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起,任晚和亓鴆二人行於茫茫雪原之上。


    四目之下,根本沒有方向可言,任晚抬袖遮擋過分晃眼的前路,隻能將視線落到遠處少有的玄石上。


    她捏了捏衣袖內袋裏放好的炎火珠,安心了許多。


    這雪峰於她而言還是太冷。


    當初在金平,因為那些魔化靈蝶,即使受了江漣漪的醫治,她的寒症也不能避免。


    沒想到,齊恆送她的東西,也還是讓她用上了。


    “師兄,往這邊走吧。”


    亓鴆和任晚聽到這聲音,順勢看去,那是一行藍衣弟子。


    巧得不能再巧了,是淬靈仙府的弟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裏麵沒有秦翌。


    雖然任晚和亓鴆此刻在旁人眼裏,已然是另一副相貌,但看著這些人中的幾張熟悉的麵孔,任晚還是難免咽了咽口水。


    燕月言也在。


    前腳送走了她兄長,這會兒又遇見她,


    在任晚看見燕月言之際,燕月言也隔著幾位師兄弟被風吹動的衣衫瞧見了任晚二人。


    這一男一女相貌普通,泯於眾人,隻不過眼睛卻一深一淺,澄澈如泉,各有千秋。


    “兩位道友,不知是何來處?”


    那幾位淬靈弟子從小丘下來,抱劍俯身相問。


    任晚側頭與亓鴆視線相匯一刹,同樣施禮迴應:“我們是青要宗的弟子。”


    那幾名淬靈仙府弟子已經來到他們身前。


    “青要宗?”他們麵露疑惑。


    “貴宗門已經多年不參與靈域之事,今年竟也願意出山了嗎?”燕月言走上前來,視線冷冷在兩人身上劃過。


    她在賽前聽說過青要宗來人了,隻不過,沒見過麵。


    這會兒見了,不知怎麽,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亓鴆眉眼彎彎,露出無害的淺笑,說出的話卻有些刺人:“淬靈仙府的幾位道友倒是對我青要宗的事有些上心呢。”


    那幾位淬靈弟子聞言,自然聽出些意味來。


    還是燕月言師兄出麵做了和事佬:“兩位抱歉。我師妹是無心冒犯。隻是……”


    他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隻是,我們昨日在這雪峰頂遇到了魔氣,這才有些謹慎。”


    任晚餘光掃過亓鴆:【魔氣麽?】


    亓鴆:【可不關我事。】


    “魔氣,天呐!”任晚捂著嘴,適時露出了驚訝又後怕的神情,順勢還縮著肩頭,靠攏在了亓鴆身側。


    好一副膽小嬌弱模樣。


    幾人見狀,也大概猜測出了,這青要宗大概是因為多年未出世,這才派了兩個小弟子來。


    免得真讓靈域忘了還有這麽個宗門。


    “嗯,二位當小心行事,不過,這雪鴞秘境中弟子如此多,即便遇上了,也不必過分心憂。”


    這弟子話說得漂亮,極好地安慰。


    任晚順著他的話,怯怯地點了點頭,身子依舊往亓鴆身上靠。


    就這樣,這一行淬靈弟子好意地將他二人放在了隊伍的中間一段。


    這會兒,一行十數人又再度出發。


    任晚走在亓鴆身側,在他二人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便是幾個淬靈仙府的弟子墊後。


    她隻能一邊走著,一邊將視線放到四處的雪山上,思忖著當前情況。


    能入這雪鴞秘境的淬靈仙府的弟子,都不是草包,人選是在來這裏前一年就選好的。


    就連任晚,那也是通過了選拔的。


    原本這一世重生在金平,又遇上了戚蒼暮的變故,她還以為來不了了。


    天際忽而劃過一道短促而尖銳的鳴啼,是一道掠影飛過。


    聲音過後,這天地之間隻剩風聲,寂然一片。


    任晚身上多了件披風,雪白的狐裘,剛裹上,就升起暖意來。


    亓鴆為她係好前麵的係帶,他視線平靜,離得近時,任晚甚至能數清他下眼瞼上的睫毛。


    冷冽的雪氣縈繞於他身,也鑽到任晚鼻子裏,似乎還有絲絲縷縷的香燭氣。


    這樣的時候,任晚隻有一個念頭。


    他的眼睛生得實在好看,即使是換了副相貌,這雙眼卻是怎麽都不變的。


    【昨日你用的符篆還有沒有?】


    密音入耳之際,任晚腦子所有的旖旎都被冷風吹了個幹幹淨淨。


    她有不好的預感。


    !


    一隻手在她腰上遊走。


    任晚甚至顧不得電流過身的酥麻感,伸手去阻攔之際,亓鴆卻已經撈到了她的儲物袋。


    可怖的大風驟起。


    任晚抬袖遮擋,艱難往四周環視,那幾個淬靈仙府弟子也被這陣風給吹得站立不穩。


    然而在這唿嘯風聲中,另有一道震天動地的鈞然之聲從遠處傳來。


    隨後腳下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震顫。


    “不好了!那邊的雪山崩了!”


    是一個淬靈仙府的弟子的聲音。


    道道靈光亮起,在飛揚騰起的團團雪霧之間,甚至都不明晰了。


    任晚已經看不見其餘人。


    但亓鴆已經尋到了她。


    他衣袍翻飛,輕而易舉就將她撈起,二人身影騰飛於極高的空中。


    下麵的那些細小黑點,就是那些淬靈弟子,他們此刻還在四處尋找身邊人。


    行動上看著就有些著急。


    實在是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


    亓鴆隻停下來粗略看了一眼,轉身就攜著任晚往雪峰頂崩塌的另一側去。


    “亓鴆……。”任晚剛出聲。


    餘光裏多出個龐然巨影。


    任晚側頭瞪大了一雙眼,那邊山峰崩裂之時,一個巨大雪塊,帶著無可扭轉之勢,往她這邊而來。


    任晚方才就沒來得及把手搭在亓鴆肩上,這會從他身側離開倒是很快。


    她一個扭身,推了亓鴆一把,兩人迅速於高空中分隔開來,那雪團也就從空隙中飛馳而去。


    手中的觸感消失,亓鴆此生頭一次感受到了失去的悵然滋味。


    那道雪白的身影已經落入下方升騰起的雪霾,哪裏還尋得到。


    ……


    至於任晚


    她此刻沒去想那麽多。


    耳旁隻剩下了轟然的崩裂聲,還有風聲。


    她手中結印,升起的靈氣將她從下托起,讓她不至於那麽快的墜落。


    視線掃過四周,在露出實地時,任晚才反手一扭,穩穩落到了地上。


    “師兄!——”聲音傳來,是燕月言。


    隻不過,離得有些遠。


    “小心!有雪妖!”


    任晚心中一驚,方才亓鴆隻是用了浮嵐殿的符籙,這雪妖又是哪裏來的?


    她召出命劍,渾身凝出靈力來。


    “吼————轟!!!——”


    猛然一陣嘶吼聲,地震山搖間,那東西才顯露了真身。


    他通體雪白,厚厚的皮毛覆蓋下活像座山,身上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雙碩大的,赤紅的眼。


    亮得驚人的一道劍光從這怪物的耳旁擦過。


    猶如銅鍾一般,那雙泣血的瞳孔一顫。


    它伸手就要往地上一撈。


    任晚視線往下,那是燕月言他們在奮力抵抗,隻是有一人,他跌落地上,分明是傷了。


    顧不得那麽多,任晚抄起長劍,靈光輕躍間,很快就到了那巨物腳下。


    含燕月言在內的其餘人都在奮力抵抗這雪妖落下的攻勢。


    道道靈光閃過,那雪妖受了不少傷。


    任晚來到那受傷的弟子身邊,拉起他的胳膊,把他帶到了遠處不受波及的地方。


    “多謝——。”


    任晚衝他點點頭,視線凝重地看向那邊。


    方才是因為這雪妖出現得太過突然,燕月言他們才有些應付不及。


    這會兒,已經明顯是他們占了上風了。


    終於這雪妖身軀搖搖晃晃,眼看著就要倒下。


    高空之中,出現到白色身影,是亓鴆。


    他指尖夾著一道靈符,周身縈繞起無數的金色符文,隨後逐漸擴大出一道結界。


    結界運轉開來,將那雪妖困住。


    結界阻擋了它,橫生出無數金線來,從這雪妖身軀穿透。


    密密麻麻,根根悍然,即使發著金光,甚至有些可怖。


    終於,隨著這妖獸最後一聲嘶吼。


    它倒下了,就在那結界之內,即使是因它倒下而砸起的飛石濺雪,也被收在結界中。


    那龐大的身軀也化作了雪白光點湮滅開來。


    亓鴆落了下來。


    但神情卻有些可怕,任晚能從他平靜的幽瞳中看出他的真實情緒,越是平靜,才越是風雨將近。


    或許是相處久了吧。


    即便是燕月言他們還在她周圍。


    任晚也依舊小跑著向他而去,一手就環住了他的腰身,把頭埋在了他胸前,甕聲甕氣地喚了他一聲。


    “師兄,我有些怕……”


    人是要哄的,亓鴆也不例外,這一點,任晚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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