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喜歡,等我收拾完了留下你睡覺都行,哈哈哈。”千凡說著,便開始往外推水桃。


    “我可警告你鄔千凡,如今可正是在風頭上,你別不識好歹,再惹出什麽亂子來!”


    “不會不會。”千凡臉上堆著笑。


    水桃側頭往裏屋瞧了瞧,時至傍晚,又沒掌燈,暗沉沉的也瞧不出什麽好瞧來。


    長歎了一口氣,水桃這才轉過身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千凡如釋重負,親眼看著水桃關上了門,千凡又趕緊地跑過去把門拴上。


    “這丫頭一天天的,就隻會瘋!”千凡一邊嘟囔著,一邊又解開自己的衣裳。


    又在小花廳的桌子旁邊喝了口茶水,千凡才迴裏屋去。


    可誰知剛到了裏屋門口,千凡便又愣住了!


    裏屋的窗子竟然被打開了!


    那瓦林巫覡學院的宿舍樓建築有點像圓形的土樓。從高處俯瞰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圓環落在地上,每一層下麵都是下一層的屋頂,且越往下屋頂越寬。


    所以水桃先是下樓去到空著的宿舍裏,直接從窗子裏麵翻窗進了宿舍裏來。


    瞞不住了!千凡心底暗驚。


    看著水桃手上提著的訛獸,千凡當即認慫,耷拉下腦袋去。


    在心裏掂量了許久,這才聽千凡央求道,“好姐姐,求求你了,這事就幫我瞞著吧。”


    “我說呢,我說這幾日你怎麽整天悶在宿舍裏不出去,合著又偷偷養了精靈!後土校長已經跟你講過,要把訛獸送到靈獸管理局,你怎麽就是不聽呢!你知道被紅荔主任抓到會是怎樣的雷霆懲罰嗎!再挨上幾鞭子,你這命到底還要不要!”


    “好姐姐就幫我瞞著吧,恩?求求姐姐。”千凡臉上堆著笑,潑皮無賴一般,又乞求一遍。


    “我到底要幫你收拾多少爛攤子!我還能幫你多久臭丫頭!這訛獸我拿走了!”水桃提著訛獸的耳朵,又道,“怎麽,看你這表情,你還是不甘心?試問哪個巫覡不喜歡精靈,別說我沒有,小霜沒有,就連紅荔老師也沒在宿舍裏養精靈,怎麽就你特殊!”水桃見千凡那副不服氣的樣子更加著急了,語氣更重了一些,頗是質問的口氣。


    “你們都在那瓦林有家,就我沒有。”千凡嘟囔道。


    水桃一聽這話先是一愣,眼中盡是心疼的神色。


    她怎麽會不理解沒有家的難受,自己說是那瓦林土生的,不過也是隻住在學校裏麵罷了。


    父母在哪,家在哪,水桃也不知道,甚至連家是什麽感覺都沒體會過。


    水桃沒再接話,提著訛獸,揮袖而去。


    “姐!”千凡央求道。


    “你知不知道,這事情一旦敗露出去,何止是你,就連查寢室的全部巫覡……”話及此處,水桃沒再往下說,隻留給千凡一個決絕的背影。


    千凡哭喪著臉,皺著眉頭,一副欲哭不哭的表情。


    千凡心中的小九九,全都散了珠子。東一個,西一個亂蹦著,叫千凡好是心煩意亂。


    她也知道水桃是為了自己好,可一時半會還不想接受這番好意。心裏嘀咕、抱怨,抱怨著水桃隻會多管閑事!


    日頭已經沉了下去,也不管沉到什麽地方去,總之從這個屋子裏麵望出去,隻能望見些殘留下的青光。


    千凡垂腿坐在床上,呆呆地朝著窗外望去。


    風在院子中晃著樹,晃出一陣又一陣的鬆濤。


    有燈火油煙的味道,順著風從窗子裏麵蔓延進來,和著屋子裏麵焚著的檀香,叫千凡的心也跟著沉沉的。


    聞這味道,黃色袍子的同學們已經開始點燈了。


    以往這個時候,千凡都會站到花廳的窗前去看他們。


    她喜歡看一盞又一盞的酥油燈在符文升騰中燃起豆大的火苗。


    她喜歡看那一個又一個著黃衣的少年少女臉上,事成之後得意的神情。


    可這一次千凡隻想懶懶地坐著,懶懶地感受著風從窗子裏麵來。


    秋正悄至,傍晚的風中帶了些許的涼意。


    不過,皆是軟軟的。


    軟軟噠噠地撩動著軟煙羅做的床幔,軟軟噠噠地撩動著千凡的頭發。


    等天再沉一些,離窗子較遠的地方幾乎成了黑色。


    窗外同學們說話的聲音漸漸稀了,這才有叩門的聲音傳來。


    以為是送飯的同學,千凡懶散散地起身,再慢吞吞地從裏屋出去。


    穿過花廳,有氣無力地打開門。


    見門外立著的竟是耀靈老師。


    千凡趕緊整了整衣領,提了提興致,長歎了一口氣強撐出笑臉來問道,“是後土校長找我有事嗎?”


    “我們那瓦林巫覡學院新添了一位巫覡,後土校長識得此巫覡資質尚可,與你們組也有緣,就分配了給你帶過來,他以後就是你們小組的成員了。”


    “不是還沒到開學的時候?”


    千凡說罷,再木楞楞地往前走了兩步,探出身子去,往門外一看。


    愣在了那兒!


    跟在耀靈老師身後的九州,也當然還記得千凡的模樣啊。


    此時此刻在宿舍樓中碰了麵,不由驚得睜大了眼睛。


    知曉自己救的,自己屢次對著耍威風的那丫頭,正是那瓦林巫覡學院的學姐,九州頓覺腦袋嗡嗡的!


    九州肩膀抖了一抖,真想先倒下去,恨不得抓緊找個地縫鑽了。


    “你好呀,千凡學姐,我是剛入學的九州,還請多多關照。”九州很會來事,稍稍地平複了一下,趕緊裝模作樣地跟千凡打招唿,全然擺出一副謙卑的模樣來,叫千凡也不好再去追究之前那些沒有分寸的事。


    耀靈老師低眉看了一眼還在發愣的千凡,再冷著臉吩咐道,“後土校長的意思是,叫他住進你這邊的暖閣裏。”


    千凡已經有了男女之間的意識,之前軒軒在暖閣住,是因為他畢竟是個精靈,是千凡從小養大的寵物,可九州是個實打實的男人呀!


    所以趕緊地迴絕道,“宿舍樓裏還有許多空置的房子,原不必跟我來擠這一小屋。”


    在那瓦林巫覡學院本來就是男女混住的。


    禁止的事情不允許發生,發生就是一個死,所以從未發生過男女苟且之事。


    耀靈老師當然能夠領會到後土校長的意思,叫九州過來與千凡同住,一是為了叫他們倆相互作伴,等日子久了,有了同屋的感情,做起幫手來也更忠誠一些。


    二來更多是想借用九州來監視著千凡,叫她少一些胡作非為。


    所以耀靈老師這次並沒有給千凡好臉色,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話,“後土校長的意思,你聽著就是。”


    然後行禮,轉身去了。


    等耀靈老師離開,九州稍稍往前湊了湊,忽然跪在了地上,千凡還沒緩過神來呢,複又聽著九州說道,“我叫九州,今後一定當牛做馬,報答千凡學姐的收留之恩。”


    即便是隻剩他與千凡,九州仍舊沒有提之前的舊事。


    黑水河上的救命之恩,九州也是隻字未提,仿佛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千凡平日裏無拘無束慣了,本也是吃不慣奉承。


    所以突然受到了九州這樣的討好奉承,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你先起來,在那瓦林巫覡學院裏邊,犯了大錯的人才下跪。”


    九州聽了這話,趕緊趁著這個檔口磕了一個響頭,笑嘻嘻地迴道,“謝千凡學姐收留之恩。”


    “我沒答應你,不過是後土校長的命令,我沒辦法罷了。”千凡在心裏嘀咕著,隻是也不好意思說出口,隻能由著九州跟自己進了花廳。


    停在花廳裏想了想,又往偏房那邊瞅了一眼,比起暖閣,偏房離著裏屋要遠一些,千凡這才說道,“暖閣太小了,你一個大男生,去偏房吧,帶著獨立的衛浴,更方便一些。”


    九州樂嗬嗬地點點頭,“謝謝千凡學姐。”


    “你比我厲害,也不用喊我學姐。尋常往日的,叫我千凡就好。”


    “凡事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我既然是後來的,該有的尊敬還是要有的。”九州一副討好的嘴臉說道。


    “你小子倒挺會說嘴。”心裏被九州哄得舒暢,千凡笑了笑打趣道。


    “我說的都是實心的話,學姐樂意聽就當是聽個趣兒,不樂意聽就全當是我放了個屁。”


    一聽這話,千凡更樂了。


    “哈哈哈哈,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千凡開心道,方才心頭的抑鬱、煩悶消減了許多。


    “你去房間裏收拾收拾,把校服換了,一會兒就送飯來了。”


    高年級的同學因為要獵首降妖,所以是不必單獨去領飯的,都由青色袍子的同學送過來。


    以往像千凡這種巫力不達標的選手,早就被丟到禁林裏去了,所以像她這樣年級高,巫力低的同學,就是個個例。


    既然是個例,便不至於單獨製定規則,紅荔主任就叫一起給她送飯,左右是離著水桃屋近,多幾副碗筷的事。


    偏房雖然隻有兩間房,比不上千帆的寬敞。


    但是從床幔、帷帳、案桌、客椅,到廚子、櫃子,再到鏤花軒窗,樣樣皆備,都很齊全。


    案桌上的牛角小香爐中正升騰著檀香,煙氣繚繞,叫九州聞了心中好不愜意。


    九州以往是從來沒有在房間熏過香的,想到如今也有了這樣的待遇,甩手跺腳的好是激動!


    躲在房裏激動了好些時候,九州才換上粉色的袍子,去花廳裏吃飯。


    九州說了些禁林裏的趣聞妙事,千凡最喜歡聽這些,胃口大開,多吃了些。


    ——————


    再說,晚飯剛剛吃飯沒一會,那瓦林巫覡學院的正門口便迎來了一位地位尊貴的巫覡。


    在門口率領著六位粉色袍子同學,恭恭敬敬地候接應的老師,是那瓦林巫覡學院的禮儀老師——婉儀。


    見土地規劃管理局的大主任——泰河,騎著山龜過來,婉儀老師趕緊過去迎下來。


    也不敢叫泰河在外麵久等,婉儀老師忙喚過一粉色袍子同學過來,引著泰河從小門進去,直奔後土校長的辦公室。


    前者走了還沒有兩步呢,忽又聽到身後咣當一聲巨響。


    泰河轉身,見是常曦騎著她的飛象也落至了正門口。


    泰河笑笑,也不走了。


    還沒等著把常曦迎下來,靈獸管理局的大主任——景明,也騎著他的白狼趕到。


    婉儀老師與六個粉色袍子同學各自忙著,迎這三位地位不凡的高階巫覡入校。


    當時水桃正抱著自己的焦尾琴過來。


    因吃過晚飯無事,準備出學校找個沒人的地方練會兒琴,可巧撞上了三位地位尊貴的巫覡進那瓦林巫覡學院裏麵來。


    水桃趕緊地抱著琴立在旁邊給他們讓路。


    婉儀老師與水桃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唿了。


    水桃再抬頭,盯著三位衣著華麗巫覡的背影看了些時候,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朝著小門的方向去。


    水桃一路低著頭思索著。


    想著即便不能像這三個大主任一樣,執掌一方大權。


    能快速滿了階,有自己的一處宅院,執掌一個月份時令也是好的。


    水桃又羨慕起來了。


    比起那瓦林巫覡學院裏的其他巫覡,水桃倒顯得更貪戀這種富貴權勢。


    雖然水桃嘴上不常說自己想要登上什麽樣的位置,做什麽樣的主任或者是幹事。


    可孤零零的一個人漂泊在那瓦林巫覡學院中,無依無靠的,水桃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所以心中實打實的想要早點登臨高位。


    千凡再怎麽無用,再怎麽平庸,也有她的父親——鄔校長留下的餘威。


    而水桃自覺,自己再怎麽上進,再怎麽有能力,也不是、也終究成不了那瓦林巫覡學院裏的正主,自然也就也在那瓦林巫覡學院中謀不得什麽實權。


    有時候水桃感覺自己甚至比不上引渡者們,最起碼他們還都是名正言順。


    就怕身邊的巫覡瞧不起自己,所以水桃才一味地要強,才一味地急於追求提升神力和等級。


    雖然說學校裏的巫覡們對水桃都挺敬重。


    但水桃總感覺這裏麵的敬重就是疏遠,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寄人籬下實在是難,她也是受夠了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表麵客套。


    水桃一直都在低著頭,抱琴沉思。


    水桃不曾注意到旁邊經過了誰,她也不在意這些。


    被一串口哨聲喚過神來,水桃抬頭一看,竟然是靈獸管理局大主任的兒子靈鈞,就是那日欺負了千凡的那個小子。


    “你是蒜頭還是巫覡,怎麽敢在那瓦林巫覡學院門口溜達。”靈鈞不認識水桃,又開始發揮自己門衛的職責,一副趾高氣昂的架勢質問起水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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