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淵的問話,沈知霜迴過神來。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李淵為什麽要問她這個問題。


    不過,他既然問了,她就如實說了,她的確沒有想什麽大事。


    “我在想這街上真繁華,邊境戰亂不斷,京城還是歌舞升平。”


    沈知霜從小就喜歡居安思危,甚至被診斷出有焦慮傾向。


    那時候她作為一個孤兒,能在娛樂圈裏闖出來,靠的就是隨時隨地無法擺脫的焦慮,焦慮讓她不敢掉以輕心,讓她永遠保持著理性。


    可從她來到這個朝代以後,整個人就跟啞巴聾子似的,什麽消息都得不到。


    沈臻霖恨不得她什麽時候能出意外,不會用心教導她,其他人看菜下碟,同樣不把她當迴事。


    沈知霜出不了府,整個人就跟在井裏一樣,穿越了好幾年,都接收不到對她有用的訊息。


    她能得到的消息,無非是偷聽那些丫鬟仆人的討論,從他們的討論裏,認真分析,才能得出一點有用內容。


    直到後來,她跟陸致遠多多少少有了來往,她也讀了一些書以後,才對這個朝代有了大體的了解。


    這個朝代不存在於她所在的那個世界的曆史上。


    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大趨勢,這一代的皇帝也是出了名的昏庸無道,還生怕別人奪了他的皇位,推行了許多昏頭的政策。


    民間的起義,邊塞的戰爭,好像沒有傳到京城來就不存在似的。


    沈知霜非常擔心有朝一日她的太平歲月要被打破。


    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安和的笑容,他們知道未來可能會發生大危機嗎?


    李淵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看著沈知霜:“你想說什麽?”


    兩人做了夫妻,在這個朝代的法律中,沈知霜就算是李淵的人了,其實就是奴才,沈知霜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在這個地位不平等的時代,想要苟且偷生,其實也並不那麽容易。


    沈知霜直視著自己的丈夫,對他直言:“我怕京城會出亂子,到時候民不聊生,連性命都保不住。”


    李淵的眼神更加的深沉了。


    馬車裏隻有兩個人,沈知霜就是說給他聽的。


    她的確很敏銳。


    很多人兵臨城下了,還在醉生夢死,沈知霜卻已經透過繁榮的假象,看到了這個朝代那裏的腐朽。


    不得不說,李淵對她還是有幾分欣賞的。


    “這些事你不需要操心,你放心,真有了那一日,我一定會護你周全。”


    沈知霜相信李淵的實力。


    說到底,李淵並非池中物。


    當然了,她也會給自己準備一條退路。


    可目前她手裏的權力不是很大,在她沒有徹底得到承認之前,她想要準備退路,那也是不可能的。


    畢竟沒人為她跑腿,她連外麵的局勢都掌握不清楚,想退都不知道往哪個地方退。


    等到以後,她一定會找到機會。


    人不應該為未來的事太過擔憂,也不能隻顧眼前,不會未雨綢繆。


    無論如何,人都得學著狡兔三窟,才能保證安然無事。


    這個話題暫時揭過了,李淵卻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關於你妹妹的婚禮,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沈知霜沒理解他的意思:“您是要讓我去試探什麽?”


    李淵麵無表情道:“你我二人被陛下賜婚,卻又因太後離世,連婚禮都沒辦,你就甘心嗎?”


    這個問題的確有些難以迴答。


    其實沈知霜心裏沒什麽特別的感受。


    對她而言,這個時代的嫁娶,用買賣來稱唿更加恰當。


    婚禮辦了或者不辦,又有什麽用處?


    沈知霜知道她不能這麽說。


    她低下頭去,拿出了精湛的演技:“我羨慕妹妹,雖然因為形勢所逼,我們的婚禮沒有舉辦,但在我的心中,前段日子您迴來,特意為我帶了一枚玉佩,當您把這枚玉佩交到我的手中,我隻覺得沒有婚禮,也是無關緊要了。隻要您心中有我,別的,我都可以不介意。”


    她太會說話了。


    李淵記得那枚玉佩。


    那時候,他被賜婚,得知自己娶了一位千金小姐,其實心中有些忐忑,他並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會成為帝王,那個時候的他,不過是被送進京城裏的人質。


    一位千金閨秀,許配給了他,他連婚禮都給不了,太委屈她了。


    所以,他耗費了許多心思,親自打磨了一塊玉佩,等兩人相見時,他就交給了沈知霜。


    沈知霜當時就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李淵無法判定她的感動是真是假。


    但哪怕是上輩子,兩個人已經走完了大部分的人生,那枚玉佩沈知霜仍舊保存得很好。


    如今聽她提起這枚玉佩,李淵心中莫名有了幾分感慨。


    說到底,他們兩個人也是沒有婚禮的。


    後來有了登基大典,封後大典,他們得到了全天下的認同,那婚禮更是可有可無了。


    可沈知霜就真的想要一場婚禮嗎?


    李淵不想問她這個問題,她的迴答永遠都會恰到好處。


    可到底是不是她的真心話,那就是見仁見智了。


    李淵沒有再發問,沈知霜也鬆了一口氣。


    應對一個過分聰明的男人,對她來說不是一件簡單事。


    但她哪怕跟一個聰明人同處一個屋簷下,也不會選擇一個愚蠢的夫君。


    過了大概一刻鍾,他們終於到了沈府。


    作為前來的賓客,沈知霜和李淵倒是沒有受到冷待,他們很快就被安排好了。


    這場婚禮舉辦得非常盛大,鞭炮聲不斷。


    府裏上上下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陸致遠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沈明月能跟他在一起,也算是得償所願,沈家和陸家的聯手,沈臻霖同樣也如願以償了吧。


    所以,他們高興也是有道理的。


    沈知霜坐在那裏,有幾個不入流的官員的夫人跟她打了聲招唿,沈知霜的迴答禮貌有餘,親近不足。


    她知道自己代表的是誰,態度就得擺正。


    全程應對著各式各樣的目光,沈知霜的臉色沒什麽變化。


    說到底,今日她算是頭一次出現在沈府交好的夫人圈子裏,平日裏,她就是個隱形人,今日總算有存在感了。


    沈知霜嘴角含笑,看上去也算是個貌美的小娘子,但那些有頭有臉的夫人,卻沒有湊近她的。


    原因很簡單,沈知霜的存在的確礙眼。


    若不是皇上賜婚,他們都不知道沈府還有位大小姐,沈家一直隱瞞著夫人是續弦的事,這次因為這位大小姐,她們倒是看了個熱鬧。


    這位沈夫人今日嫁女,看上去倒是真心實意的高興,但在那段時日裏,她也是被奚落過的。


    誰家大小姐平白墜了名聲,好端端地去給人當續弦,本以為她嫁得多好,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


    心裏是這麽想的,沈知霜,她們卻不會接近。


    夫人們跟誰交往,要看夫家的地位。


    沈知霜嫁給了一個破落的將軍,空有品級,沒有實權,賦閑在家,什麽利用價值都沒有,她們又何必與她來往,浪費時間。


    坐了冷板凳的沈知霜卻樂得清閑。


    在這個地方,處處都得玩心眼,也挺累得慌。


    她安心吃著喜宴,什麽都不必去想,填飽肚子就可以,這才是一件好事。


    可她剛吃了個五分飽,一個小丫鬟就在她的耳邊說,李淵在那邊喝醉了,她得去看看。


    李淵如今沒什麽地位,即便他跟沈臻霖聯係上了,卻也沒幾個人把他放在眼裏。


    醉酒的事可大可小,沈知霜生怕他因為醉酒被嗆住導致窒息,旁人還袖手旁觀,連忙站了起來,跟著小丫鬟往外走。


    她的離開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一個小嘍囉,她們懶得給任何眼神。


    今日新娘子和新郎官才是重點。


    沈知霜心裏焦急,可小丫鬟帶她走的路卻不太對,她猛地停了下來:“你不是要帶我去找將軍嗎,這是要往哪裏去?”


    小丫鬟沒說話,對著沈知霜的身後,低低福身。


    沈知霜下意識轉頭,往身後一看,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的身後不是別人,正是一身新郎服的陸致遠。


    他身穿喜袍,熱烈如火。


    大紅的顏色,把他整個人襯得更加的眉目俊美。


    美玉君子。


    陸致遠的確是極好的一個郎君。


    可他不應該出現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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