起來的時候,走在前麵的不是那些扶植起的老三郎一般的力量,也不是什麽大腹肥腸的老爺,而是從據點裏走出的同伴!”


    “塊壘那樣的地方嗎?”


    小能手的得意和張揚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塊壘這個名字在賀旗嘴中輕輕的吐出,他臉上的得意一下子就僵硬在了那裏,半晌,有些憤怒又有些憎怨的跺著腳急道:“你知道了那又能說明什麽,那裏麵住的人物,都是我們一樣跟隨先生的!”


    “塊壘可不是那樣的地方。”賀旗微微笑道:“我所知道的塊壘,是個窩藏著不能見光走投無路,手中沾滿了小民血淚人物的垃圾桶,他們便是我說過的,為了利益而聚集在先生身邊的人。”


    “這不可能!”小能手聽的臉色大變,沉聲吼道:“我在那裏住了這麽些年,認識的都是對我很好的鄉親!”


    “我自然知道你來自那裏。”賀旗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小能手,緩緩的說道:“可你記不記得,在那種地方,總有些人一下子就消失,也有些人突然就出現了,雖然大家都是臉上帶著笑,善意的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可他們終究是消失了。”


    “這件事…”小能手猛的一愣,半晌之後,有些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小聲說道:“這件事,你說的沒錯,是有些人,一下子就不見了。”


    “沒有人會在那種地方藏匿一輩子的。”賀旗緩緩的說道:“習慣了都市裏的繁華熱鬧,退守在偏僻單調的鄉村,不過是為了避過風頭蟄伏到能夠重返江湖的那一天,那些消失的人,便是返迴了他們可以大展手腳的都市,有的人就再也沒有迴來,所以,這依舊不是可以依靠的力量。”


    “你那些槍手,怕也靠不住。”小能手沉默了許久,突然這樣反駁道。


    “當然不可靠,力量都是借來的,別人的東西別人想要迴去很簡單。”賀旗點點頭,毫不介意的說道:“所以,我也沒有什麽可以依靠的力量,我所擁有的,也隻是自己而已,不僅是我,即便是先生,想要在如今的中國擁有什麽力量也隻是癡人說夢而已,所以,先生做的這些事情,走到現在,也隻是些白日夢,有這些功夫,倒不如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和上千門那些人設下紀委雙規的那個局麵,除掉了姓單的那條巨蠹,至少可以讓地方上的百姓鬆一口氣,這才是暗墨應該做的事情。”


    “是對是錯,做了才知道,你這種隻會說的根本不算什麽,不知道有多少人巧舌如簧,做起事情來卻是一塌糊塗。”小能手爭論的有些急了,語氣就重了很多,甚至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放在了先生那個角度,這局麵讓我忍不住歎了口氣,要知道,在心裏麵,我和小能手對於先生要做的那些事情也是有些看不過的,正如賀旗所說的那樣,先生要做的,還有希望我們變成的,正是我們兩個所痛恨的那些人。


    “先生是個矛盾的人物,所以他才會容忍我去做那麽多背道而馳的事情卻視而無睹。”賀旗歎了口氣,說道:“你們遲早有一天會明白,先生到現在,依舊是在尋找著那條他可以走到最後的路,他即相信逼著這些小民喘不過氣的時候他們會站起來做些什麽,又懷疑這些小民哪怕是死了都隻敢跪著,他曾經認為當年的暗墨隻把眼睛放在那些貧苦的小民身上不過是治標不治本,可現在卻又覺得哪怕是這樣,也好過熟視無睹的讓他們痛苦,他在找著自己的路,我走在一條他想要看看結果的路,如果他有朝一日發現自己走到了無路可走,那麽,就會走向我腳下的道路,大家走在不同卻又相同的道路上,做著矛盾卻又一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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