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不二的顧廠長在糖煙廠掀起了軒然大波。吳副廠長被調去了經營更不佳的二廠,雖說還是做管理,手裏的權力全被撤了,簇擁在他四周的朋黨也樹倒猢猻散。顧廠長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發現好多部門人浮於事,特別是辦公室和財務科,他找他們挨個談話,辦公室真的做事的就兩個人,辦公室主任和李衛國的兒子,李承良。剩下五個對自己的工作定位完全不清晰,甚至有個女孩子寫篇材料都交上來好幾個錯別字。財務科就更是不堪說了,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一塌糊塗。原來就隻有一個會計,一個出納,是宋書記家的姑娘,宋亞男和一個複核人員,工作內容就已經飽和了,不知道為什麽前幾年又招進去了兩個出納,是車間調上來的就不說了,顧廠長觀察財務科科長問她們工作,她們也就四個字:“我不知道。”


    這讓顧廠長的腦袋都快氣炸了,連家都不想迴了,在辦公室裏日思夜想怎麽處置這些莫名其妙被提拔上來的職工,還有吳副留下來的專車和他的駕駛員丁偉軍,他也看著心煩。他承認廠裏工作是需要一輛公車,但是公車的用途應該是給廠裏的正常工作運作提供方便,而不是廠長個人的專車。而且更應該是一個老實穩重的,駕齡長的駕駛員,那個丁偉軍看著就是個心思過於活絡的,顧廠長不想把這樣的人帶在身邊,可是聽說他要和宋亞男結婚了,宋亞男的爸爸畢竟是廠裏的老幹部了,這時候動人家女婿的崗位也不合適。


    最後,辦公室迴歸了隻有主任和李承良兩個人的工作狀態,剩下那五個花枝招展的女孩被顧廠長送迴了生產車間工作;財務科多出的兩個出納被他裁了,某種程度上來說,財務是一個單位最重要的科室,放兩個莫名其妙的人在這個科室裏顧廠長絕對不能接受。一開始他想著也是給她們送迴生產線上工作,但那兩個女孩子哭著喊著再也不肯迴生產車間了,說寧可辭職,還像模像樣遞上了辭呈,顧廠長立馬爽快地給走了流程通過了;最後一個難題就是公車和丁偉軍,顧廠長靈機一動把他的合同改用成了和李承良一樣的職工崗位,算是給宋書記和宋亞男麵子,丁偉軍這下不用擔心會不會被解聘了。但是顧廠長轉臉就把那輛嶄新的黑色小轎車給賣了,把他調去了後勤科;還有,隱匿在食堂裏那個藏汙納垢的,吳副廠長專屬小包廂也被顧廠長拆了。這下眼裏的釘子拔幹淨了,他可以放心地改造這個逐漸沒落的糖煙廠,讓它恢複往日的榮光了。


    “我們糖煙廠現在的效益不配擁有公車,我更不想有特殊權利,作為廠長,我更應該以身作則和各位幹部職工們站在一起,為糖煙廠更美好的明天而艱苦奮鬥!”顧廠長在職工大會上這麽表示,下麵掌聲雷動。有的是真心感激顧廠長的擔當,有的卻也是還心存不滿的,比如宋亞男。


    11\/17\/24 6pm


    宋亞男所在的財務科也清理門戶了,她工作能力尚可,顧廠長因為她年資沒到並沒有提拔她,隻是不痛不癢連帶著財務科科長一起誇獎了幾句。另一個清理門戶的部門可是把李承良也升成了辦公室副主任,下頭還正好管著丁偉軍在的後勤科。自己沒有得到提拔和認可就算了,丁偉軍那又是哪門子的事?說是從合同工轉聘成了正式工,但是後勤科說白了就是打雜的,廠裏換個燈泡是後勤科的事兒,哪個科室需要點辦公用品了還是後勤的事兒,有時甚至還要去管理職工宿舍和食堂。未婚夫從專職駕駛員一落千丈成了雜役,任誰心裏能平衡啊?可是丁偉軍傻嗬嗬的,還覺得這份工作比開車更輕鬆了,休息時間也更規律。他傻就算了,宋爸也傻,不知道再替女婿爭取,宋亞男跟父親提了一次希望他為丁偉軍出把力,直接去辦公室坐著寫寫材料,做做會議整理什麽的,宋書記發了老大的火,覺得她不知足,正是多事之秋,誰敢主動去給顧廠長眼裏插釘子啊。


    可是叫她怎麽知足呢?宋亞男跟著丁偉軍迴了一趟沙平,居然比去省城更遠,坐完了巴士還要走一段山路,她專門買的一套新衣服新皮鞋上都濺了泥點子。她走了一個鍾頭,問丁偉軍還有多久到,他說還有一半的路,宋亞男就坐在路上不情願再起身了,看著小皮鞋上的泥點生悶氣,最後是丁偉軍把她背到村口的。從小嬌生慣養的宋亞男被丁偉軍的媽來了個下馬威,見第一麵就叫她下廚做飯,宋亞男哪裏做得來啊,最後還是丁偉軍的大嫂看不下去了,多做了幾個菜叫他們去他家吃。她這也才知道,丁偉軍的哥哥姐姐早已和他父母分家了,他父親是個沒有執照的鄉野醫生,母親除了在田間地頭說些酸話也沒有工作,他還承諾過父母等他結了婚就把他們都接去鎮上住,他哥嫂們這才開心地讓弟弟和弟妹別做飯了去家裏吃飯。


    迴鎮的路上,宋亞男和丁偉軍第一次爆發爭吵,也隻是宋亞男單方麵痛罵丁偉軍是個騙子,她堅決不同意丁偉軍的父母來鎮上住,他們自己尚且要在宋家父母這裏住著,之前丁偉軍說的願意為了她入贅啊,住在家裏方便照顧她的父母啊,原來都是為了引出這事才以退為進。丁偉軍最後流著眼淚服了軟,答應暫時不讓父母來鎮上和他們住,等他們自己有了房子再進一步打算。宋亞男看他又掉眼淚了也心軟了些許,加之迴了廠裏上班的時候同事們都知道她跟丁偉軍已經去見過未來公婆了,大唿小叫著說要準備吃他們的喜糖,宋亞男更是沒法迴頭了,隻能硬著頭皮讓丁偉軍勸說他父母來鎮上提親。照理來說入贅應該是女方父母去男方家,但是如果宋家的爸媽也走過宋亞男走的那段迴沙平的路定然是不會允準這門婚事了。


    丁偉軍不知道怎麽勸說的父母,他們竟然也打扮齊整來宋家了。不料丁偉軍的母親又是來給宋家父母顏色的,進門後也不落座,這個房間躥到那個房間,還脫了鞋坐到宋亞男床上說自己趕路過來累了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談。宋書記氣得臉色發白,一語不發,丁偉軍的父親倒是個老實人,但是也不敢規束老婆的言行,隻一個勁擦汗,宋媽媽和勝男夫婦倆見狀都有些憐憫起丁偉軍的老父親了,說隻要這兩個孩子過得好就好了。想著宋亞男和丁偉軍婚後也是住在家裏的,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總不會出什麽大亂子。可是宋書記心裏還是對這門婚事太不滿意了,不願拿錢給女兒辦時新的西式婚禮,說到了時間叫些親戚朋友,廠裏的同事吃吃飯,喝個喜酒就算是結了。


    本來宋亞男想著丁偉軍家庭情況是不行,但那總歸是在村裏的事,之後他們住在鎮上頂多一年迴去一次,其他人也不會知道她有這麽拿不出手的公婆。至少丁偉軍個人工作總還是好的,吳廠長身邊那些阿貓阿狗都升官發財了,丁偉軍遲早也會輪到的。結果沒想到一朝變了天來了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顧廠長,吳廠長自己都混不下去卷鋪蓋走人了,更顧不上丁偉軍了。


    不服氣,不甘心,宋亞男越想越覺得自己虧了。可是丁偉軍脾氣太好了,對他發脾氣每次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撒潑,丁偉軍就安撫,好話說盡,下跪下了無數次。最後宋亞男也鬧累了,結的什麽婚,她覺得自己過得還不如沒有認識丁偉軍的時候,可是也不能這麽想,最初她想要他,就是為了氣李茉。於是她又開始把心思放在了李茉和丁偉軍的舊事上,一遍一遍地問他到底是愛李茉還是愛她,是李茉好還是她好。一開始從他嘴裏得到她比李茉好一萬倍的答案的時候,她也還是開心的,久而久之丁偉軍也逐漸沒耐心了,每一次她問,丁偉軍就會垂下頭默不作聲,半晌問她一句是不是哪裏又不開心了。


    他居然還敢問宋亞男哪裏不開心?宋亞男哪裏都不開心,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是能見到李茉。想著路過供銷社埋頭走就成了,但是李茉居然還去廠裏吃午飯,她的兩個哥哥帶著她,李茉走在中間,看著盛氣淩人。李茉一定是知道丁偉軍家裏的情況,也知道顧廠長會空降,丁偉軍會完蛋,所以她才給宋亞男下了個陷阱等著她自投羅網吧?宋亞男覺得自己忍耐了太多事了,這一次關於她自己的婚事她終於忍不了了,瞞著所有人,她決定做一件大事來警告李茉不準再惹是生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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