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哪裏是勸慰她,根本就在偏私於她。


    舒歲安覺著對他很是不公平,雖然周應淮麵上看不出任何不悅,但因為她如今也把他拉入尷尬的局麵,想到這裏,她心裏愈發的內疚:“文鴛,不要對我太好了。”


    “沒有。”


    舒歲安沒想到周應淮竟然迴應得如此幹脆利落,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此刻滿滿都是他。


    她那雙水眸,看了都不忍生氣,周應淮看著她,伸手拂開她麵頰旁的發絲,不待她反應之時,伸手覆在上頭,他溫暖的掌心輕柔無比的貼在舒歲安的額前,眼裏隻有一片黑暗。


    不久後,耳畔隻聞見一聲輕笑:“我們之間不用分得如此清,你心中的那些石頭可否能為我挪動一下,信我能夠護住你,可以嗎?”


    男子的掌心溫度隱隱發燙,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周家公子不僅麵上蠱惑,嘴裏的話更比英俊的麵容更為蠱惑。


    怪不得業界都恨不得能攀上他,即使是他的腳下泥,也恨不能觸一下......


    舒歲安把他的手輕輕取下來,而後放在手心上,另一隻手拂過他的左頰:“好。”


    黃昏時分的殘陽印在他們身上,舒歲安順從的讓他拉起自己,大手包裹著小手在洗手池子裏淨手,那人就像教導幾歲小朋友似的,與她十指交纏不厭其煩地搓著她手中的汙垢,深怕拉下某一處洗不幹淨,她會生氣似的。


    她也很調皮。


    洗完手後把手上沾上的水往他身上抹去,嚇得上樓前來添茶的秀華姨大驚失色。


    在周家伺候的老人都知,那人潔癖得要緊,平日裏沾上一點別的東西都立馬嫌惡得要更衣一番,不過看向周應淮的時候,神色如常,還寵溺的刮了刮舒歲安的鼻尖。


    周應淮似乎很喜歡牽她的手,自從兩人心照不宣的表明心意後,這個人在私下總是喜歡與她貼近,初初開始舒歲安還是會害羞,如今也隨著他一樣,麵不改色的順從了。


    這就是一迴生二迴熟?


    他牽著她的手下樓時,周應淮與自己的身影打在牆上,模模糊糊的晃動。


    她停了下來站在階梯上,牽唇看著二人的殘影就像融為一體的愛侶,永不分開。


    樓下適時響起:“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從一聲到好幾聲,舒歲安朝下看去,是小蘆築伺候的傭人。


    為首的是一位較為年輕的女傭,捧著一個蛋糕朝她的方向走去,上麵還很有儀式感的插了一支蠟燭。


    周應淮低頭打量著她的神色,低沉的聲音從她耳邊響起:“歡迎來到成年人的世界。”


    舒歲安雙手接過傭人的蛋糕,吹熄了搖搖欲墜的蠟燭,燈芯隨著她的輕唿熄滅。


    而後那人又燃起了火折子,又重新點燃了蠟燭,此刻她的眸子裏隻有又燃起的蠟燭。


    “希望18歲的舒歲安平安喜樂。”


    “恭喜18歲的舒歲安重獲新生。”


    “餘生歲月,皆為歡喜。”


    原來如此。


    舒歲安想,這比新春時分燃起的煙火還要耀眼,她的眼裏,耳邊,心裏滿滿都是他。


    傭人早已被周應淮遣走了,此時客廳隻餘下二人,他們在忘乎所以然的交頸纏綿,彼此的唿吸糾纏在一起,直至舒歲安有些支撐不住的勾住他的脖頸處,腳都在打顫。而她盈盈一握的纖腰此刻被某人緊緊攥住,怕是他一鬆手,舒歲安就會跌落在地了。


    隻是她太累了,蛋糕最後隻是吃了一口便歇了心思了。


    雖說是周應淮親手製作的,還專門佘了人情債,在馮潤華那處借了一個西點老師傅過來小蘆築一板一眼的學。隻是她一個人也吃不下這麽多,而他自個本人也對蛋糕不甚感冒,故而剩餘的一大半都分切好,給喜歡甜食的傭人們了。


    當然,那是小壽星臨走前專門吩咐的,為了給周師傅一個麵子,強撐著疲憊切了一小塊嚐了口,味道確實不錯,和外麵私坊買的大差不差,隻是一個人也吃不下一整個,故而就說分發給想吃的傭人,有些喜歡甜食的小年輕也開心,跟著小主人沾了光呢。


    把舒歲安哄睡了以後,替她掖好位置,房內的空調溫度調至26c後方才安心下樓。


    ......


    周家老宅那邊出了這麽一個大岔子,當事人有兩人早已遠離現場,而被打的那個人卻一言不發,也不提追究,老宅的傭人扶起他時,他還踉蹌了幾下,隻是自尊心要強的他不顧紫紅的嘴角自顧自的往前走。


    路過言淑慧的時候,他並沒有對她有什麽言語,隻是她分明看見,易洵之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色,她腿腳有些輕顫,若不是沈薔在她身旁及時扶住她,想必她也要摔在地上了。


    沈薔自知禍從口出這個道理,剛剛那麽一瞥就見到書房外的舒歲安,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她了,隻是言淑慧在外愈發的不體麵,連裝都懶得裝一下,就把自個心裏話掏個幹淨,她聽了也就算了,隻是門外站著的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她口中那被輕賤的當事人。


    葉君堯看著兩個女孩,一位麵色如常,一位麵色蒼白,說實話他也不想插手,不過那位麵色蒼白的說的話太刺耳了,刺耳到讓他也有些撓心撓肝的感覺。


    還未來得及開口,老宅的老管家就請了幾人過去前堂喝茶了,想必事情也傳到老人家耳根子前了。


    周老爺子剛剛才和周應淮通話完,那人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讓老爺子處理好一些沒必要存在的人情世故。


    入了廳堂,老管家已經很有眼色的準備好幾個茶盞,上茶的傭人也被遣走了,老爺子正在喂湯藥給周婉凝,今日她難得坐在輪椅上,聽話的候在一邊,周老爺子替她拭幹了嘴角後,把藥碗遞給老管家,老管家也適時退下了。


    現如今,堂中隻有幾個小年輕,以及他們兩個長輩。


    “後生們,招待不周了,老爺子我呀,腿腳不好,見諒。”


    葉君堯率先很有眼色的撚起茶盞小小地飲了一口:“後生可以自個照顧自個,老爺子您歇著吧。”


    沈薔也反應過來,也撚起茶盞遞過去給言淑慧,隻是她拂開了沈薔遞來的茶盞,沈薔被茶水濺到了,裙擺上沾了些茶漬,還未來得及處理,隻見言淑慧奔向角落裏的周婉凝,聲淚俱下的哭訴著:“婉姨,您不在,他們都欺負我。”


    周婉凝沒有動容,如今她的情緒都需要長期服藥控製,連自個都照顧不好自個,更別提照顧別人了,她被言淑慧攥住的手一動不動,眸子裏稍有些遲緩,視線挪到半蹲在地上的言淑慧,眸子裏像是被一層濃霧罩著。


    “婉姨,您這是怎麽了?”她拽著周婉凝的手不斷搖晃,隻是周婉凝始終呆滯的看著她,往日裏雍容華貴的貴婦形象也不複還。


    這段時間沒有去專門的美容院護理,也沒有去專門的工作室形象管理,如今的周婉凝就像一個普通的婦人,華發便白發,那副精致的臉也展露出與她年齡相仿的狀態,一點也沒有曾經淮安貴女的風範。


    在言淑慧不斷的搖晃中,她終於受不住的抽出自己的手,而後嘴裏斷斷續續的念叨著:“我.....我.....別碰我,你這個掃把星......”


    言淑慧被赫然的甩到地上,膝都被磕到了,終於得見周婉凝有些瘋癲無狀的模樣,她開始慌了神,扭頭轉向周老爺子。


    周老爺子輕歎了一聲:“如你所見,她如今已經這樣了,你還願意嗎?”


    言淑慧背脊僵硬至極,隻見她不斷大口大口的喘氣調整自己的慌張,而後又轉頭看向一直自說自話的周婉凝,有些不可置疑的看著她,眸子裏的亂不是小的。


    她怎麽能現在就瘋了呢,那她怎麽辦?


    言淑慧閉了閉眼,手微微收縮握成拳頭狀,隻是她在調整唿吸的時候,耳邊裏周婉凝一直念叨著:“賤蹄子,賤蹄子,你這個外來人......”


    她眼眶紅得要命,隨後牽唇堅定的站起來。


    “爺爺,婉姨會好的。”


    周邦國沒想到如此利益分明的言淑慧竟然一口應下,那深邃的眸子直視她,似是要把她看穿那般。


    方才院子裏的動靜他不是不知曉,表兄弟兩人為了一個女子大打出手,被遣來喚他的傭人把前因後果大致說了一通,話語裏無不是對舒歲安的重傷,把言淑慧摘幹淨的。


    他是過來人,自是知道此言是誰讓人前來的,當時就讓老管家把人裁掉了。


    在周家伺候的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既然不能一心伺候,生了二心,那能終止合作了。


    因為他相信周應淮並不是一個衝頂行事的人,他是自己親自教導出來的,為人如何他自是最清楚不過。


    若是能讓他大動肝火要拳拳到肉才可以處理的事情,想必是易洵之那裏也出現了些偏差。


    他並不是迂腐的老人,不是非得要把責任全數歸咎到舒歲安身上,男女情愛自是有,隻是他不是老了糊塗了,他也有判斷能力,這不是一個人可以造成的局麵。


    對於那名前來告狀的傭人,他可以秘密處置,而言淑慧這個小妮子那手段,他自是也會處置。


    本想讓她知難而退,不過她卻迎難而上,還真是個有心思的人。


    默不作聲的葉君堯此時也挑了挑眉看著言淑慧,眸子裏的輕蔑並不是偏私,而是他覺著虛偽的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強悍。


    就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死不了就到處出來惹人嫌。


    他可沒有忘記,言淑慧在背後的小舉動,他也處理過那麽一兩次,迴迴都被他逮個正著,隻是他是外人,抹不開直接和言淑慧說什麽。


    思及此,他把剩餘的冷茶一飲而盡,打個圓場:“既然阿姨服了藥,那我們也不叨擾了,周爺爺不跟我家歲安計較便行。”


    不提歲安還好,一提歲安二字,周婉凝的情緒就開始不穩,手緊握著輪椅的把手瘋狂的前後搖晃著身體,方才聽不清的那幾個字,如今敞亮的從她喉嚨裏吼出來:“賤蹄子,賤蹄子!”


    葉君堯抬手替老爺子喧了伺候的人來,家庭常備的醫生也跟上,給她注\/射了鎮靜劑以後,連忙把她推走,生怕再惹出什麽事情來。


    出了門的葉君堯眸子不離言淑慧身側的沈薔,她也似是感應到,迴眸看向打量自己的葉君堯。


    第一個反應:他不是自己可以接觸到的。


    試問一個年輕就可以頂替西南二把手坐了他位置的人,而且底下的人還對他心服口服。


    說是年少有為可以,說是心機深沉也不為過。


    沈薔迴以一抹微笑,隨後跟上言淑慧的腳步湊到她身側。


    比起那遙不可及的人,她還是管好自己身邊這個姑奶奶吧,難頂。


    ......


    夜裏,周邦國親自給周應淮迴了一通電話,他雖然尊重孫子的任何決定,但也不能全然的盲目相信,他還是問出了口。


    他讓宅中的老管家送藥去易洵之的院子時,他不在,問了伺候的人以後,方才知道他去了周婉凝的院子裏頭給她伺候湯藥。


    在他眼裏,易洵之是一個孝子。隻要他本人在家,他必定風雨不改的前去周婉凝的院子給她伺候湯藥,若是周婉凝睡太多的時候,他還特地給她按摩關節處,怕她的關節萎縮疼痛,為此他還專門跟了醫生去學,就是為了方便照料周婉凝。


    易洵之無疑是一個乖孩子,一個穩重有擔當的乖孩子。


    這樣的人,他能責怪他什麽......


    而且老管家當時端著夜宵上樓給易洵之送去時,隔著門板還隱隱地看見裏頭的易洵之匍匐在周婉凝床榻前,一聲又一聲的低聲啜泣聲:“我該怎麽辦,母親.....我該怎麽啊......”


    電話那頭的周應淮把手機放在廚房琉璃台上開了免提,他駐足在灶台前,在下著清水麵,筷子攪拌著散開的麵條,怕糊底。


    舒歲安一覺到如今,沒有醒過,他怕半夜小朋友起來會餓。


    周邦國聽著那頭偶爾傳來的廚具敲擊聲,也沒有訓斥什麽,甚至還提醒周應淮莫要三餐不定時,正想掛掉電話的時候,他開口說了一句話。


    “爺爺,若是他因為私心偷竊屬於我的東西的時候,你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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