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寧走到陸清雪麵前,聲音輕輕柔柔,卻讓人涼透筋骨,“三年前,陸大人連夜把我送去莊子,我從未交代過嫁妝的事。”


    紫蘇想撕開陸家人巧取豪奪的醜陋嘴臉,但方才大夫人交代過,先不說。


    憋屈死了,但也隻能先忍著。


    一席話激起千層浪。


    眾貴賓悄然議論,陸家內宅的齷齪事可見一斑。


    “你說謊!你故意這麽說,是要阿兄背負罵名嗎?”陸清雪疾言厲色地怒斥。


    “啪啪啪!”


    沈昭寧猝不及防地掌摑她的臉,使了平生最大的力氣。


    陸正涵背負罵名嗎?


    是呢,沈昭寧會讓陸侍郎的“美名”一點一滴地崩塌,最後身敗名裂。


    陸清雪被人製住了,隻有“乖乖”被打的份。


    “賤人!”


    她怒得失去了理智,歇斯底裏地怒吼。


    眼裏的怒火似要噴出來,燒死沈昭寧。


    “郡主,莫要髒了你的手。”


    晴姑姑溫柔地把沈昭寧讓到一旁,陡然揚手,重重地打陸清雪的臉。


    “太後娘娘捧在手心寵著的孫女,是你能辱罵的嗎?”


    一掌比一掌狠辣。


    陸清雪被打懵了似的,隨著對方的掌摑動作,頭臉左右搖擺,變成了一隻沒有感情的人形布偶。


    劇痛撕裂了她的臉和嘴,更撕裂了她的腦袋。


    頭腦越來越暈眩,她好像看見了多年前的一幕:


    阿兄夜以繼日地準備科考,寫了幾篇比較滿意的詩文,想請柳先生指教一二。


    巧了,他在街上看見柳先生和一位嬌美華貴的姑娘從酒樓出來,決定抓住良機跟柳先生認識一下。


    阿兄剛要過去,卻有十幾個書生蜂擁過去,把阿兄擠得摔在地上。


    那姑娘走到他麵前,鄙夷地俯視他,“你的詩文呢?”


    阿兄心頭一喜,連忙撿起散落在地的詩文,畢恭畢敬地遞上。


    她接了詩文,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撕成了碎片。


    “我最討厭你這種沒有真才實學、蠅營狗苟的人。”


    詩文碎片飄落在地上,她踩著他的廣袂囂張地離去。


    阿兄呆愣了一瞬,紅著眼撿起詩文碎片。


    陸清雪站在不遠處看著阿兄飽受屈辱的一幕,後來才知道那姑娘是昭寧郡主。


    郡主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踐踏別人,毀掉別人的心血嗎?


    憑什麽?!


    陸家書香門第,但敗落了二三十年,阿兄是全家唯一的希望。


    他從八歲起,勤勉功課,日夜讀書,隻為金榜題名,入朝為官,重振陸家門楣。


    在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麵前,卻不值一文,是被羞辱、被踐踏的螻蟻。


    沈昭寧不知她從那時起,心裏就種下了仇恨的種子,那兩年,沈昭寧真心想要討好陸清雪,把珍愛的如意八寶項鏈、滿翠手鐲等首飾捧到她麵前,她不僅不屑一顧,還親手把首飾摔碎,命令沈昭寧跪在碎片上麵,直至膝蓋血肉模糊才罷休。


    陸清雪喜歡冰飲子,她一早起來去洛陽城最有名的冰飲子鋪子,學做冰飲子,手指凍得紅彤彤的,疼得快斷了。


    而陸清雪看著她雙手奉上的冰飲子,嫌棄地翻白眼,一杯冰飲子悉數潑在她臉上。


    晴姑姑是蕭太後身邊最得臉的嬤嬤,掌刑是拿手絕技。


    一掌的力道不比男子遜色。


    而且,力道掌控得恰到好處,臉皮還沒破,但內裏已經打爛了。


    不多時,陸清雪的頭臉紅腫如豬頭,嘴裏流出不少血。


    蘇采薇的心裏布滿了駭懼,又隱隱地興奮。


    沈昭寧這麽做,無異於自取滅亡。


    夫君會如何懲戒她?


    有點小期待。


    “姐姐,二妹口無遮攔,對你有所冒犯,確是犯了大錯。但她挨了這麽多耳光,也夠了吧。咱們始終是一家人,若把二妹打出個好歹來,對夫君和母親也是無法交代,是不是?”蘇采薇低聲勸著。


    “妹妹一向是人美心善的。”沈昭寧的眉目點綴著輕笑,宛若盛開一朵淩寒的花兒,“晴姑姑,多少了?”


    “掌二十。”晴姑姑拽住陸清雪的頭發,兇狠地把她的頭提拉起來,“這對耳環是郡主的嫁妝,也是太後娘娘的心愛之物,就算你是官宦家的閨秀,也沒資格霸佩戴。”


    “今日我代太後娘娘教訓你,隻是小懲大誡。”


    晴姑姑輕緩地說著,眉目間的威怒卻讓人膽寒。


    陸清雪的嘴巴血淋淋的,跟個女鬼似的,甚是可怖。


    腦袋裏嗡嗡嗡地響,昏昏沉沉裏,她聽見了對方說的大道理。


    “我不知道……是大嫂送給我的……”


    聲音很低,說得很慢。


    但蘇采薇聽見了,心駭然跳起來。


    晴姑姑指向蘇采薇,“是她嗎?”


    陸清雪無力地點頭,懇求地看向蘇采薇,求她救救自己。


    沈昭寧似笑非笑地問:“妹妹,方才你說這對耳環是陸家的東西。”


    “姐姐,是我的錯。”


    蘇采薇的麵上布滿了歉意、自責,心裏早已兵荒馬亂,“當年夫君把這對耳環送給我,沒說這對耳環的來曆,我以為是夫君在街上鋪子買的。”


    “沒幾日,二妹看見這對耳環,愛不釋手,我便送給她。”


    “雖然我不知內情,但也的確冒犯了太後娘娘,姐姐你想如何懲戒我,我毫無怨言。”蘇采薇紅了眼眶,委屈又害怕的樣子像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哪個貴夫人、小姐瞧不出這招以退為進?


    說話滴水不露,精於偽裝,怪不得牢牢地霸占著陸侍郎的心,讓他幹出寵妾滅妻的事。


    沈昭寧不語,瞳眸蓄滿了冰渣子。


    晴姑姑眼神極冷,好似要把蘇采薇凍成雪人,“你執掌陸家中饋,郡主的嫁妝有哪些,你不清楚嗎?”


    “這個……我真的不清楚。”


    蘇采薇心神一緊,快窒息了,對方故意說出她執掌中饋的,“姐姐的嫁妝,我沒資格過問,都是夫君和母親在打理。”


    平妻執掌中饋,整個洛陽城,她是首屈一指,也是唯一一個。


    頃刻間,她看見圍觀的貴夫人、小姐眼神都變了。


    在她們的眼裏,她已經是一個城府深、有手段、擅邀寵的惡毒妾室。


    “五年前姐姐嫁到陸家時,陛下褫奪了郡主的封號。”


    蘇采薇的麵上含著五分不解,五分為沈昭寧著想的善意,“晴姑姑為什麽稱姐姐為‘郡主’?若是讓別有用心的人聽見,會給姐姐帶來災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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