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村西麵二裏地開外,有一片方圓數十丈的墳地。


    據說曾有一位堪輿大師來看過,認定這裏是風水極佳的寶穴。


    幾百年來,村裏去世的人都埋葬在此處,包括方運的母親和大半年前慘死的老漁頭。


    方運把手上的布包解開,露出裏麵的骸骨來,這是石室角落裏的那位前輩。


    他用鋤頭挖了個坑,把骸骨埋了進去,然後用土堆了個墳頭,並把一塊刻著“前輩之墓”字眼的木牌立在了墳前。


    這樣一來,那位前輩可以入土為安,自己也沒有白拿他的東西。


    方運把三個墳頭上的雜草清理幹淨,擺上了燒雞作為祭品,並點上香燭後燒了些紙錢,最後分別在母親和老漁頭的墳前磕了三個頭。


    坐在墳前,方運從圓筒裏拿出木簪,不禁迴想起母親生前的音容笑貌,頓時一陣失神。


    方運的腦海中,已經記不太清楚爹的模樣,隻是依稀記得那一臉紮人的大胡子。


    半晌後,他收起燒雞,離開了墳地,大步朝著縣城的方向走去。


    在離開前,方運拎著小黃的狗耳,到了山腰處的石窩前,指著兩個石窩厲聲訓斥了它一番後,才安心地下山。


    ………………


    “老大,天怪熱的,您迴寨子裏歇著吧,這裏有我們就行!”


    野豬林深處,一個看上去憨憨乎乎,眼中卻透著狡猾之色的高瘦中年漢子,手上拿著一把蒲扇,正殷勤地替錢老大扇著風。


    “他娘的!今天還沒開張,老子怎麽也要等到一隻肥羊再迴去!”


    錢老大抹了一把臉,甩掉手上的汗珠,在中年漢子的身上擦了擦,極其不耐煩地說道。


    “老大!前麵來了個衣衫不整的家夥,好像是個窮鬼!”


    一個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青年從前麵跑到了錢老大的跟前,氣喘籲籲地報告著。


    “哈哈!小狗子!你一個剛入夥的新人,能看得出來是肥羊還是窮鬼嗎?”


    中年漢子一巴掌拍在矮小青年的腦袋上,調侃地說道。


    “他娘的!不管是不是窮鬼,先搶了再說!這鬼天氣太熱了!”


    “小狗子,給兄弟們發信號,準備動手!今天讓你見識一下本老大的刀法!”


    錢老大站起身來,拍了拍腰間的大刀,抬腿朝著前方走去。


    小狗子聞言,立刻把手放到嘴邊,學了幾聲惟妙惟肖的鳥叫,然後跟在了錢老大的身後。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錢!”


    錢老大拔出手中的長刀,大吼一聲從樹後轉了出來,攔住了一個低頭戴著草帽的行路之人。


    “他娘的!小子,你嚇傻了麽!聽不到我們錢老大的話?識相點,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


    竹竿一樣的高瘦漢子見這人一動不動,不等錢老大眼神示意,主動開口道。


    錢老大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一種不妙的感覺頓時湧上了心頭。


    再看向眼前這人的衣服,好像跟馮禿子死時所穿的一模一樣!


    果然,行路人抬起了頭,露出草帽下那張讓錢老大又驚又怒的臉來。


    “他娘的!還真是你這個小王八羔子老子,今天老子非砍了你不可!”


    正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錢老大怒罵一聲,扔掉手裏的刀鞘,撲向了對麵的少年。


    方運見此,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慌不忙地拔出腰間的柴刀,迎上了氣勢洶洶地錢老大。


    他故意戴上草帽,就是想著要是再遇上山賊,跟他們打一架,增加一些搏殺的經驗。


    “叮叮當當……”


    一連串清脆的兵器交擊聲響起,錢老大不斷閃轉騰挪,將刀法展現到極致,從各個角度攻向少年。


    不多久,方運的衣服就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身上出現了一道道或深或淺的紅色印子。


    錢老大的手下們很有默契,紛紛站到了遠處搖旗呐喊,並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小狗子剛入夥沒幾天,沒見過方運,跟著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二人打鬥。


    方運發現錢老大的刀法十分犀利,一招連著一招,連綿不斷地砍向自己,不禁感到十分羨慕。


    他對錢老大身上的衣服也很滿意,想著能不能搶過來,再逼他交出刀法秘籍就更好了!


    錢老大十分鬱悶,這小子不知道練了什麽邪門的武功,身體竟然不怕鋒利的刀刃。


    突然間,他發現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變地怪異而又熟悉,心中頓生狐疑。


    他娘的!這不是兄弟們每次見到肥羊時,表現出來的眼神嗎?


    錢老大再次看向少年的眼神,確定裏麵充滿了貪婪,就差沒流口水了!


    方運眼珠滴溜溜一轉,頓時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打著打著,方運似乎絆到了什麽,腳下一個踉蹌朝著前方撲了過去。


    錢老大心中一喜,手中微微擺動,刀尖筆直朝著少年的胸口位置刺了過去。


    當刀尖抵住了胸口時,方運的身子突然一側,上前一大步把柴刀架到了錢老大的脖子上。


    錢老大不禁汗如雨下,自己可沒有少年這種刀槍不入的本領,對方隻要輕輕一動手,他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山賊們見錢老大被打敗,頓時麵麵相覷,呆立在了原地。


    不知是誰小聲喊了句“跑哇!”,眾人立刻作鳥獸散,片刻間跑得無影無蹤。


    就連小狗子也跟在後麵,一溜煙地跑得沒影了。


    “小兄弟,有事好商量,咱們千萬別傷了和氣……”


    錢老大見手下們跑了個精光,當即不再裝做硬漢的模樣,滿臉堆笑地說道。


    “少廢話,把你身上的東西全部交出來,衣服也脫掉!”


    方運把手上的柴刀朝錢老大脖子處靠近了些,粗聲粗氣地說道。


    錢老大感到脖子處一涼,一股鮮血頓時流了出來,嚇得魂飛魄散。


    他急忙扔掉手中的長刀,把上衣脫了下來,並把裏麵的東西全部掏了出來。


    方運看了眼錢老大手中的東西,隻有十幾兩銀子和一張銀票,並沒有他想要的刀法秘籍。


    “你的刀法秘籍呢,借我看看!”


    方運並沒有去接他遞過來的衣服和銀兩,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


    “秘籍我放在山寨裏,並沒有帶在身上……真的!”


    “小兄弟要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去山寨裏拿!”


    “反正我已練完了這套刀法,秘籍放在手裏也沒什麽用處,不如就送給兄弟你好了!”


    錢老大感到柴刀上的力氣加重了一些,不由得心驚肉跳,哭喪著臉道。


    “帶路吧,錢老大!別耍花樣,我拿到秘籍自然會放了你!”


    方運微微一笑,手中柴刀離他的脖子稍遠了一些。


    錢老大就住在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上,總共也就十來間屋子,人已經跑了個七七八八,看來這山大王也當不成了。


    半個時辰後,方運一邊翻看著手上的刀法秘籍,一邊慢慢下了山。


    這本名為五虎斷魂刀的秘籍裏,每一頁上都畫著一個拿著刀的小人,旁邊寫著招式的名字和用法,簡單明了。


    方運看的心癢難耐,忍不住從圓筒中倒出上次從山賊身上得來的長刀,按照秘籍上的招式演練起來。


    練了一陣,方運感覺招式裏的動作無法連貫使用,於是收起長刀和秘籍繼續趕路,等迴到神仙山再研究。


    到了半夜時分,他終於到了清樂城。


    城門緊緊關閉著,附近空地上三三兩兩的圍坐著一些人在休息。


    這些人大多是推著車的商販,等著一早進城販賣貨物,也有少數和方運一樣,進城辦事的人。


    方運找了個沒人的空地,盤膝坐地上修煉九陽訣口訣,等待城門的開啟。


    夏日的夜晚比其他季節要短一些,方運一個周天運行結束,天色已經微微亮起。


    城門處漸漸變得嘈雜起來,商販們推著小車開始排隊,都想在第一時間進城,在集市裏搶個好位置。


    然而對於方運來說,太早進城並沒有意義,於是他繼續運行口訣,吸納靈氣煉化。


    隨著時間的推移,方運睜開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來時,發現周圍已經空無一人。


    進城後,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了麵攤,要了一碗插肉麵。


    方運一邊吃著麵,一邊豎起耳朵傾聽周圍食客的談話。


    然而這些人隻是談些尋常之事,並未有人提及死去的曹少。


    方運有些失望的同時鬆了口氣,心中暗自慶幸,這件事也許已經揭過,那位曹少可能在曹家的地位並不是很重要。


    吃完麵,見對麵的濟世堂仍未開門,方運向攤主打聽了一下城裏鐵匠鋪的位置,然後離開了麵攤。


    他覺得山賊的長刀拿在手裏太輕,想去買一把順手的大刀。


    清樂城有好幾家鐵匠鋪,其中“孫記鐵鋪”是最大的一家。


    孫家的打鐵手藝世代相傳,並且從不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在城內頗有些名氣。


    方運站在孫記鐵鋪的門口,向裏麵看去。


    鋪麵足有四、五丈寬,一麵牆上掛滿了鍋鏟、菜刀等日常用品,另一麵的數個架子上,則擺滿了明晃晃的刀劍等兵器。


    “客官,本店的兵器絕對是一流品質,還可以定製各種尺寸和重量的兵器!”


    “這把寶劍是用精鐵打造,重六斤六兩,鋒利無比,您可以拿起來試試!”


    一個身強體壯,滿臉絡腮胡子的紅臉老者見方運進了鋪子,對著架子上的兵器看個不停,馬上上前熱情地招唿。


    “太輕了,我要重一些的刀,你這裏有嗎?”


    方運把長劍拿在手裏掂了掂分量,搖著頭放了迴去。


    “客官請看這把刀,采用上等的镔鐵打造,重達五十六斤,您覺得怎麽樣?”


    紅臉老者聞言一愣,馬上滿臉堆笑地把他帶到一處角落裏,從架子底層上拿起一把大刀,吹了吹上麵的灰塵,遞到了方運麵前。


    方運把大刀接了過來,在空中揮舞了幾下,仍然覺得有些輕飄飄的不太順手。


    “把你們店裏最重的刀拿出來讓我試試,這把還是太輕了些!”


    方運搖搖頭,把刀遞還給了紅臉老者,開門見山地說道。


    “這……不瞞客官,這已是本店最重的一把刀,一般人可使不動!”


    “若是客官願意等上一兩日,本店可以為您定製一把合手分量的刀,您大概需要多重的刀?”


    紅臉老者聽到方運的話,臉上閃過一絲訝然之色,隨即洋溢出更加熱情的笑容,搓著手提議道。


    方運想了想,不太確定到底要多重的刀才適合自己使用。


    他看到地上有一個鐵塊,提在手裏試了試,感覺分量差不多。


    “就打一把跟這塊鐵一樣重的刀吧,要多少銀兩,多久能完成?”


    方運輕輕放下鐵塊,滿意地點點頭道。


    紅臉老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一臉驚異地望著眼前的少年。


    要知道,這塊鐵氈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重,竟被他毫不費力地單手拿了起來。


    “客官,兩天時間綽綽有餘,不過要打造這麽重的武器,需要在裏麵摻加一種名為重鐵的珍貴材料,價錢會高一些,要兩百六十兩銀子!”


    “這重鐵是一種十分稀有的材料,可以大大增加兵器的重量和硬度,本店也是托人從王城求購而來。”


    紅臉老者口沫橫飛地介紹著,終於能把店裏積壓多年的重鐵賣出去,他十分興奮。


    經過一番激烈地討價還價,最終把價錢定在了兩百五十八兩上。


    “掌櫃的,你幫我看看這些錢。”


    方運從懷裏取出一個銅錢和銀錠,交給了紅臉老者,這都是放進圓筒後拿出來的銅錢和銀子。


    他想,既然銅錢放進去後發生了變化,那麽銀子很有可能也發生了某種變化。


    “這……這是銅精,沒錯!這是銀精!”


    紅臉老者疑惑地接了過去,入手一番查看後,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嗯,不錯!這銀子就當是我的定錢吧。”


    方運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做出一個你還算識貨的表情。


    “好的客官,這一兩銀精我按市價給你抵一百兩!”


    紅臉老者稱了一下銀子的重量,一臉欣喜地說道。


    要知道,銀精不但價值高,更是珍貴的打造材料,打造成武器後價值更是翻倍!


    就連王城裏的貴族老爺們,都以有一把銀精武器而自傲!


    方運有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他明明給的是十兩的銀錠子,為什麽對方說是一兩呢?


    他不動聲色地接過銅錢,拿著紅臉老者寫的收條離開了鐵鋪。


    方運走到一個沒人的巷子裏,仔細看了眼收條上的字,的確寫著一百兩白銀沒錯!


    萬萬沒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往圓筒裏一放,一夜後就變成了十倍價值的銀精。


    銀精!多好聽的名字啊!


    他又拿出一錠銀子來仔細觀看,顏色好像沒什麽變化,用力捏了捏,似乎變得堅硬了許多。


    方運拿出戥子來稱了一下,確實隻有一兩重。


    他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十兩的銀錠,雖然覺得有些輕,但是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不過,物件放進圓筒後變輕,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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