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霜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她來不及多想,轉頭就要迴去。


    這個人是瘋了吧,他是怎麽想的?他以為自己在演話本嗎?


    “知霜,那邊被我派人守住了,我隻想跟你說幾句話,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讓其他人傷害你。”


    陸致遠的語調很溫和。


    沈知霜幾乎要冷笑了,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遭遇這樣的場景。


    陸致遠是一個大活人,而且是今天的主角,他突然消失了,難不成別人不會問嗎?


    可他竟然一點風險都不考慮,找人把她騙了出來,他就沒想到,她如今是個已婚的婦人,若是被傳出去了不好的名聲,她要被浸豬籠,可能會死!


    深吸了一口氣,既然走不了了,沈知霜就迴頭,冷冰冰地看著他:“你想說什麽?”


    或許她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陸致遠的臉色越加的灰敗:“我想問你,為什麽沒有在那一夜跟我走?”


    那一夜,是哪一夜?


    沈知霜很快就迴想起來了。


    算算,那應該是兩年前了,陸致遠發瘋過一次。


    在兩年以前,沈知霜剛剛嫁入將軍府,她獨自守著整個府宅,其實比之前更加的輕鬆自在。


    既然嫁不了陸致遠,那她就認命了。


    可在某一夜,沈知霜收到了陸致遠的來信。


    他的信很簡短,寫的內容卻讓她大吃一驚。


    他想帶她私奔,他說他已經找好了路線,去投奔他的遠房親戚,到時候隻有他們兩個人,天底下的人與他們無關,他們相知相守,恩恩愛愛過一輩子,白頭偕老。


    沈知霜剛剛被賜婚時,陸致遠沒什麽反應,沒想到他背後籌謀了這麽一件大事。


    她必須要承認,陸致遠的確有魄力也有腦子,這麽短的時間能摸出一條路線帶她走,他對她也有心。


    可問題是,陸致遠還是太傻了。


    他父親如今是書院的院長,隻是個文官,看上去沒什麽出挑的地方,可不要忘了,他母親是侯府嫡女,他所處的家族是陸家。


    作為陸家這一代的繼承人,陸致遠到底是怎麽想的,才會認為他們可以逃脫得了。


    她要是真走了,沈臻霖就有借口把她殺掉了。


    沈知霜一點都不想死,她就想好好活著。


    所以,陸致遠給她遞來的信,她沒有迴一個字,還把那封信燒得幹幹淨淨,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人總得認清自己,認清現實。


    她和陸致遠沒有什麽海誓山盟,他又何必為他鋌而走險。


    “因為我不想走,我嫁人了,是陛下賜的婚,我若是走了,那便是抗旨不遵。表哥,若是你真把我放在心上,就該知曉,我的處境有多麽為難。我知道你心裏有我,可我們有緣無份,你放下吧,不要再糾纏了。”


    沈知霜表情非常冷靜,說話也沒有一絲顫抖。


    她心裏已經無比焦急。


    今天是陸致遠大婚的日子,他缺席的時間太長,絕對會引人注意,到時候受難的就不止他一個了。


    “表哥,你放我走吧,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麽,哪怕你和我議過親,但你應該知道,這世上太多的事,不能夠盡如人意。你娶了明月,就該好好對她,不要三心二意。”


    說到這裏,沈知霜都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好笑。


    在這個封建的朝代,男人三妻四妾,正常無比。


    “我不喜歡她,我心裏唯有你一人。知霜,我知道你想走了,也知道今日我的做法不合身份,也不合時宜。但我還是想見你一麵……兩年前的那一夜,我一直等到天明,也沒等著你的身影,從那天開始,我就知曉了你的選擇。”


    陸致遠語氣聽不出什麽喜怒。


    沈知霜倒是快要被他給氣笑了,那他把她弄到這裏來是要幹什麽?


    就在這時,陸致遠從他的懷裏掏出了一件東西:“我找你來,是想把此物還給你……若是通過別的渠道給你,說不定就見不了你一麵了,就當是我自私吧。”


    沈知霜看到他拿出的東西,忍不住愣了一下。


    這是一枚造型精美的玉佩。


    它是沈知霜母親的遺物。


    那個可憐的女人離世之後,她的財產被搶劫一空,唯獨這枚玉佩和其他的首飾,被她提前藏在了地底下的一個櫃子裏,長大後的沈知霜,被一個老仆人指引著,獲得了這一箱子遺物。


    當初,為了表明她的誠意,沈知霜就將這枚玉佩送給了陸致遠。


    說實話,沒人會覺得有差錯。


    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了,陸致遠說動了他的父母,他們都願意接受她這個兒媳婦了,誰又能說一句不對?


    可皇帝突如其來的賜婚,還是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在一陣兵荒馬亂之下,她嫁給了李淵。


    那枚玉佩,就留在了陸致遠那裏。


    其實沈知霜有意找他拿迴來,可比起自己清白的名聲,玉佩就不是那麽要緊了。


    沒想到今日他是除了要見她,還要歸還玉佩。


    沈知霜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她接過了玉佩。


    當初作為定情信物,這枚玉佩意義很重大。


    如今它重新迴到了她的手裏,沈知霜一定會妥善安置。


    除了定情信物,它更重要的意義是她母親的遺物。


    “我娶了沈明月,往後必然會好好跟她過日子,你放心,今日過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的心從一開始,就唯有你一人。知霜,我也想問問你,你有沒有把我放到過你的心上?”


    沈知霜沒有迴答他,她的臉色冷靜,語氣平淡:“表哥,這些問題就不必再問了。往後你要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光耀門楣。我祝你和明月百年好合。我們的事,你就忘了吧。”


    陸致遠苦澀地看著沈知霜,麵色蒼白。


    “你也要好好的。”


    他沒有祝他們百年好合,因為他內心太過沉重,說不出祝福的話。


    沈知霜能感受到他話裏麵的感情,說是一點觸動也沒有,那是假的。


    人都有七情六欲,哪怕來到了這個世界,沈知霜也沒有將自己徹底封閉。


    人活一世就是體驗,穿越到了異世,她總不能做一個木頭人。


    這麽多年了,陸致遠照顧了她太多太多。


    可以這麽說,如果沒有陸致遠,就沒有她。


    況且,陸致遠雖然偶爾莽撞,可在大部分歲月裏,他都是一個光風霽月的好兒郎。


    他護了她很多次,幫了她許多忙。


    那麽好的時光,兩個人一起經曆了那麽好的記憶,沈知霜不可能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


    可人不能停留在過去的時光裏,兩個人被世事的洪流推到了不同的地方,就該順應命運,他們已經不合適了。


    她對他笑了笑:“往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你和我,也不要再單獨相見了。表哥,我是他人的妻子,你該認清了。”


    陸致遠的眼眶通紅:“今日是我齷齪,你放心,你我相見的事,不會被任何人知曉。知霜,你先走吧。”


    沈知霜對他點點頭,轉頭就走。


    此地不宜久留,她怕出事。


    等到她遠遠地逃離了那個小小的院子,迴到了女眷之中,她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手裏握著那枚玉佩,沈知霜麵上不動聲色。


    她走的時候沒人注意,進來的時候也隻有那些湊在一起說鬧的丫鬟婆子掃了她一眼。


    沈知霜全程有驚無險地將整場婚禮撐了下來。


    陸致遠和她的私自見麵,好像沒有引起任何的風波。


    一直到沈知霜與醉酒的李淵匯合,攙扶著他進了馬車,局麵都保持著平靜無波,沒有生出一絲波瀾。


    坐在馬車上,沈知霜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


    今天真是太危險了,陸致遠在她心裏的印象都大打折扣了。


    她想跟一個純情的男人成親,可不想讓一個純情的男人壞了她的生活。


    幸好,都躲過去了。


    沈知霜想想身上的那枚玉佩,心裏多多少少有了幾分安慰。


    至少母親的玉佩已經迴來了。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卻沒有發現,本應當醉酒不醒的李淵,早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裏一片寒意,打量沈知霜時,更是冰冷刺骨。


    沈知霜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清楚了,下意識看向醉酒的李淵,兩人對視了個正著,她嚇了一跳。


    “夫君,你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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