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計劃是,事先摸清楚梅夫人在哪個地方驗貨,發現後悄悄報警。等梅夫人手拿小方鼎時,人贓俱獲,讓世間從此再無玫瑰集團。何氏此舉代價極大,搭上小方鼎在所不惜,要想完全打敗梅夫人,就要動用真寶貝,不僅價格要高, 文物價值也得大。


    交易地點選擇在新修的公路上,因為這條公路有些特點,一是四通八達,沒有路障:二是交通信號燈和攝像頭暫時沒有啟動;三是不遠處就是城中村,出人方便,逃匿也容易。


    地方是何氏這邊選的,比起梅夫人,他們的交易次數更多,對這一帶更熟悉。反倒是梅夫人那邊,隻在交易的前一天坐著車,由她親自帶人在公路和城中村附近轉了兩圈,對哪兒能走汽車、哪兒能走摩托車做了清楚的記錄。


    第二天上午十點,雙方都到達了約定地點, 照例,超過八位數的單子,何清遠都要在現場督陣,萬一有閃失,他能第一時間靠前指揮。那天,救護車把他拉走後,剛到城外,就換上了何清遠的私家車。車早在那裏等候了,不是他常坐的奔馳商務,而是一輛普通轎車,車膜很暗,接了何清遠後便悄悄返迴城中。


    何清遠坐在後排,助理坐在前排,小方鼎裝在包裏,由助理抱在懷裏。何清遠想,隻要交易完成,錢到手後就馬上報警,以製造混亂,趁亂逃離。他要讓警方第一時間抓住梅夫人,讓她插翅難飛。


    何清遠抬頭,看見公路上遠遠地開過來一輛吉普越野。越野車來到何清遠的車旁猛地刹車, 從上麵跳下來兩個人,其中一人手裏還拿著一個布袋子。何清遠讓司機打開車門,讓那兩人把布袋子放在後排座位上。


    這兩個人卻突然拔出槍、指著何清遠和旁邊的保鏢說:“警察,別動。”


    與此同時,吉普上又跳下來兩個人,分別控製住了司機和助理,從助理懷裏拿走了小方鼎。 何清遠剛想掙紮,卻被槍頂在了頭上。


    何清遠叫道:“你們黑吃黑,裝什麽裝?\"


    吉普越野車的司機跳了下來,正是林榮廷, 他拿槍指著何清遠,冷冷地說道:“何清遠,看清楚了,是拿你,不是吃你!”


    一分鍾後,何清儀電話響了,她正和肖琛商量,怎樣一步步金盆洗手,剔除文物交易,再用一年的時間,把文津做成全國最大的仿古工藝品交易基地。


    “怎麽了?”肖琛問。


    “何清遠被抓了。”


    “他不是去省城看病了嗎?”


    “看個鬼,裝得太像了,連我也騙。”何清儀幽幽地說,“我猜他有個大計劃,結果沒有弄好,把自己給栽進去了。”


    肖琛迅疾地思考著,何清遠人贓俱獲,肯定是被人設了套子,按他的性格,凡事都會提前籌劃。


    不該有什麽紕漏啊,肖琛想。再看看何清儀,雖麵露戚容,但沒有絲毫慌亂,也沒有特別驚訝。隻是輕輕靠在座椅上,頭微微後仰,不時輕輕顫幾下。


    肖琛盡量保持不動聲色,他感覺,某張牌該慢慢揭開了。


    果然,不一會兒,何清儀問他:“肖琛,瞞不了你,是吧?\"


    肖琛笑道:“不,你完全可以瞞我。關鍵是……”


    何清儀也忍不住笑了,那是一種完全放鬆的笑:“關鍵是不需要瞞,沒必要瞞,對吧?”


    肖琛點頭:“對!可是你沒有說對最關鍵的。”


    何清儀歪著頭,調皮地問:“嗯?”


    肖琛指指何清儀,又指指自己:“最關鍵的是,不瞞我,可以將好處最大化,不用裝悲傷, 不用費心處理所謂的麻煩事。”


    何清儀頻頻點頭:“你還是那個最厲害的肖琛。”


    “厲害嗎?”肖琛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現在是一頭霧水。”


    何清儀繼續微笑道:“這也難怪,有一個人馬上到,我們並沒計劃排斥你。”


    這時候,何清儀的電話又響了。她隻說了一句“我們終於複仇了”,便掛了電話。何清儀說:“半小時後,有一個人會到我辦公室。到時候,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肖琛死死盯著何清儀的臉:“我不關心半小時後來的人,我隻關心你。”


    就這一句話,何清儀再也繃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肖琛站起身,走過去,扶著何清儀的肩膀, 輕聲安撫。


    何清儀突然捶打起肖琛來:“你個笨蛋,你個傻肖琛,你不是當過警察嗎?你不是一眼能看出真假嗎?你怎麽就沒有看出來,我是你的佩月啊!”


    “你不是否認了嗎?”肖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我從你的眼睛裏,發現了越來越多的失望的表情。我分明感覺到,在你眼裏,我已不是那個純情可愛的佩月,而是一個冷冰冰的、卷人犯罪集團的可惡女人。更讓我難受的是,你沒完沒了地試探,讓我的心在滴血。我隻好故意露出破綻,讓你自作聰明、讓你發現細節、讓你充滿自信,然後,我就說自己不是佩月,好讓你死心,也省得你傷我的心。”見肖琛凝思不語,何清儀繼續撒嬌,“肖琛,從今以後,我是你的佩月,唯一的佩月。”


    肖琛雖有些心動,卻十分不解,佩月為什麽要除掉何清遠呢?她與何清遠有什麽糾葛呢?


    想到這裏,他大概知道神秘來客是誰了。他在糾結,對於迴歸的佩月,是不是應該敬而遠之?雖然這麽想,情感的噴湧卻無可阻擋。知道了眼前之人是自己夢縈魂牽的戀人,眼睛依舊清澈,臉龐還是泛著瓷白的光,啜泣聲讓肖琛迴到了佩月離開前的那一晚……二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在猶如亙古洪荒的相擁中,何清儀的淚目, 慢慢地變成彎彎笑眼,發紅的眼白,也漸漸恢複了正常。敲門聲響起,兩人馬上分開,何清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衣服,重又坐好,說了一聲:“請進。”


    助理開門,做出一個請的動作。門外,慢慢走進來一個女子,一襲黑衣,麵容清雅,秀發高挽,別著一個金色的發釵。黑裙的左下擺處,繡著一枝紅玫瑰,有稈有葉有花,還有刺。 她笑意盈盈,目光從何清儀身上劃過,轉到了肖琛身上。


    她笑著調侃道:“這位就是鼓勵佩月活下去的肖琛吧?”


    “梅夫人果然名不虛傳!”肖琛壓著大團疑惑,問道,“活下去?”


    梅夫人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對,活下去, 肖琛,你根本不知道,佩月隨她父母到美國後經曆了什麽。”


    “她和我說過一些。”


    “不不不,”梅夫人搖了搖頭,“那是皮毛, 她的經曆遠比你知道的要複雜,當然,我也在故事中。”


    在梅夫人娓娓的講述中,肖琛了解了這個故事中更多的細節。


    原來,梅夫人本是佩月父親的情人。想當初,佩月一家搬到美國,是老何家接納了他們。 不久,梅夫人也追隨而至,卻不承想,佩月的父母在車禍中雙亡。當時,佩月隻是個單純的年輕姑娘,懵懂無知。梅夫人發現,車禍有蹊蹺。有一個明證就是,佩月父母出車禍後,他們生前的許多財物,包括許多珠寶首飾,都不翼而飛。一夜之間,佩月不僅成了孤兒,也成了零財產者。 於是,梅夫人暗暗雇人調查車禍,就在她調查到一些細節的時候,佩月的姨媽突然說,找到了佩月父母寄存在家裏的一筆錢,讓佩月迴去認領, 同時,也把佩月安排在自已家裏居住。這樣,佩月總算有了一個家,還有一大筆財產。


    梅夫人不知道其中原委,她能知道的隻是, 車禍就此調查不下去了,因為細節鏈斷了。在佩月的默許下,過火的車身也被拉走處理。但梅夫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背後何家作祟,讓她把懷疑的目光盯在了佩月姨媽一家。之後,一場大火將佩月姨媽家盡毀,逃出來的隻有佩月。因佩月和姨媽女兒、她的表妹長得很像,再次躲過一劫。火災過後,梅夫人第一時間到了現場,找到在天台上瑟瑟發抖的佩月,對她悄悄耳語,告訴她一定要說自己是姨媽的女兒,現在,佩月家的財產已經落人何家,如果說自己是佩月,他們一定會趕盡殺絕。表妹則不同,她家隻是普通的中產,房子一毀,什麽也沒有,對於表妹,所謂的好“夥伴”何家,反而要扮演聖母的角色,好好對待,讓她知恩圖報。


    接下來的事情,果然如梅夫人料想的一樣, 何家“認領”了佩月,幫她修繕了姨媽家的房屋,並讓她在何氏集團任職,改名為何清儀。事後,成為何清儀的佩月,兩次問起梅夫人,怎麽知道是何家搗的鬼?梅夫人說,自從車禍之後, 她就一直托私人偵探調查,原來幕後黑手不是姨媽,而是表麵上一片和善的何家。


    成為何清儀的佩月很快便在商業活動中嶄露頭角,何氏利用佩月和表妹家在文津市錯綜複雜的人脈,開始在文津布局,成立了何氏(文津) 集團,其核心便是遠洋工藝品貿易和百合大酒店。


    梅夫人也緊隨其後迴到了文津市,搖身一變成為何氏集團的競爭者,江湖人稱玫瑰集團。文物界本就神秘,梅夫人比文物還神秘,被傳得神乎其神。梅夫人有樣學樣,青出於藍,屢屢把何清遠逼到幾近瘋狂,咬牙切齒地聲稱要搞垮梅夫人。梅夫人和佩月則裏應外合,暗暗發力,次次都打得何清遠措手不及。在最後一次過招中,佩月得知,何清遠是裝病·…


    理清了所有的過往,肖琛沉默不語。


    佩月打開一瓶紅酒,倒在醒酒器中,輕輕晃動著:“我們應該喝一杯。”說著,拿出三個酒杯,各倒了半杯。梅夫人先拿起酒杯,佩月也舉起杯,眼神中充滿了驕傲和嫵媚。肖琛也稍稍舉起酒杯。佩月先和梅夫人若有若無地碰了一下, 二人相視一笑,然後才和肖琛碰出清脆的響聲。 梅夫人自顧自地喝了一口,盯著佩月,露出複雜的神情。


    安靜下來,肖琛再一次思考,越發覺得佩月並不簡單。另外,下載視頻的u盤,是誰給自己的?是誰在暗中左右著局麵?又是什麽人開槍殺害了林建設?這一切如果沒有答案,自己是何角色?


    這些問題,讓肖琛頭大如鬥。他猛地站起來,換了衣服,匆匆出門。進人一家小酒館,肖琛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幾杯酒下肚,他的思維已如亂雲飛渡、迴憶和現實,一會兒握手言和. 一會兒混戰在一起,最後,他沮喪地發現,他依然很喜歡、很思念佩月,但是距離“愛”,總是差著那一點點火候。曾有幾次,他將全部的愛傾瀉而出,但在到達佩月懷抱的時候,卻似遇到了無形的閘門,無法享受自由的擁抱。他不知道這閘門是來自自己,還是來自佩月。他一口一口地小酌,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已,這是哪裏出了問題?是時間?是身份?還是年齡?


    迷離中,門口閃進一個人,她本來要坐在另外一個角落,但剛剛坐下,竟看到肖琛深夜買醉,這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很快站了起來,走到肖琛的桌子對麵坐下,在嫵媚的笑容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肖琛見狀,驚訝地問道:“梅夫人怎麽也來這裏?”


    梅夫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這裏安靜。我喝的不是酒,是蘇打水。”


    肖琛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怎麽做。酒真是個好東西,它可以讓人裝醉。肖琛指一指天, 又指一指地,故作深沉地說:“這是購買寂寞的地方。你--風光無限,不是你該來的。”


    梅夫人一聽,這話中有話,就問:“肖琛, 你這話說反了吧。誰都知道,你和佩月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哪來的寂寞?”


    肖琛反問:“情感是電源開關嗎?而且……\" “而且什麽?”


    “人生無非‘愛恨’二字,愛由天意,恨卻不一定。我除了愛的煩惱,還有恨的煩惱。”


    “恨的煩惱是什麽?”


    肖琛低吼了一聲:“我不知道是誰嫁禍了我!\"


    梅夫人一聽這話,先是大吃一驚,很快,又喝下一大口,然後四處看看:“肖琛,這裏說話不方便,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提示一下,關於u盤的。”


    說完,梅夫人迅速結了賬,肖琛像個小跟班,一步一步地跟著梅夫人,上了她那輛玫紅色的跑車。十五分鍾後,車開到一棟別墅門口。大門有三重感應,車牌、車身和藍牙,三合一感應到位,緩緩打開。梅夫人請肖琛進屋上樓,樓上臥室旁是一間品酒屋。梅夫人開了一瓶紅酒,給肖琛倒了半杯。肖琛依然用迷離的眼神看向梅夫人,這一看不要緊,他沒想到,梅夫人居然在他上衛生間的那兩分鍾,以極快的速度換上了睡衣,簾幕低垂,玫瑰乍現。


    肖琛馬上說道:“你讓我清醒了。”


    梅夫人媚眼一挑:“不,是從一種醉中清醒了,又進人另一種醉吧?”


    “我想知道u盤的事。”


    “你不關心我為什麽說起u盤?”


    肖琛搖搖頭:“不,那是第二個問題。我現在,先要知道第一個問題。”


    “果然,你已經不再是警察。”梅夫人一笑, 轉身輕輕對著牆壁說了一句話,連肖琛都沒有聽清,但是牆聽清了。牆上的一幅畫慢慢下滑,露出白色的牆壁。牆壁漸漸陷進去,從左邊移出來一個保險櫃,梅夫人一邊按密碼,一邊說,“你先關心自己怎麽被冤枉,然後關心整個案件的真相吧。”


    梅夫人取出u盤,插人投影儀。臥室床對麵就是投影牆,肖琛盯著牆麵,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視頻顯現,出現的是肖琛最想看到的被遮擋的部分:雙方在巷口僵持,肖琛被黑衣人一棒擊暈,手中的佩槍打落在地。此時,萬萬沒想到,被黑衣人劫持的人質,也就是被刀架脖子嚇暈的佩月,在林建設收起槍的一瞬猛然睜眼,以極快的速度戴上手套,迅速撿起肖琛的佩槍,突然朝林建設開槍,打了林建設一個措手不及,飲恨身亡。擊中林建設後,佩月把槍放在肖琛手上,自己往嘴裏塞了一片藥,複又躺在地上,假裝昏迷。


    看完視頻,肖琛呆立不動。千頭萬緒,一齊湧動,卻無法噴湧而出。緊接著,他顫抖起來, 就像沸水鍋的蓋子,再也壓不住情緒。


    等肖琛稍微緩和,梅夫人走了過來,緊挨著他坐下,輕聲問道:“我知道你無法接受,現在有了更多的為什麽,對嗎?”


    肖琛看一眼梅夫人,點點頭道:“凡是你知道的,你能都告訴我嗎?”


    “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當初給我u盤的人是你?”


    梅夫人看著肖琛,說:“是我,又不是我。\" “什麽意思?”


    \"沒錯,u盤是我偷偷放在你車上的,但這不是我的主意,是佩月讓我這麽做的,我隻是執行她的命令。”


    “為什麽?”


    “她太了解你了,知道你重情義。另外,她想利用你的才華,讓你幫助我們除掉何清遠。而視頻中後半部分佩月的行為,足以讓你有這樣的動力。”


    “攝像頭是誰裝的?\"


    “攝像頭是佩月讓人秘密裝的,她裝作不知道而已。那天,她先讓工人們去裝攝像頭,再假裝意外發現有神秘的無線攝像頭,這些都是策劃好的。”


    “這也是佩月安排的?”


    梅夫人冷冷一笑,身體卻靠得更近:“現在的佩月怎麽可能是你當初認識的佩月?八年啊, 八年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


    “視頻為什麽在你這裏?”


    “這個沒有為什麽,是我偷偷複製的。” “你們鬧矛盾了?還是你要留一手?\"


    “你說對了,佩月這麽有心機,我必須留一手。”梅夫人一把握住了肖琛的手,“但更重要的是,我很欣賞你,這算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相信,比起其他禮物,你更喜歡這個。”


    肖琛稍微躲了躲:“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吧?”


    梅夫人把頭也靠了過來:“對,我就喜歡你這種精明,酒後都這麽精明。對,還有原因,佩月心思太重,我和她一起除掉何清遠,她卻要排擠我。到現在我才明白,她一直在利用我,從本心上說,她是恨我的。畢竟,我曾是她爸爸的情人,傷害她媽媽的女人。”


    肖琛繼續問同一個問題:“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吧?”


    梅夫人指了指定格的視頻:“佩月是殺人犯, 她應該到她該去的地方。就算她沒有殺林建設, 她也不像她說的那樣,沒有涉足走私。她沒有資格章管百合集團,更沒有資格排擠我!\"


    肖琛若有所思道:“你拿著u盤報警就可以了,為什麽讓我看?\"


    梅夫人雙手抱住肖琛:“我剛才已經說了,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的生活和事業,都需要你的支持。所以,應該是你拿著u盤迴到你的警隊。”


    肖琛站了起來:“梅夫人,謝謝你,黑白、 是非、正邪………這些,都有可能一時顛倒,但最後都能分清,但是,你和我,不可能。”


    肖琛知道,佩月已經在劫難逃了。但是,在他心中,還有謎團沒有解開。他無法相信,也無法探知,從柔弱無助到殺人不眨眼,是怎麽樣的一個過程。拿著u盤,他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朝警隊的方向去。肖琛給梅夫人打了個電話,告訴她u盤的事隻有他們兩人知道,所以,佩月已經是關在籠中的鳥、困在坑中的獸,想逃也逃不掉。他想見一下佩月,然後親手將她交給警方。


    梅夫人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希望你不要被她感動。”


    “感動?”


    “嗯,”梅夫人又停頓了一下,這麽說吧, 佩月表麵溫婉,內裏卻心狠手辣。”


    佩月不在百合大酒店,在家裏,她身體不舒服,渾身沒勁。肖琛一進門,佩月就張開雙臂撲了過來,她抱著肖現一轉身,一貓腰,用屁股把門一關。佩月沒想到,昨天還情濃意濃的肖琛, 今天卻僵著身子,沒有任何熱切的迴應。


    佩月把肖琛扶到沙發上,認真地盯著他,大眼睛依然清澈。境由心造,在肖琛看來,這清澈的後麵已然是寒光凜冽,如刀割一般難受。


    佩月滿眼疑惑地問道:“你怎麽了?\"


    肖琛從口袋裏掏出了u盤,放在茶幾上,一言不發。佩月深知,此時此刻,突然出現的u盤意味著什麽。她故作鎮定:“這是什麽?”


    肖琛並不看她,盯著u盤說:“我不敢播放,不敢和你一起看,之前,我想過很多種答案,都被我一一否定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佩月一聽這話,軟軟地癱在沙發上:“誰給你的?”


    肖琛仰頭長歎,微閉著雙眼:“重要嗎?”


    “梅夫人!”佩月漸漸變得歇斯底裏,“一定是梅夫人!她就是上天派來毀我全家的,毀我爸媽,毀我。我隻給了她一半的視頻,她從哪兒拿到另一半的?”


    肖琛實在忍無可忍,雙手扶住佩月的肩膀, 強迫她冷靜下來:“重要嗎?”


    “重要,當然重要!”佩月還在喊叫著,“我有證據,有她走私文物的證據。這個可怕的女人!沒想到,她就算同歸於盡,也不願意放過我。”


    肖琛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她說是你不放過她。你放心,她跑不了,我們查詢到她購買了今天下午三點飛往國外的機票,已經提前對她進行了布控。”


    “你們?”


    “對,我們,刑警隊。”


    “你不是被開除了嗎?”


    “假的,其實是臥底。”


    聽肖琛這麽一說,佩月哇地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肖琛突然想起,梅夫人曾告誡過,不要被佩月“感動”。


    等佩月的哭聲漸息,肖琛走過去輕聲說: “佩月,你可以複仇,甚至身不由己,被迫走私文物,這些都可以理解。”肖琛指指u盤,“但你沒必要這樣做。”


    本來佩月的哭聲已經變小,經肖琛這麽一說,又大了起來。她邊哭邊說:“都是因為你, 因為你!”


    肖琛有些錯愕,不自信地問道:“因為我?” 佩月點點頭:“肖琛,如果不是因為你,在那一次接一次的劫難中,我早就離開這個世界了。因為有你的存在,在我最痛苦最煎熬的時候,我會告訴自己,要活下去,要見你;要活下去,要見你…”


    肖琛先是黯然,然後說:“可是….…”


    佩月苦笑著:“可是什麽?可是我為什麽設計這一出戲,精心策劃每一個細節,還親手打死了林建設?”


    “為什麽?”


    “因為,我不僅要見到你,還要得到你,要和你在一起。”佩月繼續苦笑道,“我必須把你拖下水,把你黑化,把你變成我們的人。”


    肖琛真的有些感動,但更多的是覺得不可思議和荒唐,他的憤怒漸漸湧起:“要得到我,就要殺人嗎?\"


    “我不管那些,我就要你,我就要咖啡加蜂蜜!我就要甜,因為我實在太苦了。這幾個月你來到我身邊,我才終於嚐到了甜。”


    這時,遠遠地,傳來了警笛聲。佩月再次凝神看著肖琛,溫柔地說:“肖琛,你再抱我一次吧。”


    佩月慢慢地轉過身來,走到肖琛麵前,輕輕地鑽到肖琛的懷中。待肖琛的臂膀環住她的肩膀,佩月悄悄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張照片,塞進肖琛的口袋。肖琛覺察到了佩月的小動作,剛要說什麽,卻聽佩月說:“這就算永遠在你懷裏了。”她往嘴裏拋了一小粒藥丸,一咬牙關,頭一歪,閉上了雙眼。


    肖琛抱起佩月,把她輕輕放在沙發上。掏出口袋裏的照片,那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老照片, 他們每人保存著一張。八年前,他和佩月甜蜜地依偎在一起,青春的麵龐,清純的感情。


    淚水模糊了雙眼,肖琛喃喃自語:“佩月, 你怎麽那麽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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