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外,領粥的隊伍排起一條長龍,許半湖以賑災為名,再次聚集廬水的大小商戶,壓榨出他們最後一批賺錢的私糧。


    除了明麵上的那些儲糧,很多商戶手裏,還有一些來源不那麽幹淨,沒有經過官家記錄的私糧,他們不願拿出,也不敢拿出,魏國律法寫的一清二楚,糧食貿易可以,但大量買賣沒經過官家記錄的私糧是死罪。


    即便這等重罪,還是有很多人願意以身犯險,為的就是利益,私糧未經過官家記錄,自然是沒有上交賦稅,無論是對買家還是麥家,其中的利益都遠勝於正常的糧食貿易。


    這些商戶從城主府出來,大多都是麵有戚色,一名戴著金鏈子的商戶啐了口唾沫,心中罵道,媽的,剛經過錢掌櫃的中介,搞到一批私糧,本以為可以大賺一筆,沒想到許半湖來這一茬。


    廬水城內,見不得光的交易大多都有錢掌櫃的勢力,所以這些販賣私糧,做些見不得光的買賣,都是找他做中間人。


    在這裏上交私糧的人,十個有九個是在他這弄的貨,甚至有些人在想,是不是他和許城主,合起夥來坑自己。


    不過也僅僅隻是想想,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無論是許半湖,還是錢掌櫃,都不是他們能得罪的人。


    軍隊裏的夥夫生火做飯,用的是今天剛弄到的糧食這是清剿大軍進城的第六天,明天下午,出雲的糧草就該到了,將軍已經許下承諾,明日犒賞三軍。


    軍中夥食不比酒樓,雖然沒什麽味道但是絕對管飽。


    今天順便從商戶那裏榨來的糧草也被投入馬廄,騎兵撫摸著馬頭,也不管馬兒能不能聽懂,口中念道“兄弟,幾天沒吃好了,這次就給你吃頓飽的。”


    戰馬就是騎兵的第二條生命,跟著他們征戰沙場,這聲兄弟叫的不過分。


    鼻子輕哼出氣,戰馬顯的對此很是受用,士兵卻是有些惆悵,他們一路剿滅叛賊,雖無往不勝,可每次都有兄弟死去,不知道下次會不會輪到他呢?


    和他不一樣的,站在山峰上眺望廬水的張蘭君心如古井,沉寂的有些寥落。


    她望著滾滾的廬水河,望著這片魏國的土地,張角就是埋葬於此。


    當初眼見民不聊生,大哥懷淩雲壯誌,憤而起義。如今戰死沙場,也算死得其所,她是這樣想的,可心中就是不甘,不甘的東西很多,一時間也無法言說。


    隻是看著這怒江支流,大河滾滾,不由的想,大哥為四海升平起義,最終黃土埋骨,換來的是什麽?八百裏怒江未變,十二城魏國未改,就連這廬水一城,也是盤亙在魏地,腐朽之氣不散。


    張蘭君迴過頭來,望著走過來的葉玄,倔強的擠出一個笑容“時間快要到了吧,你是來提醒我出發的?”


    “是,也不是。”葉玄走到她的麵前,道“我知道你很傷心……”


    “其實也沒什麽”張蘭君打斷了他的話,眼角輕微的跳動,強迫自己看著他的眼睛,道“生死有命,大哥戰死沙場,也算是死得其所。”


    “或許吧。”葉玄不置可否,看著遠方的江水,眼神有些悵然,道“想聽聽我以前的事情嗎?大概和你現在一個心情。”


    “你的過去?”


    “其實說起來很簡單。”葉玄露出一個有些淒然的笑容“大概就是一句話,我的家人全都死了,被人殺的。”


    張蘭君一愣,原來都是同病相憐,大哥是她唯一的親人,現在大哥死了,自己就是孤身一人了,而葉玄,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人。


    “都說紅瞳是不祥之兆,我原本不信怪力亂神之說,現在真的有些信了。”葉玄走到山崖旁,隻要跳下去,絕對是粉身碎骨,他俯視著地麵,道“曾經我想過,或許我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那為什麽不呢?”張蘭君一隻腳都踩到了懸崖邊上,釋然的笑道。


    葉玄沒有阻止,隻是靜靜的看著她,道“因為我有活下去的理由,或許有人在我的故鄉等著我迴去,而且我也要和一些人做個了斷。”


    “理由嗎?”一顆石子從崖頂墜了下去,張蘭君低頭,若有所思。


    “當初我差點死在無盡之海,是大人駕船路過,救了我一命,當海水灌進嘴鼻,把昏迷的我嗆醒,唿吸困難,快要死的時候,心中的不甘隻有我自己知道。”葉玄邁開步子,從山崖旁離開,道“接下來就是你的選擇,快要出發了,想來就來吧。”


    說完,獨自一人離開,留下張蘭君一人立在懸崖邊上,她邁出一步,腳懸在半空中,隻要在向前一寸,就是粉身碎骨。


    張蘭君前腳下踏,就要這樣邁出去最後一步,恰逢風起,她的身形一晃,好在有功夫底子在,這才沒有直接掉了下去。


    自嘲一笑,她往後退了一步,自語道“活下去的理由?或許我也有吧。”


    山下,黃巾軍和徐瘋的聯軍已經集結完畢,其中有一個健壯的漢子,與徐瘋並排駕著戰馬,正是前不久被昌漢厲派人追殺的張梁,一路奔逃,隻有十幾個兄弟跟著他活了下來,後來聯係上黃巾軍,加入成為其中的一員。


    當初昌漢厲聯合十八路義軍向黃巾軍發難,他冒死支持,所以加入不久,在軍中聲望就已經累積起來。


    “怎麽樣?”石濤駕馬在前,向趕來的葉玄問道。


    “看她自己了。”葉玄一踢馬肚子,走到隊伍的最前方,張角戰死,曹櫻有不在,所以這次是他領軍。


    軍機不能延誤,就在要下令前行的時刻,一匹棗紅馬自隊伍的後方駛來,張蘭君揚著馬鞭,身後塵土飛揚,襯的她英姿勃發。


    奔到隊伍最前方的一列,張蘭君開口道“這等大戰,怎麽能少的了我。”


    葉玄心中最後的一點陰霾也煙消雲散,平舉起自己的木劍,混在鐵製的刀兵中,這柄木劍顯的有些不倫不類,可殺敵最多的,恰恰就是這柄木劍,它幾乎成了葉玄的代名詞,黃巾軍的一個標誌。


    木劍指向前方,葉玄下令道“全軍出發,目標廬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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