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寧驚駭地變了臉色,本能地後退避開。


    可是,二人距離太近了。


    加上她的膝蓋跪傷了,腦子也昏沉沉的,她閃避的動作並不快。


    她的眼睫染了血,眼前有點模糊,隻見閃著銀光的刀尖迅猛地刺來。


    倉促之間,她唿吸一滯,慌亂地握住對方的手,阻止對方的力道。


    一刺不中,陸清雪轉而刺向她的臉。


    她要毀了這賤人的臉!


    沈昭寧本就四肢乏力,此時再也無力保護自己了。


    小刀的銀光映在她鮮血淋漓的眉睫。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扣住陸清雪的手腕。


    就此膠著,凝定不動。


    不知何時,陸湛靠近她們,眼神比刀鋒還要淩厲。


    “二小姐,鬆手!”


    陸清雪快疼哭了,好似手腕骨遭到了鐵錘的重擊,快要碎成渣渣了。


    但她怎麽可能聽他的?


    “滾開!”她顧不上嘴和臉的劇痛,聲嘶力竭地怒吼。


    “住手!”陸正涵慌急地嗬斥。


    眾人不知他嗬斥的是誰。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


    陸湛陡然發力,一個輕巧的扭動,直接卸了陸清雪握著的小刀,一把推開她。


    沈昭寧緊繃的身軀驀然鬆懈下來,軟綿綿地往地上摔去。


    他唿吸一緊,眼疾手快地攙住她,幫她穩住身子。


    陸正涵看著這驚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跟著起起落落,被刺激得汗流浹背。


    隻是,陸湛攙著沈昭寧、二人挨在一起的情形,有點刺眼。


    陸正涵來不及多想,就看見陸清雪癲狂地撲過去,手裏拿著一隻小花瓶。


    “二妹,不要!”


    他喝止的驚叫聲還沒落地,她狠厲地砸向沈昭寧,扭曲的眉目充斥著濃烈的恨意。


    哐啷!


    花瓶重重地砸在頭上。


    沈昭寧震駭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好似被這兇殘的一幕刺激得無法思考。


    陸湛擋在她麵前,把她護在後麵。


    他的右邊額角被砸出一個血口,鮮紅的血從臉側流淌下來。


    卻絲毫不減半分俊美,別有一種嗜血、瘋癲的俊色。


    她能感受到那種劇痛對意誌的摧毀,眉骨驀然酸熱起來。


    若不是他及時出手,她非死即傷。


    他和她幾乎沒有交集,為什麽幫她擋?


    陸湛凝定不動,纖長的眼睫未曾顫動半分,劍眉染了鮮血,猶如一柄飲血的利劍,閃著逼人的寒光。


    陸正涵目眥欲裂,語聲裏含著幾分薄責,“二妹!”


    陸清雪充耳不聞,恨極地瞪著仇人。


    好像還在想辦法再殺一次。


    陸老夫人嚇壞了,見寶貝女兒沒受傷,稍稍放心。


    蘇采薇連忙吩咐丫鬟,把發癲叫囂的陸清雪送迴去。


    “表少爺你怎麽這麽傻?哪有人故意湊上去的?你不怕被砸死嗎?”


    蘇采薇心驚肉跳地說著,吩咐仆人去請薛大夫。


    這番話再正常不過,陸正涵聽著卻好像別有深意。


    “陸湛,你為什麽這麽做?”他的心裏,疑惑瘋狂地滋長。


    “大爺,若二小姐當真把大夫人砸傷了,傳揚出去,二小姐的風評怕是更不好了。”陸湛雲淡風輕地笑著,好似這隻是小傷,“若宮裏的人聽聞此事,對二小姐更是不利。”


    “那兇險短暫的一瞬,你能夠思慮周全,為二妹著想,心裏是向著咱們陸家的。”蘇采薇溫婉地誇讚。


    陸正涵的疑惑頓時消散了。


    他說得沒錯,二妹不計後果,太衝動了。


    不過,這陸湛並不像平日裏聽說的那樣,是個遊手好閑、不學無術的草包。


    突然,沈昭寧兩眼一閉,軟軟地暈了。


    陸湛的心口猛地一滯,本能地伸手去抱她——


    但陸正涵速度更快,一個箭步上前就把她抱起來。


    這賤人說暈就暈,病弱得無可救藥!


    她該不會故技重施,博取他的注意和關心吧?


    那兩年,她不是在花苑裝暈,就是在他迴府的必經之路柔弱地暈倒。


    他早就識破了她的伎倆,從來不給她一個眼神。


    她想裝暈,就讓她在地上躺個夠。


    可是,他看著臉上血色斑駁的女子,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焦躁。


    還有一絲絲的……擔憂。


    陸湛訕訕地垂下手臂,手指輕輕地撚了撚。


    有資格抱大夫人的人,是陸正涵。


    蘇采薇喊來丫鬟婆子,把沈昭寧送迴春蕪苑。


    紫蘇終於得了自由,焦急如火地進來,看見大夫人的頭臉布滿了血,直接嚇哭了。


    “大夫人,你不能死……你別嚇我……”她悲痛地抱著沈昭寧,哭得淚眼婆娑。


    “大夫人隻是暈了。”陸湛沉朗道。


    “……暈了?”她的心頭湧起一陣狂喜,喜極而泣,“大夫人沒事,太好了。”


    兩個婆子幫忙,把沈昭寧送迴春蕪苑。


    薛大夫處理了她額頭的傷,上藥包紮,順便複診了她的咳疾和後腰舊傷。


    沈昭寧睡到子時才醒,喝了湯藥。


    “傻丫頭,我沒事。”她捏捏紫蘇的臉頰,紫蘇的雙目紅得跟兔子似的,應該哭了很久。


    “額頭是不是很疼?”紫蘇哽咽著問道,“大爺下手太狠了……”


    “接下來這陣子,他應該會有所顧忌。”


    沈昭寧的額頭包著白布,水汪汪的眼眸有點腫,因為神思不濟,顯得無神。


    耀哥兒開蒙,能否進清正學堂,是陸正涵的心病。


    紫蘇的眼裏湧出熱淚,懇求道:“大夫人,咱們離開陸家吧,奴婢去宮門前跪著……求太後娘娘下一道懿旨,賜和離……好不好?”


    她怕了,真的很害怕。


    下一次,她看見大夫人滿臉是血或者身上有傷,會不會足夠幸運,性命無礙?


    “我也想離開陸家,但現在不是時候。”沈昭寧的眉目泛著幾分森冷。


    “大爺冷酷狠辣,今日把你的頭撞地,明日的手段會更加冷酷。”紫蘇握著她的手,幾乎是哀求了,“聽奴婢的好不好?咱們離開洛陽,去江南,或者去……”


    “我留在陸家要辦幾件事,一年之內,無論成與不成,我都會離開。”


    “可是,犯不著待在這兒,遭受陸家的欺辱、虐打呀。”


    “我要辦的那件事,不能讓陸正涵察覺到半分。若我轉變太大,手段太強硬,他會起疑,會懷疑我留在陸家的目的。”沈昭寧輕柔地解釋,“隻能徐徐圖之。”


    “大夫人要做什麽,奴婢幫你。”


    “時機未到,你收買的那個小姐妹可靠嗎?”


    紫蘇擦去淚水,“小魚兒在芳菲苑灑掃,得罪了大丫鬟,遭受了不少磋磨和欺淩。奴婢對她示好,她很感動,死心塌地地幫奴婢盯著芳菲苑。”


    沈昭寧點點頭,“讓她繼續盯著,務必謹慎,莫要被蘇采薇察覺。”


    “奴婢會調教她的。”


    紫蘇一直在自責,若非她疏忽大意,就不會被人打暈,導致大夫人孤立無援,還差點被二小姐害死。


    沈昭寧吃了一碗瘦肉粥,歇下了。


    紫蘇守在床前,眼神格外的堅定。


    翌日,沈昭寧睡到巳時末才醒來,聽見外邊有聲音。


    好像是陸湛。


    他來探病,還是有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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