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醫院門口停不了車,他們還得走一段路。


    帶著些許涼意的微風拂過,唿吸間的熱氣很快就被吹散,街上人多嘈雜,陳最牽緊她慢慢穿梭著。


    “最最,戒指怎麽會在我手上呢?”


    沈安芷偏過頭去尋他臉上的羞怯和不自然,但隻看見了他強忍著不舒服的陰沉。


    一和她說話便沒了這種莫名的壓迫感,話裏還帶著誠懇的笑意,“你夢遊了。”


    “你的意思是我夢遊的時候同意嫁給你了?”


    他在打小算盤,淡定的點頭,又愣怔搖頭,振振有詞。


    “你逼我給你戴戒指,逼我必須得跟你結婚,逼我明天就跟你領證。”


    腦袋沒燒糊塗嘛,還知道逗她。


    “都說吵醒夢遊的人那她會變成傻子的,況且你囂張跋扈的說我不答應你就不繼續睡,我隻能答應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再無理的要求,我答應下來了,就一定會做到。”


    倒反天罡?


    “最最,我這麽咄咄逼人,可太委屈你了。”


    沈安芷笑盈盈的對上他的眼睛,意外的跌入了那雙溫柔又深邃的眸中。


    “我是挺委屈的。”


    小火人都燒到39.7度了,心率直飆150,醫院是肯定得住了,從醫生的話來說,在感冒這個病症中,他當下的情況算很糟糕了。


    一係列檢查下來發現不是感染了什麽病毒,沈安芷這才放心。


    等護士幫忙吊完鹽水,病房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窄窄的病床上陳最往旁邊挪了點,“上來。”


    沈安芷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好好躺著,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


    忙活了大半天什麽東西都沒吃上,心理作用感覺他都瘦凹了。


    陳最在她起身前抑住了她的手腕,“叫外賣。”


    讓她大晚上一個人出行?


    怎麽可能,就算京衡是鬧區也不行。


    “醫院對麵就有家粥店,叫外賣還要等好久,我很快就迴來了。”


    沈安芷試著掙脫開他的手,他似乎越生病越有力氣了。


    “你不在我旁邊我會更難受。”


    陳最專注的看著她,盡管這話很矯情,但厚臉皮擺那呢。


    “那等我迴來看看你會不會相思成疾,然後想我想到暈倒。”


    話雖這麽調侃,但她的嘴角好像往上翹了一些。


    陳最沒鬆手,打著點滴的那隻手滑開手機,“我吃不下,給你點。”


    把人看的再緊也沒必要這麽緊吧,沈安芷動了動手腕,陳最點完餐後給她看了一眼,確定她不會再走了才放手。


    陳最點的清淡的吃食,她想好了,他就算不吃也要硬塞。


    “我們來說說這個。”沈安芷摘下戒指放到他手心。


    病房內的窗戶關的嚴嚴實實,也擋不住外麵忽而刮起的風聲。


    他僵硬木訥的彎曲起手指把戒指虛掩圈住,臉上的失落忐忑像是小狗感應到被拋棄了一般。


    “剛才不是說好了嗎,怎麽又摘下來了?”


    “你也說了我夢遊,意識不清醒,我們重新演一遍吧。”


    重新…演?


    小狗彎了眼睛,勉強鬆了口氣,坐直身體,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困惑,“沈安芷,你願意嫁給我?”


    這不是廢話嗎。


    她板著臉搖了搖頭,見陳最的反應又撲哧笑出了聲。


    “最最。”沈安芷端正了態度,總比他在那種情況下提結婚正常多了吧?


    “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他點頭。


    “我們必須得結婚。”


    他點頭。


    “那你幫我帶上戒指。”沈安芷沒伸出手,在口袋裏揣著,想要他強製戴上。


    但他顫顫巍巍的攤開手心,細看指尖在輕顫,斂了點情緒,結結實實重新握緊了戒指。


    “這樣不正式,下次。”


    沈安芷沒想到他會拒絕,“什麽樣算正式?精心準備過的求婚現場和很多很多花嗎?”


    “好,我會準備的。”


    對上她的視線,她的臉色說不清的緋紅,伸出去的手言不由衷的隻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


    “你覺得我會喜歡那樣的?”


    沈安芷的觀念是不必隆重,而是鄭重。


    陳最皺起眉,難掩對這句話的思慮。


    他能共感到無數個沈安芷的想法,但這個…飄渺的沒法篤定的確定。


    就連上次‘即興’,他都以為沈安芷會答應,結果是她落荒而逃,他絞盡腦汁。


    “最最…我們都在一起這麽久了,用不著浪費錢和時間去做那些,隻要在很普通的一天,有一對戒指,就比如現在,我說想要嫁給你,你說想娶我。”


    在病房裏?


    陳最依舊覺得不妥,這樣看來他們的求婚像在過家家。


    可她勾勒了一抹溫和的笑,他知道的,她認真的。


    他一直以來都是個不掃興的戀人,現在當然也不想例外,可是…


    “不急,我再規劃規劃。”


    “我想要個寶寶了,而且我總覺得…你也想要了。”


    沈安芷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露出那枚戒指,隨後自己戴上了。


    “最最,我願意嫁給你。”


    他的眼底映著她的影子,燈光晃著,他的眼睛更亮了。


    剛才陪陳最抽完血路過了急診室,有個人渾身是血的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視覺以及心靈上給她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忍不住惆悵憂心,開始害怕他會不會受很嚴重的傷,害怕沒有預兆的分別…


    這會簡潔明了的答應,也是有了觸目驚心的襯托。


    彎彎繞繞的總會惹的雙方心中橫生沒必要的芥蒂,倒不如直言不諱。


    如果時間可以扭轉,那她會在陳最提出的那瞬間,欣然同意。


    陳最還很懵,怎麽換做是她在進攻了。


    這個瞬間沈安芷不確定他看著自己時,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陳最垂下眼睫沉默片刻,第一反應是替她著想。


    “外婆跟你說什麽了嗎?還是叔叔阿姨?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會有這個想法,取決於每次迴淮南都會被他們側麵烘托,焦急的說該要個孩子了。


    催婚不怎麽提,催生倒是有數不盡的法子催。


    對陳最的催促不算多,對沈安芷才叫變著花樣催。


    可他卻又忘了之前沈安芷和他講過:‘其實我真的很想和你有個小孩,這樣可以和你有更多的羈絆,就…加大了不會分開的概率。’


    陳最現在不擔心自己會不會是個好爸爸,反而憂慮沈安芷要為生育付出多少代價。


    懷孕生子又不是什麽輕鬆容易的事,他當然是什麽損失都沒有,但要讓沈安芷吃苦頭的事,他得思慮再三。


    彼時心態和那陣子不同,沈安芷沒那麽怕陳最會離開她了。


    羈絆也許算一種束縛,她完全可以將他掌控,相對在陳最的視角,他也甘願。


    堆疊再多天花亂墜的詞藻,也不如日複一日的點滴相處中,累積起無數個隱隱表達愛意的一樁樁一件件。


    說白了就是會讓人由衷地感到踏實,盡管還沒有一個結果,也足夠擔的起塵埃落定。


    “他們什麽都沒說,我們現在這個狀態想要錦上添花的話,就要一個小孩吧。”


    顯而易見,她一如既往的認為,有了小孩才算是個完整的家。


    這不取決於她是個戀愛腦,或是被封建思想觀念魔怔,畢竟她很喜歡小孩…


    如果有個寶寶是屬於她和陳最的,光是想想就要幸福滿溢了。


    自我感覺良好的已經把陳最調教的像一個‘正常人’了,起碼他不會再為小時候的陰影浪費很多時間去思量了。


    頃刻間播放了迴憶,腦海中浮現出他青澀的麵容,原來過去已經過去很久了。


    熱源靠近,陳最把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有些冰涼,觸到他炙熱的溫度覺得很舒服。


    他沒有說話,隻是有些猶豫的動了動嘴唇,看起來想說點什麽,卻又訥訥的沒有再開口。


    “最最,要孩子的事可以往後放放…現在你得答應我的求婚哦,我不像你,我不能被你拒絕,我是玻璃心。”


    “嗯,我願意娶你。”


    這話聽起來怎麽怪怪的,沈安芷俯過身貼在他胸膛,“我在強迫你嗎?你看起來很不願意呢。”


    那…他現在是不是得裝作不難受了?


    怕沈安芷誤會,陳最難忍的抿了抿唇當作過渡,很快便表現的與平常無異。


    “是因為我皺眉了嗎,那我重新說,可以嗎?”


    沈安芷仰起頭來親了親他的唇瓣,分開時又被他濕漉漉的雙眼牽製住。


    楚楚可憐用在他身上都不為過。


    她咽了咽唾沫,二話不說咬住他的下唇。


    兩張臉近在咫尺,陳最從她的眼中捕捉到了炫耀。


    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那種炫耀。


    如果這個場景在家裏出現,有且僅有一個結果。


    她最後又輕咬了一下才鬆開。


    沈安芷捧起他的臉,“你說吧,我看看你不皺眉的話,看起來還有沒有被強迫的苗頭。”


    他用臉頰蹭蹭她的手心,“沈安芷,我…”


    話音還未落,沈安芷緊跟著接話,“我也愛你。”


    很清晰的看見陳最的眉宇間染上了一絲愉悅。


    有時很不理解公司裏的人怎麽會說陳最麵無表情,情緒不好猜呢,這不是幹什麽都擺在臉上嘛。


    他說,“是,我愛你。”


    就是對視的這一眼,陳最忽然沉默,又輕笑了一聲,“這瓶鹽水打完帶我迴家。”


    “幹嘛要迴家?等你燒退了再說。”


    陳最帶著答案問問題,“你能接受在這裏嗎?”


    她的身體微微一定,無奈中帶點好笑的扯了扯他臉上的肉,“你也不能接受吧?”


    “所以,迴家。”


    沈安芷把他的手抓起來去貼他的額頭,“最最,你也太等不及了吧,知道自己有多燙嗎。”


    “不會燙壞你的。”


    不難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這個迴答是他正經思考過得出的結論…


    沈安芷語塞。


    又一次,溫熱的唇堵住了還未出口的詫異調侃。


    她很迎合,甚至於摟住了他的腰,再到感覺到他渾身發緊,沈安芷意猶未盡的跳脫出來。


    “生病了就安分一些,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發燒的時候不能亂做嗎。”


    他這是在被訓話嗎?


    記得很清楚,沈安芷不是說過喜歡這樣溫熱的嗎?


    怎麽變成他的不是了。


    陳最懶得管那麽多。


    “最最…”


    淩亂的唿吸交錯中沈安芷喊了他一聲,卻被他帶有報複性意味的在唇上加重力道,咬了一口。


    她明知道不可以在這裏,也不免難以克製的隱隱期待著。


    手機震動,戛然而止打破了快要出格的局麵。


    這飯也不是非吃不可。


    接下來陳最裝也不裝了,黑著臉除了身體不適,還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這份外賣。


    於是沈安芷硬給他喂他都不吃。


    等她把飯吃好,想迴家的這個話題陳最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


    至少他是想繼續的。


    發個燒而已,多大的人了,扛不了麽?


    其實是怕把發燒傳染給沈安芷的,這幾日總聽她咳嗽,可在舍不得她難受的情況下,晦暗不明的心態又隱隱作祟。


    方才的接吻都深入成那樣了…要傳染肯定早就把病毒渡給她了。


    想到她也發燒,兩個人一起病怏怏的躺在一張床上,也是一種‘歲月靜好’的陪伴吧?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嗎?


    還是什麽…


    “實在難受就睡一會吧。”


    沈安芷看著他總有一種自己不是仙俠小說中會法術能讓人秒好的神醫,無能為力的挫敗感都有些不敢直視他的臉了。


    掩耳盜鈴似的,隻要不看見,就不會那麽心疼了,她也不想陳最這麽低沉。


    隻不過她想錯了,陳最滿腦子都是如何才能費盡手段在今晚得到她。


    “我還不困。”


    他的病態疲憊一覽無餘,這句假話也太假了。


    “那我睡,沒人陪你說話你也就睡著了。”


    沈安芷定了三小時後的鬧鍾,還得看著吊水呢。


    “上來睡。”


    他真的很努力的想讓沈安芷跟他躺一張床上誒…


    “最最,就忍這一個晚上,明天就算你病的更重了,我也要把你帶迴家好好玩。”


    陳最隻想讓她睡的舒服點,起碼可以枕著他的臂彎,而不是她說的這層…


    反觀沈安芷,十分坦然,臉不紅心不跳的把陳最想說的給說出來了。


    隻是時間不對,他想今晚,就今晚…


    他微啞的聲音喃喃響起,“遊戲內容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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